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貴嬪低了低頭，將自己藏在了人群中。

    顧晗掃了眼林貴嬪，將這段時(shí)間林貴嬪的所作所為聯(lián)系到一起，心中大致猜到今日一事和林貴嬪脫不了關(guān)系，但問題是，林貴嬪為何要害皇后？

    林貴嬪一直都是淑妃的人，和皇后沒有直接的齟齬，甚至她恩寵平平，又無皇嗣，害了皇后對她來說根本沒有什么好處。

    而且，依著顧晗對林貴嬪的了解，這是個趨炎附勢、但也自私自利的人，哪怕是淑妃強(qiáng)制要求她去害皇后，她也只會多做推辭，根本不會惹禍上身。

    在這宮中，要害一個人，主要有三個原因：有利可圖，有仇要報(bào)，陷害旁人。

    前兩個，林貴嬪都不占，那就是最后一個？

    顧晗稍瞇了瞇眼眸，她頗有幾分好奇，若真的像她猜測的這樣，那林貴嬪想要借此事陷害誰？

    顧晗自認(rèn)她進(jìn)宮和林貴嬪并無多少齟齬，哪怕有，也不足以讓她如此兵行險(xiǎn)招，這一旦被查出，可是抄家滅族的死罪。

    而且，就算僥幸逃了一命，朝堂上的林氏豈是好招惹的？

    嬈貴嬪扒著陸煜的衣擺，哭成了個淚人：

    “皇上！您信嬪妾，嬪妾根本沒有理由要害皇后??！而且，阿雅傍晚前就丟失了，嬪妾一直在派人尋找它，如果真的是嬪妾所為，嬪妾怎么可能大張旗鼓！”

    “求皇上明鑒，一定是有賊人想要陷害嬪妾！”

    陸煜心中也不相信今日一事嬈貴嬪所為，不是她沒有這個壞心，而是她沒有這個腦子！

    嬈貴嬪嚇得肝腸寸斷，她再蠢，也知道謀害一國之母是什么罪名，哪怕她父兄再寵愛她都保不住她，甚至要被她牽連，許是急中生智，嬈貴嬪倏然看向林貴嬪：

    “是她！是林貴嬪！”

    現(xiàn)在嬈貴嬪哪里還記得和林貴嬪的交情：“阿雅很怕生，但今日傍晚時(shí)分，林貴嬪忽然傳信給嬪妾，讓嬪妾帶著阿雅出去散散心，而且，是她抱了阿雅后，阿雅才應(yīng)激跑掉了的！”

    “皇上！肯定是林貴嬪故意算計(jì)嬪妾??！”

    顧晗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頗有些看不懂這局勢，林貴嬪近來的作為眾人都看在眼中，所以，林貴嬪倒底想要做什么？

    林貴嬪究竟想要害誰？還得將自己也拖進(jìn)渾水中。

    眾人視線都隨著嬈貴嬪的話落在林貴嬪身上，頂著一眾視線，林貴嬪臉色變了又變，她腿都似有點(diǎn)軟，才慌亂地辯解：

    “和嬪妾無關(guān)！嬪妾害娘娘做什么？！”

    但嬈貴嬪怎么可能輕易就讓她洗清了嫌疑，拼命地想這段時(shí)間林貴嬪做了什么，忽然，她咬牙道：

    “皇上！阿雅就是林貴嬪暗示嬪妾去養(yǎng)的，不然嬪妾怎么可能忽然想起去養(yǎng)這么個玩意？”

    貍貓矜貴，哪怕她在嬈漠地位再高，也難得見一只，來了京城后，若非有人刻意提醒，根本不會有這個意識去養(yǎng)貓。

    嬈貴嬪恨不得將林貴嬪抽筋扒皮，事到如今，她哪里還不知道，近段時(shí)間林貴嬪和她交好，就是為了栽贓陷害她，她又氣又恨：

    “你好惡毒的心思！虧我還真的以為和你有了幾分姐妹之情，甚至想著等見到皇上也替你說幾句好話，結(jié)果，你根本就是不懷好意！賤人！”

