辭京越關(guān)山 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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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查那賀辰如今在何處。” 泛著寒意的聲音驀地傳進暗衛(wèi)耳中,他不敢再開玩笑:“是?!?/br> - 將軍府內(nèi)的氣氛就舒緩自在多了。 屋內(nèi)熏香裊裊,薄如蟬翼的輕紗后,顧灼趴在美人榻上看信。 玉竹在一側(cè)給顧灼絞著頭發(fā),見她看過信后無聊地在榻側(cè)的刻紋上劃來劃去:“姑娘今日用飯時,可與那公子相處得愉快?” 聽著小丫鬟揶揄的語氣,顧灼竟還有心思認(rèn)真地想了想,慵懶地打了個哈欠:“還行吧。” 除了提起攝政王這個煞風(fēng)景的。 顧灼想起傅司簡落下的那快帕子:“玉竹,明日把那帕子洗干凈給我?!?/br> 那可是云錦,寸錦寸金,放在她這兒算怎么回事。 也是好笑,她咳得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冒時,竟然還能分出神來憑著觸感判斷,甚至想起當(dāng)初她命侍衛(wèi)盯著傅司簡時侍衛(wèi)給她傳的信: “傅公子銀錢頗多?!?/br> 確實。 玉竹不知怎么就突然說到帕子了:“呃,是?!?/br> 又話音輕快地道:“姑娘,箱子里有好些更好看的帕子,我給您都拿出來,您換著使?!?/br> 顧灼被逗笑,合著小丫鬟是嫌棄那帕子丑。 北疆云錦稀少,玉竹不認(rèn)得也正常。 將軍府僅有的幾匹還是先帝賞下來的,可不舍得那般奢侈用來做帕子。嗯,她娘親給她做了好些肚兜,當(dāng)時就穿在她身上。 而且,那帕子也不丑啊,銀灰古樸雅致,就是素了點。 顧灼搖搖頭打斷自己不著邊際的想法:“不用,我平日不使帕子,你挑好看的拿著玩兒吧?!?/br> 玉竹聽了這話,腦子一時間轉(zhuǎn)不過來:不使帕子,為什么要那塊灰不溜秋的? “那帕子……不會是那位公子給姑娘的定情信物吧?” 顧灼覺得頭發(fā)干得差不多了,正起身朝拔步床走去,聞言差點左腳絆了右腳,回頭無語地望著正捂著嘴的小丫鬟。 玉竹撲棱著眼睛看向自家姑娘:嗚嗚,她明明只是在心里想想。 但是她又實在好奇,見了顧灼的反應(yīng),沒忍住小小聲問:“真……真是???” 顧灼還沒想好怎么回才能打消小丫鬟這離譜的念頭,便看見玉竹用一副防著隔墻有耳走漏風(fēng)聲的姿態(tài)試探出聲:“那公子真的親姑娘了?” 顧灼美目微瞪:?這都哪兒跟哪兒??? 玉竹聲音越來越?。骸拔叶酥噙M去時,姑娘嘴唇有些紅腫……既是送了定情信物,親一親也沒什么——” 顧灼腦海里有什么一閃而過,好像傅司簡給她擦嘴角擦到了她唇瓣上,或許還揉了兩下? 當(dāng)時沒注意…… 玉竹看她神情沒什么變化,不知她在想什么,有些不放心,欲言又止還是說出口:“但是,姑娘你可不能再進一步了,千萬別落下個霸王硬上弓的名聲……” 顧灼聽這話有些熟悉,她怎么覺得以前也有誰說,讓她不要“霸王硬上弓”? 哦,是姚云。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讓她們一個兩個對她產(chǎn)生這樣的誤會??? 她明明是一個克己復(fù)禮之人! 顧灼覺得自己再不出聲,這小丫鬟不知道能腦補到哪兒:“沒有,都沒有?!?/br> 她走了兩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少看點不正經(jīng)的話本子?!?/br> 玉竹還沉浸在深深的擔(dān)憂中,聽見這話懵懵地點頭:“啊,哦?!?/br> 姑娘怎么知道她看話本子? 可是姑娘總是待在軍營,她在府里沒有事做,不看話本子會無聊死的吧,唉。 玉竹給屋內(nèi)留了一盞燈,略帶惆悵地退出去,合上門的時候偷偷想:她的話本子其實挺正經(jīng)的。 - 第二日,顧灼一早就去書房寫了兩封信,叫來顧山:“派人送到?jīng)鲋莺筒⒅莸奶馗??!?/br> “是?!?/br> 她繼續(xù)埋頭寫寫畫畫,問道:“你們回來的路上,那兩位可表現(xiàn)出什么喜好?” 顧山想了想:“宋老總是拽著鐘先生下棋,許是喜歡棋?鐘先生……喜歡吃辣?!?