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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鸝認(rèn)真地聽著,沒有點頭。 殷予懷聲音不由得輕了許多:“如今是冬日,滿是枯枝的桃樹有什么好看的,等到了春日,再來好嗎?” 梁鸝其實沒有想那么多,今日的事情作罷,明日她再尋一個便好。 相較于今日能否上山,她更關(guān)心的事情是,為何這幾日,殷予懷對她的態(tài)度,逐漸地變化了。 是一種很奇怪的變化,不像是認(rèn)出了她,也不像是將她認(rèn)成了霜鸝。 于是她只是輕笑著問了問:“你陪我來嗎?” 殷予懷怔了很久,他看著面前的鸝鸝,失禮地看了許久。 久到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合適了,才能咽下喉嚨間的苦澀,啟唇。 “春日,在下便不在幽州了,不過,在下離開幽州之前,答應(yīng)你的事情,在下會辦好。彼時,你可以和頹玉一起來?!?/br> 說出這句話時,殷予懷眼眸澀了一瞬,那些歡樂的假象,在這一刻全然打破。 他披上了溫和的表面,但是那顆猙獰的心,還是在不斷地流血和撕扯。 他能夠瞞過所有人,甚至曾經(jīng),他真的以為是瞞過了自己了的。 可是好像沒有。 在他在鸝鸝面前,哀傷已經(jīng)快要無所遁形的這一刻,那些碎裂一地的假象,都在痛苦地喧囂。 它們在吵鬧,嘲笑。 他的虛偽,他的懦弱。 但...殷予懷愣愣看著梁鸝。 他不能應(yīng)下鸝鸝。 他此生已經(jīng)辜負(fù)了鸝鸝太多承諾,不能,不能再多一個了。 注定做不到的事情,正因為對面是鸝鸝,他才不能應(yīng)下。 甚至,他不許自己有一點應(yīng)下的心思。 他要用什么等來春日呢? 用他殘破的身體,還是用鸝鸝失去的那些滿是痛苦和背叛的記憶? ... 他等不來春日,自然也等不來滿樹的花。 從很久以前,他已經(jīng)失去了能夠擁有這一切的能力。 這是他在船頭看著那顆枯樹,便知道的事情,不是嗎? 山間的風(fēng)很寒,此時更是寒上數(shù)倍,殷予懷愣愣受著,覺得自己說出那句話的模樣,一定,難看極了。 他突然有些害怕看見鸝鸝。 是他太自私了。 如若不是他妄想在最后的時日,多見一見鸝鸝。 這樣的事情,便不會發(fā)生。 他不會又讓鸝鸝失望,也不用又許下一個又一個的謊。 那些偷來的歡欣,在這一刻,化為綿密的針,齊齊向著殷予懷的回憶而去。 好像又有什么,碎了一地。 殷予懷不知道自己還有什么,還能碎掉。 但是那種渾身的刺痛感,撕扯著他的神經(jīng)。他痛恨自己的狼狽,在這一瞬,卻又無可奈何。 即使這些天偷來的歡愉碎了一地,但是他還能...拼好。 只要這些事情發(fā)生過,他經(jīng)歷過。 曾經(jīng)就真的有幾刻,這樣的鸝鸝,面前的鸝鸝,是屬于他的。 殷予懷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控制住了自己的狼狽。 這些天的一切,恍若幻想,陡然升起,在這一刻,又瞬間墜落。 梁鸝沒有看清殷予懷眸中的復(fù)雜。 她只看見了他的痛苦。 那些撕扯在他眼眸之中的痛苦,讓他蒼白了眸。 她輕輕地彎起眸,就像是沒有發(fā)覺他絲毫的異樣。 她欣賞著他眼眸中用來掩飾的濃郁的溫柔。 她也得到了他的答案。 讓頹玉陪她來。 梁鸝輕輕嘆了口氣,彎起了眸。 那便是沒有將她當(dāng)做霜鸝了。 那為何,這些日子會對她如此態(tài)度呢? 梁鸝打量著痛苦的殷予懷,覺得這個答案,暫時沒有那么重要。 她望了望天色,輕輕地?fù)P起唇。 殷予懷在說什么,下山? 她眼眸中滿是笑意,扯住殷予懷的衣袖。 “好?!?/br> 作者有話說: 明天應(yīng)該就可以進入下一階段的火葬場了,歐耶! ———— 火葬場進度:21/100(狗子挺住) 鳶鳶欠的更新小本本:2W ———— 啾啾寶,掉落小紅包嗷~ ———— 第四十三章 殷予懷看著乖乖點頭的梁鸝, 心中輕輕地松了口氣。 那種奇怪的酸澀感又涌上心頭,但是很快又被更多復(fù)雜的東西壓了下去。殷予懷認(rèn)真看著梁鸝,伸出了自己的衣袖。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好走一些, 但是容易腳滑,只是讓鸝鸝攥著他的衣袖, 應(yīng)當(dāng)...并不算太放肆。 梁鸝沒有猶豫,手輕輕攥緊。 兩人向著遠處的山巒望了一眼, 隨后相視一笑。 殷予懷看著梁鸝, 壓下心中那些無處蔓延的遺憾。當(dāng)感受著自己衣袖在被攥緊時, 他輕輕地彎了眸。 “小心些?!?/br> 梁鸝點點頭, 兩人向著山下而去。 但一切來的突兀,雨滴陡然打到殷予懷青白瘦削的手骨上時,兩個人都怔了一瞬。 就在這一瞬之間,天空突然變得暗沉起來, 從細(xì)小的雨滴到豆大的雨珠,磅礴大雨不過用了半刻。 原本從容下山的兩人, 陡然變得狼狽了起來。 殷予懷很快感受到腳下的山路變得比從前更加泥濘,半只靴子已經(jīng)快陷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