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小會，他呼出口氣，“罷了。”

    天子要來，他做臣子的尚且都攔不住，更何況她。只不過天子就算孩子心性，也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我來看看你，”白悅悅說著，稍稍掙脫開一點，她上下打量他。見著他臉色哪怕過了一夜還是沒有恢復(fù)過來。

    “酒量不好，不能喝酒，那就不喝好了。干嘛這么勉強自己？”

    長樂王搖搖頭，“你不懂，天子所賜，哪怕是刀子也得吞下去。更何況是酒。”

    她定定的看他小會，頗有些郁悶的轉(zhuǎn)過頭，“那不是太憋屈了么？”

    這話讓長樂王蹙眉，他拉過她，神色也沉下來，“這話以后記住千萬不要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本來就是天道倫理，不能顛倒。何況你這話要是傳出去，恐怕太后也保不住你，上黨王也會被你牽連?！?/br>
    白悅悅有些不忿，“那你能保住我么？”

    長樂王看她不說話，白悅悅也不窮追猛打，“吃了東西沒有？”

    長樂王搖頭，“吐了幾回，肚腹里正難受，哪里還有心思用膳?！?/br>
    白悅悅說不行，“多少用點。回頭再讓人給你喝點養(yǎng)身的湯藥?！?/br>
    長樂王才要開口，家仆從外面進來，說是高陽王來了，人都已經(jīng)到了門口。

    高陽王和長樂王關(guān)系密切，也沒有那套虛禮。來了就來了，只要不是人不在，高陽王直接就進來。

    白悅悅四處望了一下，立即躲到床榻旁邊的帷帳里。

    她才躲到帷帳內(nèi)，那邊高陽王就從外面進來了。

    一進來，他見到長樂王坐在床榻上，“你可沒去宮里呢，我都要被陛下給弄得沒嚇?biāo)??！?/br>
    長樂王坐在那兒，見到高陽王坐下來，“陛下怎么了？”

    高陽王一拍腿，滿臉的心有余悸，“陛下要親自南下去和宋軍打！”

    “洛陽離宋國的確是太近了?！遍L樂王稍加思索，“我看宋帝動兵北上，恐怕不僅僅只是想要攻下幾個州縣?？峙聢D謀更大。”

    “既然如此，自然是來勢洶洶?；幢钡哪切┑胤今v軍能不能扛住，誰也不敢說。陛下親臨的話，的確是要比其他人好許多?！?/br>
    高陽王聽長樂王這么說，“話是這么講，但是陛下從來沒有上過沙場。這一來就是領(lǐng)兵親征。這——”

    “你以為陛下是真的只是去打仗？”

    長樂王問。

    高陽王說了一句不是，“皇太后老馬戀棧，遲遲不肯交權(quán)歸政。我看她怕不是壓根不想還。而陛下是沒耐性等了，既然皇太后不還，那么就另辟蹊徑。到時候皇太后就算不還，陛下威望已成，皇太后再不歸政，恐怕就已經(jīng)說不過去了。不過那時候，陛下也已經(jīng)可以和太后分庭抗禮了?！?/br>
    “那不就行了。”長樂王笑道，“你既然都知道，還有什么想不明白的?！?/br>
    “太冒險了。”高陽王道，“這輸贏都不是一個人的事啊。若是真的有個什么差錯，那還不得變天？”

    長樂王沉吟一二，“陛下應(yīng)該也知道?！?/br>
    “年輕氣盛，就算知道，恐怕也一頭往前沖。當(dāng)時我們幾個說此舉太過，但是陛下不聽。”

    “一旦成了，大權(quán)在握。若是不成……”

    長樂王看向別處。

    若是不成，天子威望大減，尤其是給了皇太后借口。

    偏生行軍打仗，和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完全不同。

    “罷了，既然陛下已經(jīng)下定決心，那么誰勸也沒有用?！?/br>
    他說完，高陽王看到垂下來的帷帳有些不對勁，他盯著那個帷帳好會，“是誰？”

    話語落下，就見著一個男裝的少女從后面出來，沖著高陽王笑，“大王好呀?！?/br>
    白悅悅穿著男裝，但她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像男人的。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個作男裝打扮的少女。

    “你你你——”高陽王指著白悅悅，差點說不出話，“你怎么在這？”

    “我老早就來了，正在和景時說話，大王就進來了。為了不讓大王不自在，所以我就躲到了那里?！?/br>
    白悅悅指了指自己方才藏身的地方。

    高陽王差點沒一頭暈倒，又想起自己方才在長樂王面前說了點太后如何的話。眼前這個正好就是皇太后的娘家侄女。

    “你也太不仗義了！”高陽王怒道。

    長樂王只是笑，“這個你放心，三娘什么都沒有聽到?！?/br>
    說著，他又去看白悅悅，“三娘，你說是不是？”

    白悅悅順著長樂王的話點頭，“我剛剛在這后面睡著了，所以大王說的什么，我真的一點都沒有聽到?！?/br>
    高陽王指著長樂王，“你也太不厚道了！”

    長樂王笑，“你放心好了，三娘什么都沒聽到，你在這兒沒事瞎擔(dān)心。這么下去，年紀(jì)輕輕的，倒是被你自己給嚇?biāo)懒??！?/br>
    高陽王被長樂王這話氣了個半死，好半會都沒能說出來，只能坐下來干瞪眼。

    “是啊，大王擔(dān)心什么？我剛才在帷帳后睡著了?！?/br>
    高陽王睨她，“那三娘子真的是天賦異稟，站著也能睡著?！?/br>
    白悅悅嘻嘻笑，“姐夫，高興一點，別老是嚇自己。畢竟，我阿姐還等著你了?！?/br>
    高陽王翻了個白眼不說話了。

