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卿卿 第39節(jié)
難怪風昭然要服藥假裝虛弱脈相,以騙過太醫(yī),以及太醫(yī)身后一雙雙眼睛。 風昭然睡著的樣子安靜極了,長長的睫毛合著,在眼下投出濃密的陰影。 姜宛卿上一世很喜歡看風昭然睡著的樣子。 睡著的風昭然目光沒那么凌厲,眼神沒那么迫人,清醒著的風昭然也是靜的,但那種靜是沉靜,仿佛永遠在審視著人。 但睡著的風昭然靜得好像一只斂起羽翼的鳥,一朵收起花瓣的花,看上去寧靜又脆弱,美好得仿佛不應存在于這個世間,輕輕一碰就會消失。 但現(xiàn)在的姜宛卿只想把他往里推一些,好給自己騰出點位置。 風昭然的眉眼微微動了一動。 他做夢了。 夢見一直有人在他耳邊哭泣,哭聲壓得低低的,細細的,聽上去很像奶貓兒在喵喵叫。 他心里知道是她。 他被父皇罰跪,膝蓋在冰冷方磚上跪了一整天,強撐著回到東宮便摔在了地上。 心里是很清醒的,只是眼皮像是有千斤重,無法睜開。 要醒來。 再不醒來,她的眼睛只怕會腫成桃子。 他這樣想著,就感覺到身子微微晃動。 是她抱著他嗎? 這樣想著的時候,風昭然睜開了眼睛,就見姜宛卿一點一點把他往床里推,然后自己在外側(cè)睡下。 她還另帶了一床被子,懷里抱著她那只套著小豬棉套的湯婆子。 “殿下醒了?”姜宛卿打了個哈欠,“能不能再往里面去一點兒?外面太窄了不好睡。” 風昭然:“……” “對了,太醫(yī)熬的藥已經(jīng)好了,殿下要喝嗎?” 她問得語氣十分隨意。 “拿過來。” 姜宛卿便將溫著的藥取來。 風昭然嘆了口氣:“扶孤起身?!?/br> 姜宛卿擱下藥,去扶他。 他身上還是燙得很,隔著衣料都覺得溫度驚人,整個人好像沒有一絲力氣,一團綿軟。 姜宛卿把藥送到他的面前。 他仔細聞了聞,似是確定了里面的藥材,這才喝了。 “有勞?!彼吐暤?,“還有,多謝?!?/br> “……”姜宛卿,“殿下不怪妾身對殿下動手?” “救人之前先保護自己,太子妃是個聰明人?!?/br> 跟他夢里的那個小傻瓜不一樣。 或許是因為高燒,姜宛卿覺得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含糊,比平時軟一些,沒那么生冷了。 “但五meimei下手挺狠,看來想揍孤很久了?!?/br> 姜宛卿:“……那倒是沒有?!?/br> 風昭然合上眼睛:“說謊?!?/br> 他喝了藥,有點昏昏欲睡。 姜宛卿也鉆進被子里,緊緊貼著湯婆子取暖。 睡夢中,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比湯婆子更暖和的東西,又暖又大,還軟和,不由自主便蹭了過去。 風昭然即使是病中,睡眠也淺得很,被蹭到的第一時間便睜開了眼睛。 一只腳丫子從姜宛卿的被子伸了過來,蹭上了他的小腿。 若換成是旁人,早被他一腳踹開。 但不知為何,他沒有動,而且還閉上了眼睛。 那只小腳滑溜溜的,在他小腿上踩了踩。 里衣的褲角被卷了上來,肌膚之間毫無阻隔,他清晰地感覺到她的腳尖先是在踩了踩,然后便像是發(fā)現(xiàn)什么寶藏似的,直往小腿下面鉆,緊接著第二只腳也過來了。 兩只腳緊緊地貼著他。 風昭然:“……” 印象中的姜家五meimei,被他瞧上一眼都會害羞低頭,沒想到這般大膽。 但再一想,她不僅大膽,而且心細,不然今天也想不出這法子把他帶回東宮。 那兩只小腳就像是取暖的貓兒似的,盡可能地多地貼在他的腿上。 風昭然感到周身微微發(fā)燙。 他的身體已經(jīng)很燙了,但在發(fā)熱的燙之余,一種新的灼熱緩緩升起,像是有一股巖漿在身體里緩緩流動。 所經(jīng)之處,躁熱難當。 姜宛卿低低哼唧了一聲,整個人拱啊拱,蹭了蹭,鉆進了風昭然的被窩。 風昭然上一回就領(lǐng)教到了她狂放的睡姿,但她這么一頭鉆過來,他整個人還是僵住了。 