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霜 第6節(jié)
是。月白衣袍的美人主子朝我笑了笑,微微點了點頭,隨著長公主離開了。 章錦燦松了一口氣,一把將我的手交到殷九清手里,視線向前追尋著,心不在焉道:表哥,我還沒玩夠,你送她去醫(yī)館吧,我就不去了。 說罷,她快速將我身上披著的衣服剝下來,又忙活著將殷九清的衣服脫下來搭在我身上,提著那件紫色外袍匆匆往前去了。 逸兒是誰。我問。 本宮的哥哥,安王殷九逸。 殷九清覷我一眼:皇兄已有正妃、側(cè)妃兩位,姬妾眾多,你休要打他的主意。 美人主子竟然是安王,原來如意樓是他的產(chǎn)業(yè),難怪能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有那么大的鋪面。 那我打你的主意,你娶我嗎? 殷九清猛地一攔腰,將我橫抱了起來。 腰后面的傷口猛地被他一按,疼得我眼含熱淚。 我暫時歇了逗弄他的意思,只顧著控訴道:太子哥哥,你摸著我傷口了,疼,疼! 他的手不動聲色往上挪了挪,木著臉惜字如金道:你活該。 你就這么討厭我嗎?為什么你總是要教訓我,我是真的疼。 我撩起來帶著鞭痕的手腕湊到他面前,淚盈于睫,裝腔作勢:你看,真的很疼。 是不是在故意激怒他,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能送上門任他打嗎,你是那種毫無心機的人嗎?還有那些牡丹,你是故意的吧? 我忽然不想說話了,好像也沒有說話的必要了。 興奮激動的情緒漸漸平息,我將胳膊藏回了袖子里。 一瞬間,眼淚一串一串地落了下來。自以為天衣無縫的把戲,實則漏洞全出,我比跳梁小丑還可笑。 我就是故意的。 值得嗎?你何苦為了他傷害自己? 你不懂嗎?可是明明你該懂啊,你親眼所見。 殷九清還想說些什么,我已經(jīng)不想再聽了,閉上眼睛說:太子哥哥,我真的好疼啊,你快點送我去醫(yī)館吧,別讓我留疤了。 第18章 晚上殷九清的暗衛(wèi)又來了,扔下些瓶瓶罐罐后消失了。 第二日我爹下朝回來的時候,安王爺竟然跟著來了。 我爹臉色不虞,瞪了我一眼,還是從前廳出去了。 殷九逸喝了口茶,從袖子里摸出個錦盒遞給我:珠珠姑娘,封口費。 打開盒子一看,哦豁,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 章錦燦視也有一顆夜明珠,個頭和成色卻遠遠不如眼前這顆。 心中天人交戰(zhàn)一番,我合上匣子,目不斜視推了回去:王爺,我不叫珠珠。 那你叫什么名字? 緩略帶沙啞的嗓音傳入我的耳膜,那美人眼波流轉(zhuǎn),勾唇看著我笑。 上蒼實在太過偏愛他,他說話聲也好聽,聲音富有磁性卻又很干凈,我不合時宜地聯(lián)想到不小心從屋檐上落下的積雪。 我定了定神方說:章秋荷。 還是珠珠這個名字更配你。他自顧自點評了一句繼續(xù)說:珠珠姑娘若不收下這禮,本王心里實在不安。就當是為了本王舒坦,珠珠姑娘還是收下吧。 邊說邊將那匣子推給我:還請珠珠姑娘笑納。 皇子做生意確實不是能夠放到臺面上說的驕傲事兒。 我不好再推脫:那好,我收下了,不會說出去。 送走了殷九逸,我爹轉(zhuǎn)過身來,眼神落在我手中的木盒上,含著點審視緩緩移到我的臉頰上,語氣中夾著些警告意味說:安王縱情酒色、美妾眾多,最是風流不過,別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為父正在為你相看夫家,這段日子你好好在家里待著,別出去給我惹禍。 可是章……jiejie還未—— 你jiejie的事兒用不著你cao心。 冷冷地丟下這句話,我爹便離開了。 沒過多久,皇帝開始命禮部籌辦太子選妃事宜。 闔府上下早已心知肚明,章錦燦會是內(nèi)定的太子妃人選,但太子選妃非同小可,務必得按著禮節(jié)體統(tǒng)來。 需得經(jīng)過三層選拔,通過重重檢驗,耗時三個多月方能定下人選。 第二輪選拔結(jié)束后,除了章錦燦,還剩下三位姑娘:齊國公家的嫡長女齊梅、兵部尚書的嫡次女楊競婉和林老學士的孫女林素音。 皇上念及她們?nèi)雽m月余,久未見家人,下旨讓他們回家休整幾日。 章錦燦從宮里回來,人瘦了些,脾氣也收斂了許多,倒生出幾分弱柳扶風的姿態(tài)。 也不知道在宮里受了什么大罪,一進門她就哭倒在大娘子懷里,眼淚像xiele洪似的,一發(fā)不可收。 