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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養(yǎng)妻錄(重生) 第29節(jié)

    “歲歲?!币宦暢练€(wěn)的輕喚將人兒從回憶的旋渦中拽了出來。

    他端過盞梨水一點點喂人兒喝下, 綿軟的梨塊頓時便沖淡了小姑娘嘴里的苦意,連帶著那些不好的記憶也一同被甜味掩蓋。

    與之前喝藥的避之不及相反, 溫?zé)岬奶抢嫠蝗牒?,姜歲綿就像偷吃到蜜的小熊崽, 迫不及待地咬著碗沿往下咽。

    雍淵帝神色溫柔,連手腕的高度都是正正好不叫她費(fèi)力就能喝到的高度。濺出的湯水沾濕了袖口處的龍紋, 衣衫的主人卻渾不在意。

    其實哪怕是前幾日這梨水也是不少喂的, 否則小姑娘別說說話了, 吐字恐怕都很困難。

    少女疼到咬破了的唇角在藥膏的滋養(yǎng)下已經(jīng)好了七七八八, 此時糖水潤過也沒什么痛意。估摸著人喝的差不多了, 雍淵帝才隨手將碗擲到一邊。

    碗被他移走, 正偷著蜜的人兒將身子下意識往前一傾,又被對方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乇ё×恕?/br>
    見懷中的小姑娘不再害怕,雍淵帝望著她惺忪的眉眼輕笑了下,“歲歲困了?!?/br>
    “待睡醒了,那些人歲歲想怎么罰便怎么罰?!?/br>
    雍淵帝的手從人睫上輕拂而過,平淡的聲線卻有著難言的威懾:“她逃不了的?!?/br>
    伺候在旁的曹陌低垂著眉,端著托盤的手指卻在小幅度顫著。

    帝王的怒意實在太過駭人,他現(xiàn)在恍如大海中的一葉扁舟,只能眼睜睜看著迎面而來的巨浪將他吞沒,連掙扎的機(jī)會都被徹底剝奪了。

    許是不小心嗅到了絲危險的氣息,姜歲綿軟乎乎地在人胸前蹭了兩下,動作間帶著些乖巧意味,“不生氣。”

    滿殿的威壓驟然一消,掌握著生死大權(quán)的君王輕聲嗯了一句,目光卻還落在少女纖細(xì)的身形上。

    乖乖軟軟的,像個糯米團(tuán)子,他一錯眼就會被人欺負(fù)去了。

    要更仔細(xì)地護(hù)著才是。

    雍淵帝垂下眼,心中那座密不透風(fēng)的堡壘一點點讓人鑿開了個口,

    而那揮著小鐵鍬鑿墻的小姑娘渾然不覺,還在想著要說些什么才能平息他的怒火。笨拙得有些可愛。

    “別,別氣,”明明已困得睜不開眼了,卻還是固執(zhí)地張開了嘴,“其實...沈菡萏要是騙我,那也挺,挺好的?!?/br>
    她強(qiáng)挺著睡意,斷斷續(xù)續(xù)地將話說完了,紊亂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穩(wěn),終是被拽去見了周公。

    小半柱香后,連根頭發(fā)絲都未曾動過的帝王微勾起唇角,將人放回了軟榻之上。

    明黃色的薄褥被輕蓋在少女身上,雍淵帝又望了幾息,才小心翼翼地收回了護(hù)在她心上的手。

    正要起身之際,雍淵帝卻倏地頓住了。

    “騙我...大家就都有藥了?!?/br>
    不需要那味莫須有的心頭血,患上疫病的百姓便有救了。

    雍淵帝的目光不自覺地顫了下,小姑娘的臉半掩在被里,微翕的唇透著不正常的蒼白,卻連夢中的低喃都是軟的。

    軟的叫他憐惜。

    *

    姜歲綿再醒來時,已是一日之后了。

    紛雜的記憶涌入她腦中,小姑娘怔怔瞧著頂上的帳紗,混沌的思緒倒是清醒了過來。

    她恍惚間看清了昨日那張自己未曾辨明的臉。

    天潢貴胄,舉世無雙。

    所以她昨天...是揪著雍淵帝的領(lǐng)子,說要跟他挾恩求報?