/br> 他們從江南到北疆走官道趕得比較急,總碰不上客棧,帶的干糧吃得沒滋沒味的。 越往北天氣越寒,一日午時鐘先生拿出一大包紅得誘人的干辣椒嚼著吃,辣得涕泗橫流也不吐出來,說是不能辜負(fù)家中妻子的心意。 到了北疆地界辣椒快吃完的時候,鐘先生已經(jīng)能面不改色。 顧灼擱了筆:“走,去我爹書房。” 主院里有一片西府海棠,每年四五月份,便是層層疊疊一片嬌艷奪目,是她爹一棵一棵親手種下的。 嗯,她娘叫姜棠。 顧灼扭頭隨口一問:“江南的院子有海棠嗎?” 顧山點點頭:“有幾棵垂絲海棠,不太高,估計是老將軍近年剛種的?!?/br> 江南水邊的垂絲海棠,那才是“云綻霞鋪錦水頭,占春顏色最風(fēng)流?!? 顧灼牙酸,頂了頂腮幫子,她爹娘真是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恩愛。 推門進去,角落里的箱子又多了兩個,“這次抬回來的?” “嗯?!?/br> 顧灼又深深看了眼箱子上的鎖,還是放棄了在她腦海里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的偷偷打開它的念頭。 她爹娘不讓她看,總有爹娘的道理。 顧灼上下掃著另一邊的博古架,她爹那副棋放在哪了? 紅木鑲銀絲的棋盤與博古架顏色有些像,黑漆描金纏枝蓮紋盒配著銅鍍金鏤空花紋蓋像兩面小鼓整齊地置在棋盤一側(cè)。 顧灼揭開盒蓋,取了兩粒,觸手微涼。棋子并非傳統(tǒng)的黑白二色,而是青玉、白玉兩色。 又從博古架上另一個格子內(nèi)取了一方澄泥夔紋硯,邊框上云紋如意紋纏繞,疏密有致,別有風(fēng)趣。4 讓顧山拿上東西,離開主院時看見光禿禿的海棠樹,顧灼琢磨著:她爹娘不會想等到明年看過江南海棠花開才回來吧。 作者有話說: * 1《晉書·卷四十五·劉毅傳》:“是以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 2參考了魏晉前后的“五姓七宗”。 3唐·吳融《海棠二首》 4參考故宮博物院收藏:玉圍棋子、澄泥夔紋硯 * 玉竹:我看的可都是正經(jīng)的話本子(叉腰 顧灼:? 玉竹:因為是從叫綠江的書鋪買的(一臉嚴(yán)肅 第17章 、柔荑 剛踏進西院門,就聽見一個頗為不講理的聲音:“哎哎哎,你等等,我要悔棋!” 顧灼嘴角抽了抽,心想:你們讀書人悔棋都是這么明著說出來的嗎? 她小時候跟她爹下棋時想悔個棋,背負(fù)愧疚軟磨硬泡還被她娘親嘲笑,她一定要學(xué)學(xué)這理直氣壯的勁兒。 顧灼腳步不停,映入眼簾的是一副清雅絕塵的大儒名士石桌對弈圖嗎? 不是。 鶴發(fā)童顏的老頭兒一臉得意地看著對面,仿佛在說“我倒要看看你要落子哪兒才能贏我”,生生破壞了鶴紋滾邊長袍和須眉交白本該營造的仙風(fēng)道骨。 石桌對面的人看上去年屆不惑,美髯玄發(fā)映清姿1,臉上沒有絲毫不耐煩地又落了一子,一派“花開花落云卷云舒”2的淡泊,如果不去看他手中握著的沒了一半的紅辣椒的話。 許是抱著兩個盒子小心翼翼的顧山實在惹眼,對弈的二人齊齊轉(zhuǎn)過頭,那老頭兒先出聲:“你就是顧青山的小閨女?” 顧灼還未點頭,便被老頭兒拉到石桌旁坐下:“來來來,有什么事看完這局再說。” 眼看老頭兒下手又是一步死棋,顧灼沒忍?。骸八卫希鷦e——” 話沒說完就被抬手打斷,老頭兒一本正經(jīng)道:“觀棋不語真君子。”3 那您知不知道“落子無悔大丈夫”?。。?/br> 顧灼實在沒想到名聲如雷貫耳、常年不知所蹤的宋大儒,是個臭棋簍子。 她抬頭瞪了不遠處的顧山一眼:這就是你說的宋老喜好下棋? 顧山訕訕地看著棋盤,一路上他騎馬走在馬車前面護著老將軍要運回北疆的箱子,總是見宋老喊著鐘先生“來來來,下棋下棋”,哪知道…… 不過,下成這樣都能鍥而不舍,也……算是喜好下棋了吧? 就是心疼懷里抱著的青玉白玉棋,而且,老將軍回來看見自己的心頭好被送人不會揍他吧?他有些憂慮。 顧灼側(cè)首同情地看了一眼鐘先生,難為他就這么與宋老下了一路的棋。 正巧鐘先生看過來,讀懂顧灼的意思,頗為無奈地笑笑,把剩下的半個辣椒塞進嘴里,尋了個不容易被看出來的地方讓了步棋。 宋老勢如破竹,不出意外地……贏了。 過了癮的宋老心情很好地問顧灼的來意,顧灼剛喊了聲“宋老先生”便被打斷:“我與你祖父熟識,你合該叫我一聲阿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