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京越關(guān)山 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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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闃靜。 顧灼朝著北疆方向,遙遙敬了一炷香, 倒了一碗酒。 - 孫海提著謝禮登門時, 已是二月二十五。 這位向來精明外露的并州太守, 此時倒是破天荒地滿臉誠樸摯切, 還帶了一絲小心翼翼的膽憷。 也容不得他不這樣。 這一個月, 孫海過得是膽戰(zhàn)心驚、如履薄冰。 進京第一天,與他同行一路的俞漢毫無征兆地被下獄,屬實給他嚇了個夠嗆。 孫海生怕下一個被收拾的就是自己。 于是, 他極力降低存在感,每天除了上朝就是待在進奏院, 從不參加同僚的宴飲,也不敢打聽消息。 直到前些日子,刑部尚書在早朝上宣讀了俞漢通敵叛國、企圖謀逆的罪行后, 孫海震驚之余,嚇出一身冷汗。 因為, 他管轄的地界——并州城中, 那個被他關(guān)停的賭場,竟也是替俞漢斂財和打探消息的。 孫景陽這兩年沾了賭,指不定哪天輸錢太多還不起就會被賭場威脅著偷他的官印。 萬一他的官印被用在旁門左道上成了俞漢通敵的一份助力, 那如今, 他孫家就是滿門抄斬的下場! 他雖然沒有什么流芳百世的大志向, 卻也不能接受在史書上留下通敵的罪名而讓列祖列宗都被狠戳脊梁骨啊。 孫海越想越覺得后怕,端著茶盞的手都有些不穩(wěn): “多謝小將軍將我那逆子拉回正道,若不是您,恐怕那兔崽子現(xiàn)在連小命都不保?!?/br> 并州城南樹林里的尸體,不是因為還不起賭債,而是解手時抄小路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才被賭場的人打死。 就算孫景陽有分寸,知道官印不能拿,可他三天兩頭往賭場里跑,說不準(zhǔn)哪天無意間聽見什么就被人家給滅口了。 孫海現(xiàn)在除了心有余悸,就是慶幸。 慶幸當(dāng)初顧灼為了辦書院而忽悠他,把孫景陽帶去了軍營,早早離了賭場那個鬼地方。 所以,他今日才專程來登門道謝。 關(guān)于“忽悠”這個事兒,孫海也是最近才想明白。 地方主政官員九年一換,這個典制他是知道的。 可是他看俞漢和姚懷雍在北疆一待就是十幾二十年,就以為北疆州府不循此律。 其實,他輾轉(zhuǎn)著托關(guān)系想調(diào)離并州時,還曾托人拐著彎兒地問過吏部。 不過,或許是被問的人嫌他急于求成,也或許是壓根就不知道為何涼州幽州太守十幾年不換,只讓人帶給他一句模棱兩可的敷衍: “你先踏踏實實地在并州待幾年,等再碰上一個被貶的官員,品級合適的,不就能像你換掉前任并州太守一樣,把你也換走嗎?!?/br> 于是,孫海就對自己以為的更加深信不疑,覺得如果不打點吏部,他就得在并州任上待到致仕。 可他前幾天才知道,北疆州府并不是例外,一樣要遵循九年一換的典制。 涼州太守十八年未換是因為俞漢使了計謀。 幽州太守二十年未換則是因為幽州是駐軍州府。 也就是說,他孫海這個并州太守,即使什么都不做,五年后,到了九年之期,也是要調(diào)任的。 可當(dāng)初顧灼來府上忽悠完他的時候,他是真打算要在并州扎下根來待個十幾年的啊。 顧小將軍,當(dāng)真是畫餅高手,雄辯之才。 孫海感嘆著將茶水一飲而盡。 顧灼要是知道孫海最近才反應(yīng)過來她在忽悠他,那她必定是要夸他一句“天真”的。 當(dāng)初她壓根兒就沒打算靠那一籮筐客套話來說服孫海啊。 那明擺著是為了給后面要說的重點做做鋪墊嘛。 能讓孫景陽不再去賭場,才是她跟孫海做交換最有分量的籌碼。 可她總不能一上來就直接說“我有辦法讓你兒子戒賭,你只要答應(yīng)書院的事兒,我就告訴你”吧。 這不純粹得罪人嘛。 威脅別人也得講究方式方法啊。 此時,顧灼看著孫海帶來的謝禮——一個配著紫檀木蓋的青玉條紋獸耳簋,有些糾結(jié)。 想了想,還是把孫景陽去賭場的目的告訴了孫海。 孫海聽完后愣怔許久,回過神時,略有些慌張地端起了茶盞。 那茶盞是空的。 顧灼只當(dāng)沒看到這位太守大人想掩飾卻掩飾得不怎么好的用袖口抹眼角的動作,適時開口: “孫太守將這東西拿回去吧,您不必謝我。