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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欠盡天下風(fēng)流債(古言NP)在線閱讀 - 第十四章:真心(擦邊)

第十四章:真心(擦邊)

    她向來警覺,今日卻心神混亂忘了設(shè)防,如此雕蟲小技,竟然都沒識破。

    那博山爐明目張膽熏著軟骨香,她竟是半點(diǎn)未曾留意。

    仇紅狠狠咬牙,四肢發(fā)軟,五指松弛,連緊握成拳都做不到。幾乎是毫不可控的,她緩緩軟下雙膝,整個(gè)人將墜欲墜之際,屏風(fēng)后凝滯的身影終于動了。

    逐野一步步向她走近,手上還端著那盞茶。

    下意識地,仇紅阻止了他的靠近,用盡全力揮臂,茶水震蕩四濺,潑了他滿身guntang。

    “你要做什么......”

    逐野卻不說話,也不去管自己滿身guntang,他蹲下身來,伸臂將她打橫抱起,靠近的一瞬,仇紅嗅到他脖頸處的藥香。

    他雙臂纖長,薄薄的一層肌理包裹著骨,卻不知哪兒來的怪力,將她抱起也輕而易舉,氣息絲毫不亂。

    青灰色的帷帳破出一道輕柔的縫,逐野將她放在床榻之上,此間昏暗,他點(diǎn)起一柄紅燭取光,影影綽綽,仇紅渾身乏力,只能在眼前混沌之景中,依稀瞥見他深灰色的眸子。

    “你想做什么......”

    她深陷柔軟,心上卻絲毫沒有松弛,本能的反應(yīng)讓她不斷告誡自己繃緊神經(jīng),奈何那軟骨香過于猖狂,仇紅力所不敵,敗下陣來是遲早的事。

    但她絕不可能輕易認(rèn)輸。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怒火卻只換來無邊沉默。

    一室清冷寂靜,只有她忍痛時(shí)偶爾發(fā)出的細(xì)喘。

    孤燭照著帷幔,屏風(fēng),滿室絲竹弦器.......還有逐野無聲起伏,高瘦單薄的影。

    逐野就這樣看著她,眸中晦暗不明,任她怒火燃燒,在所有的情緒爆發(fā)之前,伏身下傾,五指扼住她的后頸,一手?jǐn)堁?,將人拉入懷中?/br>
    天旋地轉(zhuǎn),仇紅眼前霎時(shí)只余逐野那張漂亮得驚心動魄的臉。

    熟悉的藥香縈繞,像一張鋪天蓋地的網(wǎng),仇紅無力反抗。

    她的視線被那雙深灰色的眸全部鎖了去,咫尺相隔,她才發(fā)現(xiàn),逐野眼尾之下,竟生著一顆小痣。

    來不及細(xì)看,再下一秒,他扣住她后頸的五指滑過臉頰,她的下顎被他溫?zé)岬闹父古跗穑请p深灰色的眼眸離她更近,而其中深邃,她卻讀不懂里面萬分之一情緒。

    逐野也沒有再給她讀懂的機(jī)會。

    他一手遮滅她雙眼,伏低身子,濃烈的氣息打在她唇上,半晌,竟落下一個(gè)喘息紊亂的吻。

    他吻了她。

    帶著全部的氣息,突然涌進(jìn)她的五感六識。

    帶著滔天的情和不可說。

    仇紅愣在當(dāng)場。

    逐野吻她吻得認(rèn)真,唇齒發(fā)顫,指腹廝磨。

    仇紅甚至能聽見他衣衫之下心如擂鼓。

    她毫無力氣,平白與他糾纏這漫長若隔世的一吻,燭火燃過一半,她唇齒已近發(fā)麻,逐野才放了她。

    再抬眼,卻不知何時(shí)落了滿目蒼涼。

    逐野攬著她腰肢的手并無松動,他將她擁在懷里,垂眸去看她發(fā)紅的唇角,眼中有萬般繾綣,仇紅卻逐漸反應(yīng)過來,啞聲道:

    “你最好能解釋......”