    理清了這點的小姑娘抿了抿唇,被自己的cao作給弄得有些懵了,她下意識抬手想要把被子拉起擋住臉,還不待使力呢,就被一只修長的手給按住了。

    “歲歲?”匆匆趕來的帝王身上還沾著外間的風(fēng)雪,甫一進(jìn)殿便捉到了只試圖藏起的小貓兒。

    養(yǎng)崽經(jīng)驗尚未攢滿的雍淵帝還不大想的明白此舉的意圖,卻在看到人兒泛著紅的臉時當(dāng)即微皺起了眉。

    他熟稔地將手放在人額上探了下,并不算熱的溫度讓他稍放下心,可仍沉聲吩咐了句:“把太醫(yī)叫來。”

    曹陌趕忙應(yīng)了聲,不過片刻的功夫,蓬頭垢面的太醫(yī)院院首就一路小跑著沖了進(jìn)來,那是半點都不敢耽誤的。

    少女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手腕處就驀地一沉,可見這脈早已不知診了多少回了。

    姜歲綿愣愣地被人擺弄著,直呆了好半晌,才對著眼前那張無比俊美的臉輕喚出聲,“圣上...”

    “病好了么?”

    張?zhí)t(yī)診脈的手微微一顫。怪不得這姜家姑娘得今上如此偏愛,這換了誰能擋得住呢?

    反正他是擋不住的。

    雍淵帝還未曾開口,卻聽那錦榻上躺著的人兒脆著聲,又道:“圣上別罰太醫(yī)和曹公公他們,是我自己要取的血,他們沒能攔下來?!?/br>
    在旁伺候的曹陌并著太醫(yī)院院首懼是一驚,然后那眼眶倏地紅的不像樣了。

    小姑娘不知道,在她昏迷的五日里,勤政殿中除了她當(dāng)初從姜府帶來丫鬟以及負(fù)責(zé)治傷的太醫(yī),其余人便跪著再沒能起過身。

    至于曹陌之所以能有例外,也不過是因為今上照顧她時騰不開手把他喚了來罷了。

    現(xiàn)下能在殿里伺候的宮人都是后頭新?lián)Q的一批,就連大皇子,都是跪到暈厥后被生生抬出的殿門。

    而那個負(fù)責(zé)取血的影衛(wèi)...

    曹陌敢以他自身性命擔(dān)保,剛得知一切時的圣上絕對是動了殺念的,要不是關(guān)鍵處那影衛(wèi)袖中滾出一顆金鈴,那人怕是早已成了亡魂。

    大太監(jiān)都不敢去想,若是少女真出了事,他們這些人會面臨怎樣的結(jié)局。

    那可是帝王啊,死生只在他的一個抬眸。

    提心吊膽了這么些日子,再堅強(qiáng)的人也都被折去了泰半氣性。而現(xiàn)在因自己失職而沒護(hù)好的小姑娘剛一清醒,便是開口為他們這些罪人求情。

    這...怎么能叫他不心顫呢?

    姜歲綿可不知兩人心中是如何的翻江倒海,她覷了一眼雍淵帝的面色,又軟聲重復(fù)了遍,直到對方被她磨動,微微頷首才肯罷休。

    看著少女心滿意足的淺笑,坐在榻沿的人伸出手,拂開她嘴角黏著的發(fā)絲,神色淡淡。

    “護(hù)主不力本是死罪,歲歲既然求情,就罰他們半年俸祿罷。”

    姜歲綿一雙清眸瞪得圓圓的,顯然是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出,她癟了癟嘴還要再勸,那廂喜極而泣的曹陌幾人已然齊齊跪下了。

    “奴才叩謝圣上圣恩?!?/br>
    待叩完了,他們身子微向左一偏,又拜了下去,“謝姑娘?!?/br>
    榻上的人帶了幾分無措,被太醫(yī)放開了的手反射性往下一撐就要坐起,卻被雍淵帝眼疾手快地扶住腰將她順勢抱了來。

    她沒用上力,自然也不會牽動了心上的傷。

    昨兒個暈暈沉沉被人摟在懷里與當(dāng)下正清醒時還是有著不小區(qū)別的。小姑娘咬著唇,尚且存著幾分不大適應(yīng),雍淵帝卻已熟稔地替她調(diào)整了位置,讓人靠著更舒服些。

    “睡了這么久,吃些粥可好?”

