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怎么回事？邪教？傳銷組織？不法分子？

    這是要在自己本就悲慘的生活再添上濃墨的一筆嗎？

    不過當時的凌云帆已麻木不堪，隨口回答道：“對。”

    男子沒說話，拿下嘴里的煙，在地上按滅后將煙蒂攥進掌心，站起身走了。

    凌云帆并沒有在意，畢竟零點不睡覺跑江邊來吹風的人，總歸是有些不同尋常的。

    但讓凌云帆沒想到的是，不過幾分鐘，男子又回來了，并將一張寫了地址的煙殼紙和五十塊錢遞給凌云帆。

    “這家餐館在招工，有想法的話明天來試試?！蹦凶訉|西塞進凌云帆手心里，沒等凌云帆反應(yīng)過來就轉(zhuǎn)身走了。

    第二天，凌云帆拿著煙殼紙，來到了好再來餐館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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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得到了鄭雄的幫助，但那段時間，凌云帆夜間睡在發(fā)霉的床板上時，總是陷在無盡的痛苦里無法自拔。

    他不停地質(zhì)問自己，為什么自己要輕易相信別人，為什么自己不謹慎點，如果自己沒有受騙，就不會欠下高利貸，就無需賣掉父母留給他的房子，更不用過著休學(xué)后天天打工一眼看不見希望的日子。

    這些問題在每個孤獨的深夜纏著凌云帆的脖頸，讓他懊悔郁悶，讓他感到窒息。

    但是紀滄海出現(xiàn)后，凌云帆忽然找到了這些問題的答案。

    如果不是欠下高利貸，他就不會被人追債，也不會和紀滄海重逢，更不知世上有個人一直默默地深愛著自己。

    他曾身陷污泥，狼狽不堪骯臟不已，但紀滄海將他從泥濘里拉了出來，還在泥里種下了似錦的繁花。

    每當紀滄海溫柔地朝凌云帆笑時，凌云帆都會覺得，曾經(jīng)的荊棘路，走過了已成懷念。

    但是，當凌云帆打開紀蜚給他的文件夾后，一切都變了。

    文件夾里，是各種各樣的聊天記錄、轉(zhuǎn)賬記錄、還有監(jiān)控視頻的截圖，一條條證據(jù)無比清晰地表明了幾件讓凌云帆覺得毛骨悚然的事。

    其一，他的手機一直被紀滄海監(jiān)聽著，現(xiàn)在住的房子各處角落藏著凌云帆并不知道的攝像頭。

    其二，之前好再來餐館因食品安全問題被人鬧事導(dǎo)致關(guān)門，鬧事的人是紀滄海找來的。

    其三，當初深夜上門討債以及凌云帆第一次離開房子后遇到的打手，并不是真正催收高利貸的人，而是紀滄海找來的人，這兩件事全是紀滄海一手策劃的。

    什么重逢相遇，什么幫忙還債，什么溫柔愛人，全是假的。

    凌云帆雙手顫抖地拿著文件夾，強留著僅存的理智，翻到最后一份資料。

    而那份資料上，是足以讓凌云帆徹底崩潰的事。

    那個騙他錢，盜用他身份，害得他欠下巨額高利貸后就人間蒸發(fā)的“兄弟”，一直和紀滄海保持著聯(lián)系。

    紀滄海不是將他拉出泥潭的人。

    是把他推進泥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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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蜚將凌云帆的反應(yīng)悉數(shù)看在眼里，他內(nèi)心覺得好笑，臉上裝出一副遺憾同情的樣子：“孩子，你聽過吊橋效應(yīng)嗎？簡單來說，就是人在危險刺激的場景里容易產(chǎn)生愛慕之情，小海所做的，就一次次將你推進危險中，讓你以為自己喜歡他，讓你變得孤身一人與社會脫節(jié)從此以后只能依賴他，現(xiàn)在，你還覺得自己了解小海嗎？”

    凌云帆胸膛起伏，深呼吸數(shù)下，猛地合上文件夾，雖然雙手還在隱隱顫抖，但看向紀蜚時，神情堅毅，沒有半點失態(tài)：“無論如何，這是我與紀滄海之間的事，我不會因此和你做交易的?！?/br>
    紀蜚笑了一下：“孩子，該說你是太不了解小海了，還是該說你不懂得吸取教訓(xùn)呢？”

