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把褂子弄墻上啊，沒衣柜嗎？”

    程馳微愣，后頸升起的guntang溫度快能和開水媲美，他喉結(jié)克制地滑了滑，悶聲說：“我喜歡那件衣服?！?/br>
    雪郁挑起眼尾，不太能理解：“隨你高興吧?！?/br>
    新年將至，街上店鋪該關(guān)的關(guān)，程馳沒準備多少食糧，只簡單給雪郁煮了碗面。

    雪郁快餓暈了，不挑，坐在椅子上吃了起來。

    小寡夫臉蛋浮出血氣，挑筷子的手纖長干凈，坐在體積不大的椅子上，人也小小的，軟發(fā)搭在白皙后頸，不減當(dāng)年的嬌媚。

    程馳的肩很寬，極有男性氣概，此時僵得如弓弦，他在雪郁并起來的腿上看了會兒，忽然不過腦地說了句：“……雪郁，你不穿褲子比較好看?！?/br>
    雪郁冷不丁聽到這話，吃面的動作瞬間停住，差點被嗆到。

    他羞惱地抬起小臉看向程馳，不是沒領(lǐng)教過程馳的口無遮攔，但他以為一年過去會有所好轉(zhuǎn)的，怎么還愈演愈烈了：“你胡說八道什么？”

    程馳一看惹人不高興了，坐直，嘴笨地補救：“不是什么都不穿，就是你在鄉(xiāng)下穿的那種短褲……”

    只遮在腿根，特別好看。

    雪郁還在鄉(xiāng)下時，每天晃著兩條纖長風(fēng)韻的腿從一眾鄉(xiāng)村野夫面前走過。

    那時的他怎么也不會想到，在角落里，有個糙漢在偷偷看著他，滿心想把他兩條腿扣在自己腰兩側(cè)，最好一天一夜不分開。

    雪郁眼尾挑起掃了他一下，又慢吞吞收回：“你判斷一個人好不好看的標準，就是看他穿的長褲還是短褲，是吧？”

    程馳訥訥反駁：“……不是，你怎么都好看?！?/br>
    雪郁不想和他探討這個了。

    吃飽喝足已經(jīng)快十點，程馳抱著其他心思把雪郁送回了他家樓下，雪郁整理了一下衣擺，轉(zhuǎn)過小臉，和程馳說自己回去后會把錢轉(zhuǎn)給他。

    程馳沒吭聲。

    雪郁當(dāng)他默認了，轉(zhuǎn)過身就走，只走了一步，他第六感忽然作祟，倏地抬起頭看向二樓。

    那扇極大的落地窗前，勾勒出只有他能看到的頎長身影，那道身影一動不動，似乎在看著雪郁……更準確的說，還有他后面的程馳。

    第43章 城里來的美艷寡夫（19）

    雪郁臉色紅了白, 白了紅，最后變得一言難盡，他知道等會少不了一頓檢查。

    果然，一進門戚沉就淡著神色, 對他說：“張嘴。”

    系統(tǒng)之前有句話說得沒錯, 戚沉是笑癱，不管高興還是憤怒, 他一般都是笑著的, 一旦不笑了, 那比世界末日還來得可怕。

    雪郁本著抗拒霸權(quán)的想法，叛逆地當(dāng)沒聽到, 憑什么戚沉讓他干什么, 他就得干什么, 要深究戚沉只算得上暫住在他家的客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戚沉非但沒低, 還抬起來了。

    戚沉冷臉, 他也冷臉，抬起腳，想往另一邊空道走。

    “裴雪郁。”

    雪郁瞬間被叫得腿軟了軟，他抿抿唇, 屈辱地停住腳步，在男人透著難以言喻危險的目光中, 把頭抬到對方能看到的地方，顫悠悠分開唇縫。

    總有一天要把這祖宗送走, 雪郁唇rou發(fā)著抖, 邊憤怒想著邊在男人的指示下把嘴巴張大了點, 對著別人袒露這處多少有點羞恥，他很不習(xí)慣，軟紅的舌尖怯怯動了兩下。

    他本來以為戚沉?xí)葐査谀睦锟匆姵恬Y的，但戚沉顯然對那人沒興趣，他往雪郁浸著香的里面看了幾眼，干干凈凈的，但他仍聲音平靜地問：“吃什么了？”

