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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長風(fēng)有歸處在線閱讀 - 長風(fēng)有歸處 第72節(jié)

長風(fēng)有歸處 第72節(jié)

    柳弦安答:“也不算,就是稍微有些吵?!?/br>
    “我說怎么午睡到一半,人卻不見了?!绷菏媚粗覆淞瞬渌难巯拢瑢⑷藥еP房走,回頭冷冷丟下一句:“再敢鬼哭狼嚎,就打到閉嘴?!?/br>
    屠戶癱軟在地,高林蹲下看著他,一樂:“說真的,我也不清楚你是當真信那圣女,還是只想趁機混進白福教斂財。不過現(xiàn)在咱分析一下啊,你信圣女,方才圣女也沒見來救你,你不信,那還嘴硬個屁。我家王爺是沒耐心看你這張視死如歸臉的,等他哄柳二公子睡下之后,便要來審,你若仍打定了主意不說,那不如現(xiàn)在就抹脖子自盡,大家也能節(jié)省一點時間?!?/br>
    屠戶的嘴張張合合半天,擠出一句干澀無比的“白福佛母,普度……普度……”

    “得,看來你真信?!备吡峙呐乃募绨颍酒饋?,隨手解了腰間的鞭子丟給侍衛(wèi),“送他去見那位佛母。”

    慘叫聲響起,又很快變成了“嗚嗚”的聲音,應(yīng)當是被堵住了嘴。

    柳弦安站在窗邊:“他會說嗎?”

    “只有說了才能活命?!绷菏?,“我是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一個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將這些人的腦子掰回來的,只能賞他們這頓鞭子,能打清醒的,就還有救,打不清醒,也是他們命該如此?!?/br>
    柳弦安伸手掩了窗戶,將受刑的聲響隔絕在外:“所以民間總傳王爺暴戾?!?/br>
    “你呢,你怎么看?”梁戍看著他,口中在問話,卻又不等回答,道,“大琰的國庫里總共就只有那么點銀子,四境都在等著討要,我身為主帥,往往還要等到最后,好不容易從牙縫里摳出來的糧食,總得先顧好我的兵與民,沒道理自己人都快餓死了,卻還要省儉喂著那些戰(zhàn)俘……他們?nèi)糇チ宋覀兊娜?,可不會給一粒米?!?/br>
    不歇氣地說了這一長段,像是在解釋,也像是在吐露多年壓在心頭的不滿。柳弦安道:“嗯,我知道?!?/br>
    “當真知道?”

    “當真知道?!绷野矒ё∷难叭实聸]有錯,但也要看場合,這道理其實誰都懂,不然你試著將朝中那些白胡子老頭丟到邊關(guān),讓他們親自去迎戰(zhàn)流匪與狼族,刀架在脖子上,八成也就仁不起來了?!?/br>
    梁戍笑:“好,待我回去稟明皇兄,下回就這么干。”

    “凡事是沒有一個固定答案的,任誰都只能在當下的局勢里尋找最對的一條路。”柳弦安道,“況且邊關(guān)有王爺鎮(zhèn)守,夢都才能一片錦繡,照我看,王爺才是大賢者?!?/br>
    梁戍搖頭:“要被你吹捧上天了?!?/br>
    “實話實說而已?!绷野矐B(tài)度堅決,“總之我就是這么想的。”

    而且肯定是對的,因為老年人不管說什么,一般都會顯得特別權(quán)威,而柳二公子足足有四萬八千歲,這不得張口即真理?

    同時張口還很甜,梁戍將他重重咬了一口,又在鎖骨處留下一片紅痕。柳弦安一邊配合地被他親,一邊道:“明日就要到駐軍城了,大哥應(yīng)該見不得這個。”

    梁戍果然停下動作,不咬了,而是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人還沒騙到手,不好太過囂張。

    柳弦安繼續(xù)分析:“見面之后,我大哥定會就著苦統(tǒng)領(lǐng)的眼疾考我,我若答不對,就又要挨打。”

    “打什么打,往后都不許再打了。”梁戍聞言不悅,大包大攬道,“到時我親自去說?!?/br>
    作者有話要說:

    結(jié)果見面之后

    大柳:gif

    小梁小柳:jpg

    第92章

    誠如眾人預(yù)料, 宋長生“死而復(fù)生”這件事,可謂將白福教的神圣教義戳了個稀爛。尤其是在鑄劍師初死時,這群人得意忘了形, 大肆吹了許多“白福佛母懲戒叛徒”的大話出去, 結(jié)果現(xiàn)在“叛徒”非但沒被懲戒, 還活得尤為風(fēng)光,消息傳回邪教老巢, 引得教主大發(fā)雷霆,連一向不怎么管這些事的鳳小金,也提醒劉恒暢, 這段時間勿要多言多問, 免得惹禍上身。

    “好。”劉恒暢連連點頭。

    鳳小金看了眼他手中端著的藥筐:“那些巫醫(yī)仍不許你替云悠診治?”

    “是, 不過不是他們不許, 是教主不許。”劉恒暢道,“但最近禁令已逐漸寬松,允許我探脈了, 云悠公子的傷勢的確正在逐步好轉(zhuǎn),倒不必太過擔心?!?/br>
    “他受傷,在眼下算好事一件, 因為不必再去面對梁戍?!兵P小金道,“比起云悠, 我更擔心云樂,她已經(jīng)許多日沒有回來了。”

    劉恒暢試探:“聽說云樂姑娘是在接受各地信徒的朝拜,先前她還從未如此忙碌過, 像是……”

    像是鉚足了勁地要在最短時間里, 籠絡(luò)最多的人心,引發(fā)最多的sao亂。西南有許多村鎮(zhèn), 此時已是一片烏煙瘴氣。

    “不該是你管的事情,就別管?!兵P小金閉起眼睛,“去看看云悠吧,教主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在他房中?!?/br>
    劉恒暢低頭退出房間,往遠處看時,一束晚陽正籠了翠山。

    ……

    柳弦安伸出手,試圖抓住指縫間的陽光,結(jié)果光溜走了,指尖也被人途中扣留。

    梁戍攥緊他的手:“別總想那些飄忽不定的東西,抓點實際的,能看得見摸得著的。”

    比如說驍王殿下本人,就既能看,又能摸,實際得很。柳弦安看著他笑,笑得高林不得不再度抬手,示意身后所有護衛(wèi)都暫停,真的,服了,西南滿山的孔雀屏加起來,也沒咱王爺一個人能開,這怎么走兩步就要去撩撥一下人家柳二公子?

    得虧是駐軍城中還有軍務(wù),要是放在太平年月,估摸這矮矮一座山,得走三步歇兩步地翻上一年。高林嘖嘖嘖嘖的,如此腹誹一路,程素月嗓子雖然已經(jīng)緩回來了一些,但依然拒絕聽義兄嘮嘮叨叨,于是高副將只好將話都憋回肚子里,等著回城后找苦宥傾吐。

    眾人是裹著流言一道回去的。

    常小秋問:“什么流言?”

    阿寧四處打聽了一圈,回來道:“沒什么特殊的,還是白福教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套路,再加了一些別的花式?!?/br>
    比如說將梁戍也歸為邪魔的一部分,說宋長生之所以會復(fù)生,全是因為有他在背后cao控,看似軀殼活了,魂卻仍被牢牢攥在白福佛母手中。邪魔如此違逆天命,煉制傀儡,定會給西南招來滔天禍患。接下來的說辭,大家就都很熟悉了,總是會繞回“若想辟禍驅(qū)魔,就得供奉白福佛母”這一條老路。

    常小秋皺眉道:“他們現(xiàn)在放出了邪魔招禍的風(fēng)聲,后續(xù)就必然會有所行動?!?/br>
    阿寧點頭:“我家公子也是這么說的,白福教在宋先生的事上失了面子,定會急于在別處找補,所以王爺才會晝夜兼程趕回駐軍城?!?/br>
    常小秋往他跟前擠了擠,又問:“柳二公子還說什么了,他有沒有說王爺要調(diào)兵進攻?”

    阿寧奇怪地看他:“我怎么覺得你看起來十分高興?”

    “我仰慕王爺許多年,現(xiàn)在能有機會同他共上戰(zhàn)場,高興難道不是理所當然?”