不能再讓她靠近,再靠就要蹭上他的肩上的傷口。 但她的臉近在咫尺,吐氣如蘭,腳尖涼涼的,手上涼涼的,整個人在此時的他看來涼涼軟軟,就像一塊剛剛冰鎮(zhèn)過的桂花糕。 風昭然發(fā)現(xiàn)自己在慢慢湊近她。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想多挨著她一些,更多一些。 姜宛卿顯然也是這樣想的,腦袋終于蹭上了風昭然的肩,在被子外頭凍得冰涼的鼻尖貼上了風昭然的脖頸。 “嗯……” 姜宛卿舒服得直哼哼。 風昭然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她身上的涼意根本降不了他的溫,她貼得越近,他便越熱。 熱得連幻覺都出現(xiàn)了,傷口明明被她壓著,他卻不覺得疼,只覺得麻,麻麻癢癢。 更要命的是姜宛卿的呼吸正對著他的脖頸,每一下呼吸都像是一片羽毛輕輕拂過他的喉結(jié)。 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不知道這到底是劫難還是恩賞。 如果這是勾引,姜家五meimei當真是真人不露相。 所的感官都在她的呼吸觸及處放大,她卻遲遲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風昭然微微低下頭,她的眼睛合得安安穩(wěn)穩(wěn),呼吸十分勻長,看上去睡得仿佛很香甜。 裝得這么好? 太近了,她整個人都散發(fā)著一縷說不出來甜香。 因為皇帝和慶王的荒yin,風昭然對于漁色之事甚為鄙視,覺得人若是連自己的情/欲都無法控制,那同野獸有什么分別? 可這一刻風昭然動搖了。 原來美色如此惑人,引人神魂顛倒,難以自制。 不過他又何必自制?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低下頭去。 “娘娘,”林嬤嬤在外頭輕輕叩了叩門,壓低嗓門道,“婕妤娘娘來了?!?/br> 風昭然頓住。 姜宛卿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見風昭然的唇近得幾乎要貼上她。 “啊啊??!” 姜宛卿一腳把他踹開,就在床上跳了起來,“你要干什么???!” “……”風昭然捂著肚子,倒吸一口冷氣,“……孤還沒問你要干什么?!?/br> 姜宛卿定睛一瞧,自己竟然是從他的被子里跳起來的。 “我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可能就是把你當湯婆子了……” 畢竟他現(xiàn)在又熱又燙,比湯婆子還好使。 “孤是問你,越婕妤為何會來?!” 姜宛卿忙將在興慶門遇見越婕妤的事情說了,然后道:“殿下放心,旁人四更天出現(xiàn)或許惹人起疑,婕妤娘娘卻不會?!?/br> 四更天是皇宮人最少的時候,熬再晚的人都已經(jīng)睡了,侍候早朝的人還沒有起,除了御膳房,整座皇宮沒有一處亮燈的地方。 越婕妤平日里就是在這個時間出沒,闔宮喂養(yǎng)那些無主的貓。 巡邏的羽林衛(wèi)都熟悉了越婕妤在這個時間活動,哪天看不到越婕妤提著一盞燈籠喂貓,羽林衛(wèi)反而會覺得奇怪。 但風昭然眸子里的冷意并未有絲毫改變:“讓她走,不能讓她靠近東宮一步?!?/br> “妾身的人會守在門口——” “讓她走?!憋L昭然打斷她的話,眉目森冷,“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孤不能拿她冒這個險?!?/br> 姜宛卿恍惚了一下。 他越是想保護一個人,便越是會將那個人推得更遠嗎? 前世她送水時他讓她走開,會不會也是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