    “其實我覺得，照著陛下說的去做就行了?！遍L樂王道?！拔译m然在府內(nèi)，沒有去宮里，但聽你說的這話，陛下只是讓我們這些宗室在朝堂上提起來，然后讓太后點頭罷了?！?/br>
    “要是太后知道怎么辦？”高陽王冷著臉問。

    白悅悅笑了，少女聲音如同溪水一樣，清澈且甜，“這是陽謀。就算太后知道了，也不會怎么樣?！?/br>
    她拿了一只棗子放在嘴邊咬了一口。

    長樂王跟著道，“也是，太后也說不了什么?！?/br>
    高陽王被他倆這左右一唱一和的弄得臉色發(fā)青，偏偏又反駁不了什么。只有坐在那兒生悶氣的份。

    “你當(dāng)初就該有好幾個女人！”

    高陽王道。

    有好幾個女人，就不至于到現(xiàn)在才開竅，老房子著火燒的比少年人還旺一些。

    長樂王聞言臉色微變，飛快的暼了一眼白悅悅。見著她在吃棗，并沒有注意這邊。他沉下臉，對著高陽王的后背一拳搗了下去。

    高陽王生生受了這一拳，臉色紫紅。

    明明都是宿醉的人，怎么手上的力氣還這么大。

    “明日咱們就照著陛下說的去辦?！遍L樂王無視高陽王那臉色笑道。

    高陽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來，臉上漲紅的走。白悅悅看著他的背影離開，“高陽王看著不怎么高興？”

    長樂王不以為意，“他不高興那就不高興吧，若是叫他高興了，我怕是不好了?！?/br>
    他說完，對她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面前來。

    白悅悅過去，他笑的稍稍有些靦腆，“陛下出征之后，我會向上黨王提親。”

    白悅悅張了張嘴，滿是錯愕。

    長樂王手掌放在膝上握緊又放松，神情里有難得一見的緊張，“原本這事應(yīng)該早些說的。但是沒想到，后面竟然會有那么多的事。如今還是趕緊快刀斬亂麻，把事辦了比較好。”

    天子在他看來，少年脾氣，朝政上還好。但到了私事上，全都是照著自己的脾氣來。

    白悅悅左右看看，“那……會不會牽連你呀？”

    長樂王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過來。白悅悅過去，他抬手在她的額頭上就是一彈。

    她呀了一聲，捂住額頭，滿是不解的看他。

    “牽連什么？”長樂王笑著反問，“你若是內(nèi)命婦，那我的確罪無可赦。但三娘是么？”

    白悅悅搖搖頭，她何止不是內(nèi)命婦，和元茂也沒什么關(guān)系。要不然太后趕她出去那么容易，內(nèi)命婦還得尋一個理由。趕她出宮，連個理由都不要。

    “那不就行了，既然你未婚我未娶，你是后族家的小娘子，和我正好門當(dāng)戶對，那么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白悅悅遲疑了下，“那你不怕陛下……”

    “陛下雖然年少，但是心思沉穩(wěn)。輕重緩急分的清楚，也公私分明。何況眼下后宮空虛，但是過不了多久，就要陸陸續(xù)續(xù)采選人入宮了。時日一長，這點事也算不了什么事了?！?/br>
    白悅悅還是有些擔(dān)心，“但是……”

    “如果陛下真的要對付我，早就動手了?！?/br>
    白悅悅張了張口，好半會她才道，“是我對不起你?！?/br>
    長樂王搖搖頭，“這和你無關(guān)，陛下如此，不管是當(dāng)初還是如今，你又能怎么樣呢？”

    他問她，“我年紀(jì)是比你大，但人勉強還算年輕?！?/br>
    說到這里，長樂王不由得咳嗽了一聲，“我想你我二人，還算相配?！?/br>
    他看她，白悅悅正好也在這個時候抬眼起來，和他雙目對上。

    “所以我會盡快選一個日子，親自向上黨王提親。”

    第二日的朝會舉行。

    宗室們果然照著前一日和元茂商定好的，開始上言淮北戰(zhàn)事。

    皇太后在放下的珠簾之后聽到宗室們的提議，忍不住皺眉，“陛下親自帶兵，身臨矢石，這難道就是你們給出來的辦法？”

    “萬一陛下有什么好歹，你們是有幾個腦袋？！”

    “我朝和漢人不一樣，天子親將兵，從開國一直延續(xù)到先帝。代代先帝親自帶兵痛擊敵軍已成慣例。先帝更是十六歲親自領(lǐng)兵出關(guān)迎戰(zhàn)北狄?！?/br>
    “如今宋帝帶兵從淮河而上，奪我數(shù)個州郡，氣勢正盛，鋒芒畢露。江山當(dāng)前，陛下正應(yīng)該要如諸位先帝，親自領(lǐng)兵前往迎敵。”

    持著笏板出來的是宗室里輩分威望最高的武威王。

    “諸位先帝宵衣旰食篳路藍(lán)縷打下來的江山，做子孫的就必須要保下。誰若是攔著不放，那么置天地祖宗于何地！又有何面目去見各位列祖列宗！”

    武威王年紀(jì)大了，胡子花白，但是說話擲地有聲，珠簾后的太后有稍許時候的寂靜。

    坐在前面的元茂微微側(cè)首，往后面的紗簾看去。

    紗簾薄薄的一層，將內(nèi)外隔絕開來。從外只能看到一個不甚清晰的人影。

    “軍機緊急，適急不適緩。還請陛下領(lǐng)兵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