    分明眼前情勢讓人大氣都不敢喘，但嬈貴嬪的話一出，也讓很多人都有點(diǎn)無語，她自個都很久不曾見皇上了，哪里來的優(yōu)越感可以替旁人美言幾句？

    顧晗也不由得撫額。

    林貴嬪也被她這不要臉的勁頭惡心到，但她眼神頗有些躲躲閃閃，顯然對嬈貴嬪的話有幾分心虛，她下意識地朝淑妃看了眼。

    淑妃一顆心頓時(shí)往下沉。

    早在嬈貴嬪指責(zé)林貴嬪時(shí)，她就隱約覺得些許不好，等林貴嬪這個眼神看過來時(shí)，她更是知道，她猜得沒錯，今日一事，原來是沖著她來的！

    顧晗訝然地輕挑眉。

    忽地，小方子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今日涼亭中，淑妃讓林貴嬪日后不要再去翊安宮?！?/br>
    小方子本該早點(diǎn)這消息告訴顧晗，但皇后一事發(fā)生得突然，才讓小方子一時(shí)給忘了。

    顧晗了然，原是這二人鬧掰了。

    她想起那次淑妃截了林貴嬪的寵，又覺得眼前一幕沒什么好意外的，林貴嬪本就是睚眥必報(bào)的，當(dāng)初袁才人不過沖撞了她一下，就被她一直記恨著，后續(xù)貶位后，可沒少受她磨磋。

    林貴嬪那一眼，很多人都看見了，當(dāng)即有人問：

    “你看淑妃作甚？！難道……”

    邊上人話音未盡，但那拖長的尾音，卻令人無限遐想，顧晗覷了她一眼，知道她是皇后陣營的，皇后和淑妃向來不對付，底下的人也多有齟齬。

    加上淑妃得寵多年，早就讓人眼紅，自然有人想趁機(jī)將淑妃拉下來。

    淑妃嗤笑了一聲，冷沉著一張臉嘲諷道：

    “蕭才人想說什么，不說將話說明白！”

    蕭才人被擠兌了一句，頓時(shí)紅了眼：“嬪妾并無旁意，如今皇后情況不明，嬪妾只是不想放過任何線索，要是冒犯了淑妃娘娘，還請淑妃娘娘恕罪。”

    說著，她就跪在地上，低泣了幾聲，拿帕子擦淚。

    陸煜臉色越來越陰沉，林貴嬪早就慌了，她似想到了什么，臉色一白，然后眼神恨恨地看向淑妃：

    “皇上！嬪妾根本不知情啊！嬈貴嬪的貓的確是嬪妾暗示她去領(lǐng)的?！?/br>
    不等嬈貴嬪咬她，她就忙忙又道：“可嬪妾也是被指使的！”

    “是淑妃娘娘！淑妃娘娘養(yǎng)的那只阿貍被太后驅(qū)逐出宮后，她心中一直郁郁寡歡，后來嬈貴嬪進(jìn)了翊安宮，她就讓嬪妾暗示嬈貴嬪去領(lǐng)養(yǎng)阿雅。”

    淑妃簡直要被氣笑了：“一只貓而已，本宮想養(yǎng)，還要假借他人手？”

    林貴嬪反駁：

    “嬪妾當(dāng)時(shí)也是這樣勸娘娘的，可娘娘知道太后不會同意娘娘養(yǎng)貓，才想出這等下策?！?/br>
    “就連今日也是淑妃指使！”

    嬈貴嬪看傻眼，一時(shí)不知該恨誰，林貴嬪道：

    “嬪妾午時(shí)前分明已經(jīng)和嬈貴嬪見過面，若非娘娘吩咐，嬪妾何必傍晚時(shí)又讓嬈貴嬪出來見面？這不是平白惹人懷疑？”

    “娘娘養(yǎng)過貓，最了解貓的習(xí)性，是您讓嬪妾抱阿雅時(shí)用力些，才使得阿雅疼痛逃離，雖然嬪妾不知阿雅為何會來沖撞皇后，但分明這一切都是娘娘算計(jì)好的！”

    淑妃冷笑幾聲：

    “滿口胡言亂語！”

    林貴嬪捏著帕子哭得不行，根本不理淑妃，自說自話：“要是知道娘娘藏著謀害嫡子的心思，嬪妾怎么可能聽令行事，這可是抄家滅族的死罪！”

    顧晗膛目結(jié)舌，林貴嬪這胡攪蠻纏的勁，顧晗竟看出了幾分當(dāng)初袁才人的影子。

    嬈貴嬪也狐疑地看向淑妃，畢竟，若論利益來說，林貴嬪的確沒有理由去害皇后，反倒是淑妃更有可能。

    只要除掉皇后，淑妃就是宮中位份最高的妃嬪。

    那個位置，也不是不可想。

    就連顧晗，都不由得有點(diǎn)懷疑起淑妃來，一時(shí)間，眾人面面相覷，心中各有盤算。

    淑妃似察覺到什么，她抬眸看向皇上：

    “皇上難道也信她的一面之詞？”