    雪郁閉上微酸的嘴，老實回：“餃子面……也沒吃多少?！?/br>
    再說只吃頓飯又不能真死了，戚沉那么大驚小怪干什么？婆婆mama的。

    他沒說出來，但戚沉也能在他臉上看出他在編排什么：“既然今晚多吃了一頓，明晚那頓也可以省去?！?/br>
    雪郁不可置信地抬頭看戚沉，心想戚沉比老媽子還愛多管閑事，嘴巴閉了又閉，還是無法忍氣吞聲：“你這什么歪理，今天吃過飯了，明天就不用吃了嗎？”

    戚沉靜靜看著他，良久，唇畔重現(xiàn)笑意：“是這樣的?！?/br>
    雪郁無言以對，圍巾裹著的小臉表情變了幾次，最后歸于淡漠，他朝另一邊走去：“哦，那我今天和你說過話了，明天千萬別和我說話，想當(dāng)啞巴?！?/br>
    小寡夫神色不虞，每根頭發(fā)絲都冒著不悅，看也沒看戚沉，往自己房間走去。

    ……

    歲末的最后一晚，燈火不眠。

    雪郁沒有熬夜迎新年的習(xí)慣，其他家都在舉家團圓地看春晚，他早早就進了浴室，小臉疑惑地踮起腳，撅著腰在鏡子前觀察自己的臉色。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有點過分蒼白了，以前還有點血色的，難道出趟門，現(xiàn)在還沒緩過來？

    雪郁猜想可能心臟在發(fā)疼，但他沒什么感覺，系統(tǒng)為他屏蔽了所有痛感，就算疼也不會讓他知道，最多身體會自己做出反應(yīng)。

    他刷完牙上床睡了覺。

    時間到了深夜十二點，舉國上下都在為新到來的一年歡慶，唯獨這處靜得離譜，戚沉估摸著雪郁睡著了，照例走進來給雪郁掖被子。

    一進來，戚沉就發(fā)現(xiàn)雪郁身上沒蓋被子，他弓著背，膝蓋幾乎與胸相抵，蜷縮的身體、緊緊揪著衣服的手、額邊冒出的汗，無一不在表明，他現(xiàn)在不怎么好。

    房間里僅有幾線月光，戚沉慢慢地走到床邊，表情有一瞬間變得很奇怪，從扭曲、憤怒、兇戾，最后轉(zhuǎn)為漠然。

    一年前醫(yī)生對雪郁的告誡重新在耳邊響起。

    ——“您現(xiàn)在做了手術(shù)，將來長達一兩年的時間都不會再犯痛，相當(dāng)于打了一劑很猛的麻藥，如果哪天您突然開始疼了，說明藥效過了，要做好心理準備?！?/br>
    如果雪郁現(xiàn)在醒來，就能看見戚沉前所未有的、堪稱恐怖的表情，沒有人知道他現(xiàn)在在想什么。

    戚沉在床前如木雕似的靜了許久，他近乎冷血地看著雪郁不斷變換姿勢捂著心臟的動作，似乎那是什么皮影戲，很有趣。

    直到把眼睛看出血絲，他收回目光，那只修長的手伸到了床頭柜，拉開，從里面拿出一瓶藥罐，藥罐表皮全是晦澀難懂的外文，輕輕搖一搖，分量不大。

    ——“這瓶藥能延后死亡時間，半年到三年不等，但相應(yīng)的，您在這段時間內(nèi)非常痛苦。建議一年后，您再與父母商量，在他們都同意的情況下使用。”

    因為雪郁怕疼，這瓶藥從醫(yī)院回來便被擱置到了角落。

    時間一長，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它的存在。

    其實不是，戚沉記得，一直記得，沒有忘記過。

    男人盯著那瓶能吊命的藥，神色在某一刻變得有些猙獰，他擰開瓶蓋，倒出一顆白色藥片，兩根瘦長手指攥住不及指蓋大小的藥物，粗暴地懟到熟睡中的雪郁口邊。

    他捏住雪郁的兩頰，想逼迫雪郁張口。

    雪郁被他捏疼了，rou壓到牙齒上，磨得生疼，人沒醒，卻劇烈地嗆咳起來。

    戚沉在那聲快瀕死的嗆咳中停住手，他頹然地、震驚地吸了口氣，看著雪郁尚未褪去痛苦的臉，幾乎逃跑似的，逃離了這間房子。

    戚沉茫然地想，他這是怎么了。

    裴雪郁死不是他樂意看到的嗎？

    從裴雪郁搬進古宅的那一刻，他就想讓裴雪郁去死了，但他不想自己動手，他更想讓裴雪郁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所以他故意放出了閣樓的邪祟，可看到裴雪郁的表情，他自己先心軟了。

