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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欠盡天下風(fēng)流債(古言NP)在線閱讀 - 第四章:古怪

第四章:古怪

    自蕭胥那日與她不歡而散后,又過了四日,仇紅才從蘭石小筑離開,挑著夜半時分,四下無人,回了皇城之中的將軍府。

    老管家姓李,是從前偃月營的馬夫,家中叁子無一幸免,全都犧牲在戰(zhàn)場,云疆安定后,仇紅便安排他入京接管將軍府,雖不能緩解喪子之苦,但至少能忙于瑣碎,不必終日沉于苦痛。

    仇紅到時,李管家正在側(cè)門提燈等候。

    皇城素有宵禁,但她一向有些為所欲為的權(quán)利,幾年前尚未病重之時,她還經(jīng)常半夜出城練馬挽弓,披星戴月奔于群山之間。

    沒想到今日這特權(quán)只能拿來大材小用,掩人耳目,以便她躲開王長安之流的“友好交際”。

    仇紅翻身下馬,將韁繩遞給李管家,將軍府里寂靜冷清,除開李管家手里那盞八角寶燈隱隱透出的光外,再無其他可見之色。

    仇紅先行進(jìn)了叁堂內(nèi)宅,李管家安頓好馬匹后,才從后廚將煮好的藥湯端至寢臥。

    她的療養(yǎng)藥方,梁帝有令,交至太醫(yī)署全權(quán)安排,由太常寺進(jìn)貢新鮮草藥,藥石按劑成方,再由例巡皇城的千牛衛(wèi)統(tǒng)領(lǐng)親自送至將軍府。

    仇紅自認(rèn)由千牛衛(wèi)統(tǒng)領(lǐng)替自己送藥一舉,實(shí)屬小題大做,本來由太醫(yī)署為自己診病已是皇恩浩蕩,實(shí)在犯不著再讓堂堂正四品武官,千牛衛(wèi)中郎將跑動跑西,只為了給自己送藥。

    又怕梁帝駁回,頭幾個月她只能親自拜訪太醫(yī)署,梁帝松口以后,便由李管家負(fù)責(zé)取藥。

    但蕭胥不知道又是哪門子良心作祟,從李管家那兒攬了這活,親自登門送藥,一日不差,差點(diǎn)把仇紅嚇得半死。

    看著眼前烏黑湯藥,仇紅臉色微變,順勢問道:“這藥,蕭胥送來的?”

    李管家動作一頓,搖搖頭,答:“不是?!?/br>
    他慣會察言觀色,聽仇紅這樣一問,便知道他們二人定是出了什么矛盾,但又不好干預(yù),只叫她快些喝了藥,趁著夜深好些歇息。

    仇紅嗯了一聲,頗覺得有些疲憊。

    往常她也常有與蕭胥意見不合,嘴上沖突的時候,但都不算什么要緊之事,沒有誰會真正放在心上。蕭胥雖在她這里任性,卻也知道分寸,從沒有這次如此莫名其妙過。

    叫她喝個藥也不安生。

    算了,也罷。

    她自認(rèn)并不虧欠蕭胥,也就無需因他情緒而反省自己。

    更何況,她面前還有一個坎要過。

    寒賦之言猶在耳側(cè)。

    “林無隅娶的是楊知微?!?/br>
    “這不是林楊兩家的事,也不是你和林無隅之間的事?!?/br>
    “  你心知肚明,這是誰的一步棋。也是萬萬不能出錯的一步棋。”

    仇紅心中嘆息。

    她哪兒來的心知肚明。她甚至不知這位楊小姐什么來頭,知微二字如何寫。她能心知肚明些什么?

    可惜寒賦面前由不得她吐真,即使她一無所知,也絕不能露半分膽怯。

    寒賦倒給她提了一個醒。

    林無隅與楊知微締結(jié)婚姻一事,很可能是對她的一次試探,一次逼迫。

    有人容不得她一退再退,以弱示外。

    傅晚晴有句話說對了,仇紅一日不入局,便一日有人設(shè)甕相待。今日是林無隅,明日便可能是蕭胥。

    思緒間,李管家遞上碗蜜茶替她解苦,仇紅趁熱飲下半碗,壓去喉頭苦澀,方才那一劑湯藥見效極快,她已有了幾分睡意。

    夜已濃重,李管家收拾桌上碗盞,仇紅瞧他動作,心想,太醫(yī)署取藥一事,還是她親自去比較妥當(dāng)。李管家每日cao心將軍府事務(wù),已經(jīng)足夠,反正她清閑無事,多走動走動也不算壞事。

    “李叔,今后你便不必替我取藥,我自己前去就是了?!?/br>
    話音剛落,李管家手上動作一頓,“大人要自己去取?”

    仇紅點(diǎn)頭,“有何不可嗎?”

    李管家如實(shí)回答:“今日大人的藥,是丞相府的人送來的。他還說,今后太醫(yī)署的藥都由他送來,大人不必再cao心。”

    仇紅一口茶差點(diǎn)嗆進(jìn)喉口。

    “丞相府?”

    哪個丞相府?

    仇紅剛來之不易的睡意頓時跑了個干凈。

    李管家瞧她面色古怪,想了想,疑惑道:“京城里還有第二個丞相府嗎?”

    仇紅回答得有些艱難:“萬一呢......”