孫小公子是個好孩子,您作為父親,以后別讓他這般煞費苦心替您善后才是?!?/br> 孫海卻是站起來,頗為鄭重地拱手:“小將軍的話,孫某銘記于心。您對孫家有恩,這點謝禮不成敬意,您切莫推辭。孫某便先告辭了?!?/br> 顧灼倒是沒再說別的,叫來于管家送人出府。 - 孫?;剡M奏院的路上,腦子亂糟糟的,心里充斥著對他兒子的愧疚,腳步也稍有些踉蹌。 撞到了行人才倏地想起,他今日去將軍府,除了道謝外,還有一事想向顧灼請教。 幾天前,他被召至刑部,回憶交代他查禁并州那個賭場的來龍去脈和辦案細節(jié)。 說到有人潛進太守府給他送了賬本,還把尸體拖到了衙門外時,孫海才被告知—— 這個“善良的好心人”是攝政王的手下,做這些事兒也都是聽從攝政王的吩咐。 而且,賭場早就知道孫海在暗中查他們的把柄,所以放賬本的地方才只有兩個人守著—— 就是為了防著他找高手摸進賭場后院。 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有東西可查,不至于像沒頭蒼蠅似的一通亂找找到賭場更隱蔽的秘密,賭場才好繼續(xù)暗渡陳倉。 孫海知道這些事兒后,也想起了他當(dāng)初看賭場賬本時覺得奇怪的地方—— 那個賭場是這兩年才開始匿稅的,都冒這般大的風(fēng)險了,匿稅數(shù)額卻并不多。 怪不得呢。 原是為了應(yīng)付他而故意露出的破綻。 不過,賭場沒想到那賬本最后會被攝政王的手下拿走。 孫海也沒想到。 他想來想去,只能猜測:大概是攝政王看那個賭場不順眼,又不方便暴露身份,所以才派人找來證據(jù)給他,讓他封了那個賭場? 但是也不確定。 所以他今日才想請教顧灼,攝政王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 可他已經(jīng)從將軍府出來了,也不好因為這么一件小事兒再返回去叨擾,便作罷了。 不過,即使他回去問,顧灼也給不了他答案。 因為她也不知道。 不知道裴簡是因為她,才會讓手下想辦法把賭場封了—— 他看出來,她不喜歡那種害人的地方。 - 顧灼看了看時辰,叫來驚云:“去刑部給你們王爺傳個話,讓他忙完就回王府吧,我在王府等他?!?/br> 驚云應(yīng)道:“是?!?/br> 顧灼回屋換了身衣裳,特意戴上了裴簡送她的那支白雁玉簪。 一月之期已到。 這些時日皇上忙于處置俞漢殘黨,還未來得及下旨讓她帶兵離京,卻也應(yīng)該快了。 她不能再耽擱了。 其實,前幾天她就想找機會跟裴簡說分開的事兒的。 可是她下定決心那天,裴簡從刑部回來后情緒特別不對。 像是溫潤淡雅的玉,被暗沉的霧籠罩,悲傷乏倦掩了從容光華。 “夭夭?!?/br> 他喚了一聲她的小字后,就埋首在她頸側(cè),呼吸很亂,許久都不說話。 顧灼被他抱著坐在他腿上,什么也沒問,無聲地陪著他,安撫他,等他告訴她。 窗外暮色漸沉,屋內(nèi)還未掌燈。 幾縷清冷月輝透過榥欞泄進來,空明而靜謐。 裴簡終于開口,聲音很低很輕,像被沉沉墜著的灰郁煙云: “皇兄比我年長十五歲,自我記事起,他就已經(jīng)開始幫父皇處理政事了。端方持重,經(jīng)世之才,是最合格的儲君?!?/br> “有皇兄繼承大統(tǒng),我身上的擔(dān)子很輕。父皇母后由著我貪玩,皇兄反倒成了對我最嚴(yán)厲的人,時不時地就會去弘文館提醒先生們要拿出以前教他時的苛刻架勢來教我?!?/br> “用皇兄的話說,他幼時讀書習(xí)武吃過的苦,也得讓我嘗嘗?!?/br> 說到這里,裴簡輕輕笑了聲,那笑卻傷懷得很: “我六七歲時,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謝家jiejie生皇兄的氣不見他?;市譃榱撕迦?,不得不來找我?guī)兔?,我就能討價還價讓他下令給弘文館放一天假?!?/br> “謝家jiejie對我很好,與我皇兄算是青梅竹馬長大,后來成了我皇嫂?!?/br> “皇兄登基后,勵精圖治,勤政愛民。他知道我懶得跟那些官員虛與委蛇,便也從未要求我必須得擔(dān)個什么官職?!?/br> “他與父皇母后的意思一樣,希望我能隨自己的心意活著,實在不想進入朝堂,一輩子當(dāng)個閑散王爺游山玩水也是可以的。” “我也確實一直心安理得地躲著懶,逍遙自在了好幾年才開始慢慢熟悉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