    說著，紀蜚站起身，撫了下衣服，不打算繼續(xù)在凌云帆這里浪費時間。

    走之前，紀蜚彎下腰，點了點茶幾上定位器，他朝凌云帆笑著，清楚地知道自己穩(wěn)cao勝券：“孩子，當你按下定位器的按鈕時，我會派人來接你，不過這也意味著，你答應(yīng)和我進行交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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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滄海收到凌云帆的短信后，立刻沖回了家里。

    雖然紀滄海已經(jīng)不顧一切用了最快的速度往回趕，甚至因此違規(guī)闖了紅燈，但因為簽證處距離小區(qū)太遠，所以他還是花了近一個小時。

    紀滄海打開門后對著屋里大喊，語氣難得的全是慌亂驚恐：“云帆，你在哪？”

    “我在這?！笨蛷d傳來凌云帆的聲音。

    紀滄海稍微松了口氣，他快步朝客廳走去，擔憂地問：“云帆，有沒有受傷？紀蜚有沒有傷害你？你……”

    紀滄海的聲音，在他看到客廳景象時戛然而止。

    凌云帆坐在客廳沙發(fā)的中間，而沙發(fā)前的玻璃茶幾上放著剛剛從屋子里拆下來的六個攝像頭，一份厚厚的文件，以及凌云帆的手機。

    那部手機，是紀滄海送他的，手機里，有紀滄海親手安裝的監(jiān)聽軟件。

    文件夾被攤開，第一頁是紀滄海找人去打砸好再來餐館的通話記錄，雖然是文字再述，但只要凌云帆想要，紀蜚能提供原音頻。

    黑云壓城，甜蜜謊言堆砌起的虛幻大廈在真相面前搖搖欲墜。

    靜候多時的凌云帆緩緩抬眸，看向紀滄海，一字一頓：“為什么？”

    明明剛看到文件知曉真相的那刻，才應(yīng)該是凌云帆最崩潰最無助的時刻。

    但那時候的凌云帆強忍著刺骨錐心的疼維持了理智，不但沒有在紀蜚面前失態(tài)，甚至還頭腦清醒地果斷拒絕了紀蜚談及的交易。

    而現(xiàn)如今，原以為自己已經(jīng)疼到麻木的凌云帆，在紀滄海身影映入他眼簾時，豆大的眼淚瞬間溢出了眼眶。

    “為什么啊……”凌云帆垂頭，眼淚落在沙發(fā)上洇暈出深色痕跡，他的聲音在顫抖，話語因悲傷含糊不清。

    如果說第一句還是質(zhì)問，那第二句只有費解。

    費解為什么現(xiàn)實總是讓人痛苦不堪。

    費解為什么最愛的人刺了他最深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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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滄?？粗柙品蚵錅I通紅的眼睛，想起那日他打碎花瓶后將碎玻璃緊握在手里。

    他曾滴落的血與凌云帆的眼角一樣紅，所以，當下紀滄海感受到的疼，也是一樣的疼。

    其實紀滄海很早就給過凌云帆答案

    他說：“我有時候會不知道怎么辦，我想把它照顧好的，可它還是枯萎了?！?/br>
    可惜，紀滄海的這個疑問，至今沒人來給紀滄海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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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滄海閉眼，深深吸了口氣，再睜眼時，已經(jīng)能正視茶幾上的一堆罪證。

    他朝凌云帆走去：“云帆，這些是我父親告訴你的，是嗎？你要知道，這就是他報復(fù)我的手段，不要中了他的圈套，好嗎？”

    凌云帆轉(zhuǎn)頭瞪向紀滄海，眼神因憤怒變得兇狠：“所以你是承認這些事都是真的了？！”

    紀滄海走到凌云帆面前，單膝跪了下來，他放低姿態(tài)，仰視凌云帆，語氣帶著三月春風都會喟嘆的輕柔：“這些事我們以后再說好嗎？我們該出發(fā)了，再晚就趕不上飛機了?！?/br>
    凌云帆不敢置信：“這是能以后再說的事嗎？”

    紀滄海低聲，手搭在凌云帆的膝蓋上，卑微祈求凌云帆能先原諒他：“云帆，我愛你。”

    凌云帆一把推開他的手：“紀滄海，愛不是嘴巴說說的事，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我說過好再來餐館是我第二個家吧？你知道食品安全問題對一個餐館影響有多大嗎？你知道雄哥的這個餐館幫助了多少人嗎？”