    她牙關(guān)緊咬,他是聽得出的,但神色沒有半分松動,反而五指收攏,擁她擁得更緊。

    他垂眸看她,微微啟唇,竟真的答了她的話。

    “我認(rèn)為沒什么需要解釋的?!?/br>
    仇紅第一次聽見逐野的聲音,沒有想象之中的古怪可怖,竟是真切的少年音,清朗明脆,還帶著生長中的微啞。

    “我對你有情?!?/br>
    他兀自剖白,“想這樣做,便做了?!?/br>
    “你......”

    仇紅微微一怔,對這忽如其來的表白始料未及,一時(shí)無話可說,又見逐野前胸綢袍凌亂,仇紅下意識側(cè)過頭去,被他摁住下顎,再度吻住眼尾。

    他吻過那處肌膚,又極輕柔地離開,喉間卻艱難地?cái)D出幾個(gè)字,“...可我不該對你有情?!?/br>
    這是...什么意思?

    仇紅心下一動,還不及反應(yīng),只見逐野從枕下摸出一柄短刀,寒光閃過,仇紅當(dāng)即警鈴大作,咬牙質(zhì)問——

    “你要?dú)⑽???/br>
    她眼中血光霎現(xiàn),方才面上猶疑之色登時(shí)不見,聲線也不自覺狠戾。

    逐野卻置若罔聞,他抽刀擦刃,動作輕緩地如同翠鳥梳羽。

    “你到底是誰?!”

    逐野不答,捏住她下顎,迫使她看著自己,那把匕首握在他掌心,五指卻發(fā)著顫。

    “仇紅?!?/br>
    “你是仇紅?!?/br>
    他又似自嘲,又似恍惚地低喃,guntang的身軀忽然再度壓下,仇紅瞬間便感受到他的吐息落在耳側(cè)。

    逐野摁著她膝頭,一邊發(fā)狠般摩挲方才他熱切吻過的雙唇。

    “我怎么沒想到呢,慶安城的大人物,人們?yōu)榈媚愕那嗖A可以不惜相互殘殺...我怎么會沒猜出你是誰呢。”

    “畢竟你是如此,大名鼎鼎,無人不曉?!?/br>
    “我怎會認(rèn)不出你——當(dāng)年親率六軍,淮川一戰(zhàn)中,大敗燕軍,一路領(lǐng)兵討伐至燕國境內(nèi),大破陪都舜葉城,于鶴浮山刻石記功的蓋世之將,仇紅?!?/br>
    “我怎會認(rèn)不出你......”

    他喉有泣音,身體顫動,幾乎要嘔血般痛苦,握刀的左手高舉,直直往自己胸前劃去——

    他扼住仇紅的下巴,整個(gè)過程,令她直視著自己。

    刀鋒飛快,將他胸前衣物破了個(gè)干凈,仇紅避無可避,又聽逐野壓抑的聲音在耳邊落下。

    “你睜眼看看——”

    一瞬空白,仇紅的瞳孔倏地睜大,只見逐野腰腹肌膚之上,刻有一片蜿蜒的銀色痕跡,燭火之下,正閃著妖冶而詭譎的光。

    仇紅一個(gè)字也說不出了。

    縱使她眼前發(fā)昏,逐野身上的紋路,她也絕對不會認(rèn)錯。

    那是燭蛇紋。

    逐野是燕人。

    仇紅瞬間便明白了,逐野那句“不該”,是什么意思。

    貞徽二十年,后梁與燕一戰(zhàn),為了叁座城池的糾紛,國境一線的爭奪。

    朝廷對她給予厚望,出征之時(shí),梁帝親自慰問,邊境百姓夾道相送,一時(shí)之間,仇紅又成了萬眾矚目,眾望所歸的天賜上將。

    如同四年前綏云關(guān)一戰(zhàn)一樣,此戰(zhàn)關(guān)乎后梁國威,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輸。

