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君懷不以為意道：“皇叔，昨夜里，朕只吩咐了趙準去擒拿賊人?！?/br>
    言下之意，沒想到賊人正是晏遲。

    “臣昨日在陛下眼前，提過先帝當初薨逝的疑點，陛下是惱羞成怒嗎？”晏遲自顧自問。

    眾臣面色瞬息之間轉(zhuǎn)變，無不驚惶，端王慌亂中竟這般垂死掙扎，妄想將臟水潑到陛下的身上，是腦子跟著趙準的腦袋一起掉沒了？

    晏君懷尾音上揚，不敢置信問：“朕惱羞成怒？”

    其實群臣之中根本無人附和晏遲，他不論說什么，群臣都能認為晏遲是在為自身開脫。

    晏遲的眼光分別落向以孫恒為首的一等官員身上，他們的臉色仿佛不認識他，別無二致地垂著眼角避開。

    他微微笑道：“倘若諸位大人不信，可以問問孫大人，昨夜里，陛下惱羞成怒過后，讓趙準借著擒拿賊人的名義在本王出宮之后追殺，手段之不磊落，本王一開始以為是惹怒了朝中哪位，沒想到那些人，竟多是趙大人的手下，其中更有本該在守衛(wèi)皇城的禁軍。”

    “胡說！”有人即刻反駁，“明明是你勾結(jié)了邊疆要危害大梁，被陛下識破，陛下才讓趙大人來擒你，而你…而你……”

    想到方才趙準死不瞑目的慘烈模樣，他沒忍心再說下去。

    晏遲眉頭微擰，疑惑不解狀：“孫大人，你昨夜里可是信誓旦旦說了，會為本王作證。”

    “端王，事到如今，倘若證據(jù)確鑿，你不應(yīng)再垂死掙扎，至于昨夜里……”孫恒重重嘆了口氣，“你說見過老夫，老夫相信你被誣陷，還要在朝會上為你作證，來倒打陛下一耙，哪會有這般事？”

    晏遲眸色變換，孫恒接著道：“誠然，老夫昨夜里是敞開大門見了你一面，可是一旦知道你同賊人有所牽連，引得陛下在京中四處派人搜尋你，老夫便將你趕出去，關(guān)上了孫府大門，老夫的府邸里，哪會容得下你這種亂臣賊子？”

    朝會上風向明確，以孫恒為首的臣子們起初沒說話，這會卻牢牢站穩(wěn)了立場。

    所有矛頭指向晏遲，龍椅上，晏君懷微瞇的鳳眸里流光溢彩，竟看好戲般，饒有興致地把玩起扳指。

    有時候，一件事情并不需要剖析出它的真相究竟是如何，只要背后的利益遠遠高在真相之上就行。

    晏遲許諾給孫恒的不過是皇朝更替后的官升二品，可是倘若他這位君王倒了臺，孫恒的女兒便成了要陪葬的妃子，何況他答應(yīng)孫恒，孫恒之后的官階有希望在二品之上。

    朝堂上罵聲一片，連寡言的一派臣子都站穩(wěn)立場，像是言行再不更肆無忌憚一些，唯恐陛下覺得他們的風向不明確。

    無數(shù)句話語流水般傾瀉，密密麻麻交雜，全都進了晏遲的耳朵。

    他耳力不差，聽見其中說得最多的，當數(shù)他準備謀朝篡位。

    他笑了聲，反問回去：“倘若我想謀朝篡位，只是站在這里同你們逞口舌之快，是不是太對不住我和沈小將軍手下的大軍？”

    登時鴉雀無聲，晏遲處在眾臣間，神色安然：“恐怕這時，沈小將軍帶著青王，已經(jīng)趕到了奉天門?！?/br>
    青王便是先皇在世時的七皇子，眼下晏遲像在明晃晃告訴眾人，他就是要帶著沈溫和青王篡位。

    大臣們更怔，個個如同被冰封。

    “保護陛下！”

    晏君懷身旁的公公尖細著嗓音喊，聞言，殿內(nèi)的侍衛(wèi)全沖過來，將晏君懷圍得密不透風。

    晏君懷巋然不動，悠悠道：“端王，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臣這頂帽子原本就是陛下扣上的，現(xiàn)在不指望陛下能幫臣摘下，是被污蔑，再關(guān)押進詔獄里發(fā)落，還是帶領(lǐng)大軍篡位，反正都是賊人，沒什么差別，不是嗎？”

    晏君懷霍然起身，從離得最近的侍衛(wèi)腰間拔出一柄長劍，銀色劍身細長，寒芒如霜，劍尖直指晏遲。

    “晏遲污蔑當朝天子，更明目張膽篡位，還不快上前將這反賊拿下？”

    朝堂上不見武官，唯一和武沾點邊的，只剩一枚血淋淋的腦袋，還端了出去，想拿來威懾都不行。

    眾臣知曉晏遲是個在沙場上殺人不眨眼的，若是口舌之戰(zhàn)還好說，換作上前去擒他，恐怕有點難度。

    就算晏遲看著沒帶兵器，只要他藏有一把小匕首，說不定都能將殿內(nèi)殺成血流成河。

    他們怔在原地，靠目光推諉來推諉去，一來二去，竟無人敢按照陛下的吩咐上前。

    晏君懷手里長劍拿捏不穩(wěn)，劍尖卻是沒從晏遲腦門上離開過，他結(jié)喉滾動：“朕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收回方才大逆不道的話?！?/br>
    “看來陛下真的很怕好不容易得來的江山坍塌，怕龍袍褪下，怕從萬人之上跌落?！?/br>
    “你說了這么多，不就是想取締朕，自己當皇上嗎？”晏君懷笑得有幾分癲狂，“連朕的女人都要覬覦，在朕尚是太子時，你就同朕的太子妃勾搭上，當真以為朕被蒙在鼓里？”

    大臣們的眼睛珠子都要掉落下來，今日所聽所聞，沒想到一樁事比一樁事離奇。

    有些身子不大好的，受到的刺激多了，像是要當場昏厥。

    “他為了能和冬兒在一起，肆意污蔑朕，”晏君懷再接道，“不止搶走了冬兒，更要搶走朕的江山！”

    “所以陛下當初若是對太子妃好些，她不至于在棲霜宮香消玉殞，導致陛下這般思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