他們一家人親親熱熱訴著衷腸,我在一旁實在有些礙眼,十分自覺地退下了。 第19章 午睡之后,我爹將我叫了過去。 他說若是章錦燦的婚事定下,府中沒有精力給我cao辦婚事。 他給我相看了兩戶人家。 第一位是正五品的宣德將軍劉青山,在武安侯麾下就職。 第二位是平昌侯府的嫡次子吳仲康,如今已二十有三,膝下還有一子,前年妻子病故,他便一直沒有再娶。 一種無奈涌上心頭,我曾那樣傷了李榮川的面子,我怎能嫁給他爹麾下的將軍?至于吳仲康,嫡次子不能繼承家業(yè)不說,他還長了我七歲,膝下還有個兒子。我難道一嫁進去就要給人當后娘嗎? 注意到我臉上神色,我爹不悅地皺起眉頭:你那是什么臉色?莫要異想天開,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何嘗不是你的造化。 去吧,過會兒去碧水湖畔的畫舫上同兩位公子見見吧,新荷都開了。 碧水湖畔旁有一種模仿畫舫結(jié)構(gòu)的建筑,它外觀裝飾同畫舫一般無二,只是牢牢固定在水面上,不能移動,只供人們賞荷品茶,這種建筑也叫作不系舟。 上了不系舟,劉青山站起身來揮著手迎我,毛毛躁躁撞翻了茶壺,邊抖衣服邊望著我不好意思道:章二小姐。 我朝他點了點頭,看著他袍子上一大片深色水跡,說:你,要不回去換身衣服? 他的兩只手都擺了起來,露出一個收斂著的笑:無妨。 他生得孔武有力,一番動作倒是帶著nongnong的少年稚氣。 秋荷小姐,你比畫像上美上許多。小心翼翼地說完這句話,他的情緒忽而低落下去。 靜默半晌,他嘆了口氣說:劉某不知何德何能,有幸與秋荷小姐議親,秋荷小姐這樣的人,值得金屋藏嬌,劉某實在不堪為配。今日實在失禮,劉某先告辭了。 不等我反應過來,他站起身,撩著袍子離開了。 難以言喻情緒從心底深處升上來,我茫然地盯著湖面,心里難過又熨帖。 不知過了多久,湖面上響起絲竹管弦之聲,一艘四角綁著鈴鐺的精致畫舫從荷葉間駛了過來。 畫舫停在了不系舟旁,兩位姑娘攜手下船,一粉衫女聲音清靈道:這船晃得我頭疼,直教人想吐,表哥有病,非要賞什么荷。 另一紫衫女清清冷冷道:昨日還不是你說要來摘蓮蓬的。 她二人坐在了我前面,看穿著打扮,應是某大戶人家的夫人。 我從那神秘精致的畫舫轉(zhuǎn)頭回來,吳仲康帶著丫鬟來到我跟前:章二小姐。 吳仲康沒有畫像上那般瘦,也沒有畫像上那般高。 還未交談幾句,他的丫鬟突然拿出帕子給他擦拭額角的汗。 章二小姐有所不知,我們家公子怕熱。那丫鬟嬌怯地開了口,楚楚可憐地朝我行禮:還請章二小姐勿要怪罪。 罷了。吳仲康擺了擺手,不耐煩道:本公子不熱,休要再如此了。 我猜,這丫鬟或許還是個通房丫鬟,于是便順嘴問了一句。 吳仲康有些為難,嘆了口氣,終究是說了實話:非也,這是亡妻身側(cè)的大丫鬟,自亡妻故去后,一直盡心盡力地照顧煜哥兒。母親一直有意,等新夫人進門口,抬她做姨娘。 既是你們侯府家事,自不必說與我一個外人聽。我淡淡道。 章小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馬上就是我們侯府的二少奶奶了。吳仲康還未說話,她的丫鬟先開口了:你只是個庶女,給我們二少爺當正妻都有些……莫非你還看不上我們二少爺? 反唇相譏的話還未說出口,身后粉衫女子啪的一聲拍案而起:你這丫鬟好不要臉,你只是個丫鬟憑什么對人家指指點點,也不嫌害臊。 紫衫女子想拉沒拉住,粉衫女子三步兩步橫在我面前,指著那吳仲康鼻子罵:人家姑娘花容月貌,你再看看你那個磕磣樣兒,真是倒胃口。 你又是何人?丫鬟急了:我們公子可是平昌侯府的二少爺。 語容,恨玉,你們倆就知道給我惹禍。殷九逸手握一柄折扇,信步而來。 見了來人,吳仲康眸中一震,拉著丫鬟跪下:安王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王妃和側(cè)王妃,還請王爺恕罪。 丫鬟身子簌簌抖個不停,接著軟倒在了吳仲康身上。 罷了。殷九逸瞄了一眼地上的人,將折扇往桌上一丟,不容反抗道:帶上你的丫鬟速速離開。 第20章 黃昏時節(jié),天空中是大片大片的落日余暉。 殷九逸撐著小船穿梭在荷葉間,坐在小船上,周圍皆是荷花清香:她二人小孩子心性,擾了你的相看禮,我代她二人向你道歉。 沒關系,還要謝謝王妃和側(cè)王妃仗義執(zhí)言。 想到這,我又道:王爺丟下王妃們和我泛舟湖上,就不怕人說閑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