    剛想挪開身子的姜歲綿:...好像真的有點餓了。

    叫人說餓了的小姑娘還只來得及眨眨眼,被溫著的粥就呈到了雍淵帝跟前。

    等到溫?zé)犴樆奶鹬鄰暮黹g滑過時,姜歲綿面上都是幅懵懵的小模樣。

    她剛剛想做什么來著?

    小姑娘咽下嘴里分量恰到好處的胭脂米粥,乖巧地在人懷里倚著了。

    待粥完見了底,被投喂飽了的姜歲綿仰了仰頭,似是想說些什么,那頭卻見個宮女徑直捧了些話本子,在她面前一一展開了來。

    雍淵帝神色依舊淡然得看不出幾分情緒。

    “歲歲想看什么,叫她們讀,免得無趣?!?/br>
    姜歲綿含著沾滿了糖霜的蜜餞梅子,機(jī)靈的腦袋瓜被甜味沖的都有些轉(zhuǎn)不動了。

    總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勁。

    她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等她記起,沈菡萏早在暗獄里度過了不知多少個日夜。

    偌大的皇朝總會有些見不得光的地方,更何況當(dāng)今帝王并非溫和良善之輩,這暗獄的存在著實不是個多么稀奇的事情。

    里頭押著的犯人各式各樣,但無一例外的是他們都被剝奪了生死的能力。每日等上完刑了,守候在旁的獄卒便會將藥粉塞入人嘴中,不拘藥效多么猛烈,保住條性命扛得住明日的拷打就行。

    說白了就是群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人。

    沈菡萏蜷在角落里,旁邊關(guān)押著的是個看不出年歲的男子,刺殺未遂又被侍衛(wèi)及時卸了下巴沒死成,現(xiàn)下正被人拿著燒紅的鐵烙往鞭笞留下的傷口上按。

    這樣血rou翻飛的場面,尋常人終其一生也不會有機(jī)會親眼得見。

    沈菡萏低下頭,試圖躲避空氣里那股燒焦的腐rou氣息,帶著nongnong死意的低嚎卻在她耳邊揮之不去。

    她快要瘋了。

    事情的走向明明不該是這樣的。哪怕那味心頭血是她編的,可她救了雍淵帝卻是真真切切的事實。

    她不就取了姜歲綿兩錢心頭血,難道還能比九五之尊的命更尊貴嗎?

    救駕之功,當(dāng)有無數(shù)榮寵...怎么卻會淪落到如今這個樣子?

    黑灰在沈菡萏曾光鮮亮麗的衣裳上結(jié)成了塊,散落的髻上都是一個個的小疙瘩,看不清面容的臉上寫著驚懼二字。

    若叫旁人見了,說是哪里逃荒來的瘋婆子也是無人不信的。

    當(dāng)鐵鏈抽動的聲音響起時,她下意識顫著貼緊了身后的墻面,像只陰溝里的老鼠。

    來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確認(rèn)身份后便一把拎住了她的后領(lǐng),不由分說地將人往外頭帶去。

    至于沈菡萏不愿的奮力掙扎,在對方手里也不過是些小兒把戲。

    徒勞無功罷了。

    第32章 公主(捉蟲)

    沈菡萏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有機(jī)會再次見到雍淵帝。

    她被個老嬤嬤壓著胡亂洗了通, 又換上了身不大合身青衣,緊接著便被帶到了勤政殿里。

    “圣上,人帶來了?!?/br>
    沈菡萏膝上一痛, 拎著她的侍衛(wèi)隨手將她扔在了殿中,恭敬地向御案后的人請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