    第126章

    所有都看向陸煜，包括顧晗。

    陸煜漠然地看向她，未曾說話，淑妃怔怔地看著他，長年相伴，她比這后宮妃嬪要更了解他，也因此，她才知道這份沉默代表了什么。

    ——皇上不信她。

    似有一抹腥甜涌上喉間，淑妃握緊了手，指尖刺入手心，刺疼才讓她保持著分清醒，否則，她真的怕她會當(dāng)場問出一句——若被林貴嬪污蔑的人是昭修容，皇上也半分不信她嗎？

    不過是自取其辱。

    淑妃咬著舌尖，挺直了脊背，她剛要說什么，忽地產(chǎn)房內(nèi)傳出一陣慌亂，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很快，一聲輕微的啼哭聲傳來。

    陸煜神情先是一松，后又狠狠一沉，他親自照顧過澤兒，自然知道一個健康的皇子哭聲該是如何，產(chǎn)房內(nèi)只響了幾聲微弱的哭聲，就再也聽不見。

    而產(chǎn)房的門也一直沒有被打開。

    顧晗眼神閃了閃，她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想要湊近點(diǎn)，結(jié)果還沒有動作，手臂就被一旁的周嬪拉住，周嬪隱晦地沖她搖了搖頭。

    誰都聽得出產(chǎn)房內(nèi)情況不太好，顧晗沒必要現(xiàn)在引人注目。

    顧晗回神，她抿緊了唇瓣，眼神難辨地看向產(chǎn)房，她太著急地想要知道皇后誕下的是皇子還是公主了。

    然而產(chǎn)房的慌亂一直未停，隱隱聽見嬤嬤叫太醫(yī)的聲音，半晌，房門才被砰的一聲推開，幾個宮人氣急敗壞地壓著個嬤嬤出來，那嬤嬤還在不斷掙扎。

    茯苓想起殿內(nèi)情況，恨毒了這個嬤嬤：

    “皇上！這賊人趁奴婢們不注意，竟給娘娘喂了藏紅花粉，現(xiàn)在娘娘出血不止，太、太醫(yī)說娘娘怕是有性命之憂啊！”

    此話一出，滿殿嘩然，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個嬤嬤。

    顧晗也震驚地虛掩住唇，但她驚訝的點(diǎn)和旁人不同，她猜得到對皇后出手的是水，可她不懂，令昭儀分明能藏好自己，為何要將自己暴露出來？

    那嬤嬤還一直喊著無辜冤枉：

    “奴婢冤枉！奴婢冤枉，那是參湯，是太醫(yī)讓奴婢喂的！”

    “呸！”茯苓啐了聲：“娘娘忽然大出血，太醫(yī)檢查到藥碗中竟有紅花藥物，又從你身上搜出紅花粉，你還敢狡辯？！”

    人證物證確鑿，哪怕那嬤嬤再喊冤也沒有人信她，許是知道事跡敗露，嬤嬤終于面露慌亂，哭喊道：

    “奴婢也不想啊！奴婢也是被逼無奈！”

    陸煜陰沉著臉，手邊的杯盞早就砸在了嬤嬤額頭，將嬤嬤砸得頭破血流，嚇得嬤嬤不斷磕頭求饒，陸煜神情半分沒有緩和，語氣冰冷得似寒風(fēng)刺骨：

    “是誰指使你謀害皇后？”

    嬤嬤頓了下，劉安覷了眼皇上，不敢讓她磨嘰：“皇上問你話呢！你不要命了，連家人命都不要了嗎！”

    嬤嬤終于知道害怕，她也知道根本瞞不住，她不斷磕頭，哭著喊出了一個名字：

    “是令昭儀！是令昭儀讓奴婢在娘娘生產(chǎn)時(shí)給娘娘下藥！求皇上恕罪！”

    話音未落，陸煜就一腳踢在了她心窩處：

    “一片胡言亂語！”

    陸煜臉色一片鐵青，根本不信這嬤嬤半個字。

    淑妃冷眼看著皇上斬釘截鐵的作態(tài)，剎那間，心涼了一片。

    當(dāng)初余氏陷害昭修容，皇上根本未曾猶豫就相信了昭修容是無辜。如今嬤嬤人證物證皆在，指認(rèn)令昭儀謀害皇后，皇上同樣半個字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