    “我不這么看?!卑帗u頭,“戰(zhàn)爭必然伴隨著傷亡,我有許多師兄師姐,從戰(zhàn)場回來之后,連做夢都是血海殘肢,患上噩夢驚懼的毛病,往往得休養(yǎng)上大半年才會好轉(zhuǎn),他們還只是普通軍醫(yī),而需要沖鋒陷陣的將士只會面對比這更多的殘酷景象,所以打仗并不值得高興?!?/br>
    常小秋被這番鏗鏘有力的話給說噎了,半天憋出來一句,但戰(zhàn)爭中的流血,不是為了換取更久遠的和平嗎?

    “所以我并沒有說戰(zhàn)爭有錯,戰(zhàn)爭是必須得有的,只是不必太興高采烈,這是一件頗為嚴肅的事情?!卑帉⑹掷锏臇|西塞給他,“行啦,你幫忙拿一陣,我要去扶我家公子下馬?!?/br>
    駐軍城的城門已經(jīng)在不遠處了。阿寧跑得倒是挺快,但還是沒能成功扶到人,梁戍將柳弦安抱在懷中,輕巧帶下了馬。柳弦澈剛一出城門,就見到兩人這番親密景象,胸口又是一悶,光天化日,成何體統(tǒng)!

    “大哥!”柳弦安朝他跑過去。

    柳弦澈的神情稍微緩和一些,先是接住弟弟,又向梁戍拱手行禮:“王爺?!?/br>
    “柳大公子不必同我如此客氣?!绷菏鶈?,“苦宥的眼睛怎么樣了?”

    柳弦澈并未回答,而是先將弟弟打發(fā)回住處休息。柳弦安在心中深沉嘆氣,看吧,我就說,一旦被大哥知道我也懂醫(yī)術(shù)之后,生活里就會多上許多麻煩——至少各類考試是不會歇了,畢竟白鶴山莊對于每一個即將單獨行醫(yī)的弟子,都會進行一輪又一輪嚴格的考察,像自己這種全靠自學(xué)就跑出來的,肯定不會被允許,被爹知道,說不定還要挨罰。

    “才不會?!卑幍溃扒f主若是知道公子的本事,高興還來不及。”

    “高興又不耽誤他罰我。”柳弦安用帕子擦臉,“一碼歸一碼,高興是高興,規(guī)矩是規(guī)矩,唔……不過驍王府里就沒有這么多的規(guī)矩,王爺說將來萬事隨我?!?/br>
    那可不是。阿寧在心里想著,公子都快被王爺寵上天了,要糖給糖,要躺就躺。

    這么看來,其實大公子在也挺好,至少能有個人管管。

    柳弦安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去往前廳,眾人都在。苦宥正端坐在椅上,眼睛上蒙有一塊布巾,視線受阻,聽力卻越發(fā)靈敏起來,主動打招呼道:“柳二公子?!?/br>
    梁戍方才從柳弦澈嘴里將苦宥的病情聽了個十成十,現(xiàn)在正裝了一肚子的正確答案,就是苦于半個字都不能說,只能眼睜睜看著柳弦安替苦宥看診,再坐到桌邊,仔細寫下治病的步驟。

    苦統(tǒng)領(lǐng)很費解:“怎么突然沒聲音了?!?/br>
    那可不得沒有聲音,你見過哪個考場上敢有聲音?高林拍拍這考題本題的肩膀,口中打趣:“怎么,還得給你唱上兩句?”

    苦宥無語,貧什么,請你們照顧一下看不見的可憐人。

    但目前暫時還沒誰有空管他,屋里一眾人,監(jiān)考的監(jiān)考,陪考的陪考。寫到一半,柳弦安眉頭擰著,遲遲不再落筆,像是被難住了。梁戍見狀,立刻清清嗓子,無事發(fā)生地站起來往過走:“本王……”

    結(jié)果兩步路就被柳大公子給攔了回來。

    高林扶住額頭,太丟人了,真的,驍王府一敗涂地。

    只有不知情的苦宥還在上下求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是白福教嗎?”