    紀滄海捏捏眉心，吁了口氣：“你的眼里總是有太多無謂的閑雜人，為什么不能只看著我呢？明明只看著我就好了?！?/br>
    “無謂的閑雜人？”凌云帆瞪大雙眼，因為太過震驚，淚都止住了。

    紀滄海嘆氣：“他們不就是給你錢了嗎？我也能給，有什么區(qū)別？你在餐館還需要辛辛苦苦干活，你在我身邊什么都不用做?！?/br>
    “你真是，不可理喻。”凌云帆咬牙切齒，雙目紅得似要滴血，渾身神經(jīng)都在緊繃，“紀滄海，我他媽本來也不用你給我錢??！那些高利貸的打手不就是你叫來的嗎！”

    “對不起，這件事是我的錯?！奔o滄海垂眸，去握凌云帆已攥成拳的手，“第一次我沒想讓他們傷害你，只想讓他們嚇唬你，第二次是我心急了，可那時候你還不喜歡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不知道該怎么留住你，不那么做我根本留不住你，這事我的確做錯了，云帆，對不起，我會加倍對你好的，我會補償你的，云帆，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br>
    “夠了！”凌云帆只覺得‘我愛你’這三個字現(xiàn)在聽起來無比刺耳諷刺，他蹭一下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里？”紀滄海連忙站起身，攔住凌云帆，語氣不再溫柔只剩焦急，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大了些，“你身份證都在我這，你能去哪？！”

    第61章 滴小黑屋體驗卡

    凌云帆怒不可遏：“你他媽管我去哪？身份證還我！”

    紀滄海：“不可能?！?/br>
    紀滄海這個回答讓凌云帆怒氣到達頂點，凌云帆不再跟紀滄海廢話，大力推開人，扭頭就走。

    紀滄海被推得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他連忙穩(wěn)住身子，再次攔住凌云帆：“云帆，別鬧了，你好好想想，你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去，這里才是你的家，你只能呆在我身邊，你已經(jīng)沒有別的去處了！”

    一言，如火星竄進干燥的炸藥堆里，瞬間引爆，將凌云帆的理智和冷靜炸得粉碎。

    凌云帆沖上去揪住紀滄海的領(lǐng)子，將人猛地按在墻上，撕心裂肺的聲音如被逼入絕境的野獸：“我有自己的家?。∥冶緛硪灿凶约旱募野?！那里有我爸媽留下的一切！那才是我的家?。?！”

    憤怒過后是精疲力盡的悲愴，凌云帆血紅的眸再次涌出了淚，他雖還揪著紀滄海的領(lǐng)子，但好似被重物壓著背，不得不俯下身，他崩潰地嚎啕大哭：“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放過我吧，我真的一無所有了，我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啊……”

    背部重重撞在墻上，紀滄海疼得悶哼一聲，他顧不上喊痛，伸手想將凌云帆抱進懷里：“云帆，不是的，你還有我啊，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對嗎？我會補償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會給你，別哭了，冷靜些，云帆，冷靜些好嗎？”

    “不?！绷柙品珦u搖頭，他松開紀滄海的領(lǐng)子，退了兩步，終是露出絕望麻木的神情，“紀滄海，我已經(jīng)不喜歡你了，我們分手吧，如果你還喜歡我，就放過我，算我求你了?！?/br>
    凌云帆沒注意到，在他說完‘我已經(jīng)不喜歡你了’這句話后，紀滄海的眼神瞬間變了，那原本燦若繁星的眸變得如荒蕪凋敝之地般死寂，極深極黑。

    而凌云帆心如死灰地說完這句話，轉(zhuǎn)身朝大門走去。

    那扇密碼鎖門，困了凌云帆數(shù)個月，但它的密碼是他和紀滄海年少初見的日子。

    凌云帆握著門把手，覺得自己握住了一把剛開過刃的刀，割得他鮮血直流。

    就在這時，凌云帆聽見身后傳來喃喃聲，那聲音極輕，像是被一陣寒風吹過來的。

    “我本來不想做到這步的……”

    凌云帆微怔，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時，口鼻突然被人用帶有濃郁乙醚氣味的毛巾捂住。

    凌云帆想要掙扎，但肩膀和手臂被身后人牢牢摟著，讓他短時間動彈不得。

    而就是一下沒能掙脫開束縛，凌云帆感到自己的四肢越來越沉，意識陷入混沌，大腦反應(yīng)緩慢，最終眼前一黑，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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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識重新回到凌云帆身體后，凌云帆最先感受到的是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