    四個(gè)月。

    燕地正是苦寒時(shí)候,條件苛刻,熬死了不少軍中病殘,又因地勢復(fù)雜,行軍之路皆為天塹。

    但好在仇紅挺下來了。最后軍臨淮川,石破天驚一戰(zhàn),她親手血刃千人,一路過關(guān)斬將,幾乎快殺入了魔。

    后來燕人形容那一戰(zhàn),只用了八個(gè)字——?dú)⑸衽R世,萬鬼夜哭。

    燕人死傷無數(shù),橫尸遍野,目之所及,皆是枯骨。

    后梁舉國歡慶,對仇紅的崇拜更為熱烈。

    仇紅卻明白名聲虛無,她披甲是為了一方安寧,為了目之所見,百姓安居。

    也從來深知——她的功勛,也是他人的苦難。

    她曾午夜夢回,夢見那些死在她刀下的燕人尸體,他們腹部的銀蛇秘紋相互糾纏,頭尾相銜,相互吞噬,直至萬千條匯集,化作一條鱗片巨張的銀皮巨蟒,對她吐出獠牙森森,要讓她還數(shù)萬燕人血債。

    仇紅覺得自己被這個(gè)夢境分成了兩半。

    一半,是提起刀,在萬鬼凄厲哭嚎中,斬下那巨蟒蛇頭的她。

    一半,是對著那巨蟒尸身雙膝下跪,連磕叁響的她。

    “我不該對你有情?!?/br>
    逐野那把匕首近在咫尺,明晃晃的,仇紅心神一動,忽然生出一股邪念——若那把刀刺進(jìn)自己的胸膛,會是什么滋味?

    如果說前一秒她會殺光每一個(gè)想要取她性命的人,但現(xiàn)在,她或許能讓逐野下這一刀。

    就當(dāng)是還了債。

    仇紅抬起頭,逐野凝視著她,無聲悲泣,眼眸是涼的,淚水落在她手背,很痛。

    她嘆息一聲,又似認(rèn)命般妥協(xié),微微抬眼,柔道:“...你可以刺我?!?/br>
    一句話,讓逐野瞬間亂了呼吸。

    “但我的命不能給你?!?/br>
    她頗為無奈地笑了笑,“若你不滿,也只能如此,  畢竟如今我的命也不是我的命了,我還得......”

    話未說完,逐野便帶著頰邊冰涼的淚痕吻了下來。

    他堵著她的齒關(guān),竟比上一次還要發(fā)狠地去吮她的舌,邊吻邊扼住她的脖頸,仇紅一時(shí)呼吸急促,面色也跟著漲紅,完全摸不清逐野這突如其來的情緒。

    逐野呼吸極亂,額上汗珠分明,仇紅被吻得渾身酥軟,迷亂之間,卻嗅到一絲血腥氣。

    視線往下,逐野竟用掌心握住刀刃,他是用了狠勁,又像是花了全力在克制自己,仇紅霎時(shí)腦??瞻祝荒芸匆娭鹨疤恃恼菩?。

    “你為何......”

    “我總該懲罰自己。”

    他竟然甘愿自困,也不愿對她動手?

    仇紅失言,她是真的不懂情這一字,但今日,也是真心為之動容。

    “...你又何苦?!?/br>
    仇紅從不怕血,而逐野掌心的血跡,真切地刺痛了她。

    “我不會傷你?!?/br>
    逐野的呼吸仍有不平,但聲線清朗,落在她耳廓,極為干脆。

    “你也不用對我感到愧疚?!?/br>
    他視線清明,深灰色的瞳仁包裹住仇紅,一字一頓,“我認(rèn)了。”

    他無比坦然,又無比脆弱。

    “我認(rèn)了。”

    室外皓月當(dāng)空,少年聲線如鈴,皆讓仇紅心悸。

    “我愛慕將軍,縱使云泥之別,縱使身份之殊,縱使...我仍有不甘,仍有余恨。我都認(rèn)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