    她現(xiàn)在開始懷疑剛才那根本不是睡意,而是劇毒襲身的前兆。

    李管家卻不懂她為何突然面露痛苦之色,只道:“那人還帶話來,太醫(yī)署的醫(yī)官說了,如今已過一個療程,接下來的藥方要依大人如今身體情形做修改,還請大人找個方便的時間,他們好派人過來問診。”

    仇紅一個字都沒聽進(jìn)去,只覺得喉嚨燒得慌,見李管家等著她回話,倉促間嗯了一聲,糊弄道:“你安排就是了。”

    李管家得了話,收拾好東西便告退,

    仇紅卻百思不得其解,寒賦這是什么意思?

    已經(jīng)到了明目張膽從她所服湯藥下手,取她性命了嗎?但這手段未免太沒水準(zhǔn),她要是真因湯藥出事,他不也難辭其咎?

    或許是他丞相府里多得是下人仆役,賞給她一個而已?想讓她欠他人情?

    可高傲如寒賦,要她的人情做什么?她敢說,她的項(xiàng)上人頭和她的人情,一定要寒賦選一個,寒賦肯定想也不想,定選前者。

    仇紅想不明白。

    于是在心里把蕭胥從頭到腳罵了一遍。

    若不是蕭胥耍些小孩脾氣,她現(xiàn)在費(fèi)得著大半夜無心睡眠,猜寒大丞相的心思?

    算了。

    還是等五日之后,她早些時間,親自去太醫(yī)署取藥,一定要先丞相府的人一步。本來就是她自己的事,自己負(fù)責(zé),寒賦總不能批評她什么吧。

    想到寒賦陰惻惻的臉,仇紅恨不能明日一睜眼就是五日后。

    這般打定主意,仇紅解決心頭大患,如釋重負(fù),又有了些睡意。

    滅燈入榻,躺進(jìn)她久違的柔軟床褥,不到一刻,她便沉沉入睡。

    ***

    同時,后梁極北之地,殊柏城,嵬木林。

    正值時令暑中,此地卻雪屑飄零,徹夜極寒,整座城池靜謐幽深,獨(dú)立寒雪。

    嵬木林內(nèi),古松遍布,枝葉蕭索,頭頂淺淡星輝,林中陰影深處,同古松一并沉默靜立著的,還有數(shù)十個收斂聲息的黑衣輕衛(wèi)。

    遠(yuǎn)處城池通明,隱約燈火可見,城門半開,薄雪之中,行出一隊(duì)離城的人馬。

    藏在嵬木林中的黑衣輕衛(wèi)屏息以待,此路人馬自羲和關(guān)入后梁,一路往南,馬不停蹄行過叁百里至殊柏城,未做半刻停留,立即動身出城,往嵬木林的方向而來。

    半柱香之后,御道之中響起一陣沉而重的銅鈴聲,隨之而來的,還有幾道正在爭吵的聲音。

    “裴照川?”領(lǐng)頭縱馬的人不屑一顧,“匹夫蠻力罷了,真要指望他出征西涼,不如提前給萬夜?fàn)I收尸?!?/br>
    話音剛落,有一人立即附和道:“裴照川幾斤幾兩,你我?guī)兹瞬恢?,宮里頭做主的人還不知么?若裴照川真有本事,怎么不見他受命領(lǐng)兵,與西涼一戰(zhàn)?”

    此語一出,隊(duì)伍里皆是贊同之聲。

    “裴照川之流,大家心知肚明,無非是靠著祖上蔭庇,才走到今日之位。要說換我們其中任何一人,誰要上有他那樣的家族做持,估計早就在他的位置之上了!”

    “不錯,你我不缺能力,缺的只是好命罷了......”

    突然,在隊(duì)伍前頭的一人拉馬停駐,橫擋下后頭的馬隊(duì),這人面色不虞,像是忍無可忍才出聲反駁。

    “...若裴照川靠得是家族蔭庇,自己沒半點(diǎn)真材實(shí)料,當(dāng)年仇紅又怎會親自將她的萬夜?fàn)I交給他?你們不信朝廷,難道能不信仇將軍?”

    他話音剛落,領(lǐng)頭之人幾乎要立刻諷刺,還未來得及出聲,周圍密林之中忽地凌空射出一道冷箭,擊中他身下馬匹。

    馬鳴凄愴,濃烈的血腥氣瞬間密布整片松林。

    “什么人?”

    “誰?誰在那!”

    接連幾發(fā)暗箭,為首幾匹馬上的人應(yīng)聲倒下,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慘白雪地之中,瞬間染上赤紅血光。

    剩下的馬隊(duì)幾乎立刻反應(yīng)過來,調(diào)轉(zhuǎn)馬頭,抽出兵器,倉皇奔向隊(duì)伍中央的一處巨型車架。林中疾風(fēng)呼嘯,所有人亂了陣腳,只看見幾道黑影逼近,卻抓不出一點(diǎn)實(shí)體。事情發(fā)生得太過突然,許多人嘴上來不及呼喊,就被不知何處捅出的長刀刺穿喉骨,鮮血淋漓。

    慘叫聲不絕于耳,刀風(fēng)揚(yáng)起雪塵,撲滅血液guntang。

    不過一炷香燃盡,馬隊(duì)百人,無一幸免,接連慘死。

    待一切寂靜,為首的黑衣輕衛(wèi)召集手下,在眾人面前,取下車架上火把,借著火光靠近馬隊(duì)中央的巨型車架。

    裹布之下,映照出一個方正囚籠的影子,黑衣輕衛(wèi)舉起火把,拉下裹布,火光昏暗之中,照出一條粗重的鐵鏈,鐵鏈之末,栓著一個人。

    那人好像感受到了火光靠近,烏發(fā)之中,睜開一只銀色瞳仁。

    妖冶的火光落在他的眼眸,如業(yè)火自地獄燃燒,覆滅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