    后來是得知裴雪郁患了心疾，他憐憫、想笑，覺得賤人的孩子罪有應(yīng)得，他跟著裴雪郁來，不過是想看看他什么時候死，戚沉當(dāng)初就是這么想的。

    程馳可以喜歡他，宋橈荀可以喜歡他，但戚沉不行。

    他和裴雪郁中間橫著一個殺人犯。

    裴雪郁本來就該死。

    而裴雪郁現(xiàn)在快死了，他該笑的，該開心的。

    可他開心嗎？

    戚沉不知道，但他覺得開心不該是這樣的。

    連他最擅長的笑都做不到。

    ……

    雪郁情況變差了，先是很嗜睡，記憶力下降，再是提不起精神，走路都能發(fā)一會呆，種種跡象都表明他不太好了，這件事他和戚沉彼此心照不宣，可他們又默契地沒提起過一次。

    這天是大年初三，程馳陪閆莉蘭下鄉(xiāng)探完親戚，回來找雪郁一起出去過年，雪郁沒想到怎么拒絕，同意了。

    他套了件雪絨絨的外套，嬌小的身體裹在里面，有種讓人忍不住把他捧在手心細細呵護的易碎感。

    雪郁扶著桌子穿鞋，穿到一半時，腿忽然軟了一下，身體自然的反應(yīng)，不疼，只是眼前模糊了幾秒。

    那些臨到終頭的人，有時候就是這幾秒的功夫去的，可上天偏愛他，想多給他些時日。

    在他開門要走之前，戚沉走過來，幫他戴好帽子，語氣含笑地說：“今晚可以多吃一頓，我看過天氣預(yù)報了，今天不冷，好好玩?！?/br>
    雪郁神色怔忪，良久，“嗯”了一聲。

    他們都知道那句話是什么意思，當(dāng)堅持再沒有意義的時候，及時行樂沒有錯，戚沉不打算再限制他的生活了。

    這一年以來，戚沉不讓他做的、不讓他吃的，都不再算數(shù)。

    戚沉對他還像以前那樣，只是偶爾會在雪郁看不到的時候露出痛苦難忍的神色。

    樓下，把他家路線爛熟于心的男人早早就等在那里。

    雪郁蹙蹙眉，想說些什么，想了想，作罷：“走吧?！?/br>
    程馳把雪郁帶到了一條小巷子，那里有新年期間唯一開著的小吃攤，攤里熱氣滾滾，混著食品香氣躍到半空。

    人潮擁擠，程馳怕小寡夫被人撞到，那肌rou線條矯健的臂膀虛虛護在雪郁旁邊，又克制地沒碰到分毫。

    走了沒幾分鐘，雪郁手上已經(jīng)被塞滿了各種串子，程馳不要錢似的買，到最后他忍不了地出聲：“你要把整條街包下來？有了錢，開始橫起來了是吧？”

    “沒有……”

    程馳不敢買了，和雪郁找了有座位的地方，坐下慢慢吃起來。

    雪郁拿著根羊rou串，小口吃了幾下，剩了最末尾一塊肥的，他從來不愛吃這塊，太腥太膩，于是在周圍找垃圾桶，他腳邊沒有，于是很自然地把剩下一塊的羊rou串，遞給了腳邊有垃圾桶的程馳。

    他覺得是個正常人都知道自己什么意思。

    誰知道程馳接過后愣了足有半秒，慢吞吞低下頭，把那塊吃進了嘴里。

    雪郁：“……？”

    小寡夫皮膚嫩，人純，那張臉看起來卻香艷得很，他羞不是羞惱不是惱地看著程馳，一把抓過那根光禿禿的棍子：“你是不是蠢？我是讓你扔掉，你怎么吃開了？”

    程馳笨拙地滑滑喉頭，能品出小寡夫甜味似的，舌頭都捋不直了，含糊道：“……我以為你讓我吃掉?！?/br>
    雪郁蹙眉，嬌手在男人微冒胡茬的下巴拍了拍，不顧男人僵硬，淡聲問：“吃進去沒，沒吃吐出來?！?/br>
    程馳僵了僵，下意識咽了。

    雪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