    高林往他嘴里塞了個酸梅:“先別急,還沒輪到白福教,消停坐著?!?/br>
    苦宥猝不及防,被酸了個齜牙咧嘴。

    柳弦安足足花費半個時辰,方才寫完醫(yī)方,雙手呈給大哥。柳弦澈看完之后,沒說對,也沒說錯,只道:“吃罷飯后,與我一同來書房?!?/br>
    聽起來就像是要挨板子的架勢。柳弦安蔫頭蔫腦“哦”一聲,未雨綢繆地先偷偷搓熱掌心,梁戍看在眼中,自是心疼,于是將人拉到自己身邊,側(cè)頭耳語:“無妨,我飯后陪你一道去。”

    柳弦安問:“看著我挨打嗎?”

    “攔著你挨打?!绷菏?,“再不濟,我干脆替你領(lǐng)了這罰,總成了吧?”

    柳弦安雖然是個完全不在意禮數(shù)的浪蕩散仙,但也知道自家大哥一介平民,若掄起戒尺要打堂堂王爺,還是稍顯過分了,也就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結(jié)果在吃過晚飯后,梁戍還當真陪他一起進了書房。

    柳弦澈不解地問:“王爺有事?”

    梁戍面不改色:“我也過來聽一聽醫(yī)理?!?/br>
    柳弦澈提醒:“但是十分枯燥?!?/br>
    梁戍笑笑:“無妨?!?/br>
    再枯燥,還能枯燥得過當年御書房那群白胡子老頭?搖頭晃腦謅上一段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再大的精神他也能聽出瞌睡,還不是照樣挺過來了。

    小事,都是小事。

    柳弦澈見他如此堅持,也沒再多言,命小廝給驍王殿下奉了一壺濃茶上來,就不再管他,只在燈下仔細給弟弟傳授苦宥的病該如何診治。治療金盲癥是需要大量實cao經(jīng)驗累積的,這知識與柳弦安在書上草草看過的極不相同,他趴在桌上,聽得十分仔細認真。

    柳弦澈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弟弟,心中欣慰,見他手中連根筆頭都沒有,也不再生氣,而是知道他天資聰穎,能過耳不忘,越發(fā)疼愛。兄弟二人就著苦宥的病情,又談?wù)摰浇鹈ぐY,以及其余許多眼疾,說到院子里的蟬鳴都隱了,方才意猶未盡地結(jié)束了這場交流。回頭一看,驍王殿下正單手撐著腦袋,一動不動坐在桌前——睡得那叫一個熟。

    “……”

    柳弦安及時道:“大哥先回去吧,我去喚王爺醒來?!?/br>
    柳弦澈欲言又止,最后還是作罷,因為心累,不想說話。

    待大哥離開之后,柳弦安躡手躡腳,小心翼翼湊近梁戍,就著燈火仔細打量他的眉眼。兩人雖已同床共枕多回,但自己每天差不多都要睡到中午,所以還從沒有這么仔細地看過對方睡顏,看著看著,心尖就變得柔軟起來,忍不住伸出食指想要描摹,卻被一把拉進懷中。

    梁戍并未睜開眼睛,只是笑著低頭,胡亂蹭了蹭他,問:“又在搗什么亂?”

    “沒搗亂?!绷野部吭谒厍?,“王爺今晚怎么沒有戒備心了?”

    “為何要有戒備心,這房中又沒有危險?!绷菏鶐еЬ牖卮?,“聽著你的腳步聲和說話聲,覺得歲月安穩(wěn)極了。”

    在恍惚間,竟像是又回到了童年那段時光,尚沒來得及長大,心中沒裝幾兩家國天下,闖了禍也有皇兄兜著,無法無天,無憂無慮。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所以此時就格外珍惜,連眼睛都舍不得睜,只想將懷中的人也拽回夢里,兩人并排坐在小船上,曬著月亮,看一看滿皇宮的荷塘與蛙鳴。

    柳弦安將他扶到角落里的一張軟塌上,脫去鞋靴,蓋好毛毯,又將火盆燒得更旺了些。

    梁戍在這里歇息,他也不愿獨自回臥房,便裹著披風(fēng),湊活在桌邊趴了一宿。

    另一頭的阿寧見大公子已經(jīng)回來了,自家公子卻遲遲不歸,以為又是學(xué)業(yè)不精挨了罰,正在徹夜抄書,故而也不敢前去打擾。好不容易熬過一夜,翌日清晨正想出門,柳弦安卻已經(jīng)揉著酸痛的脖子,自己從花園里慢慢穿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