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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養(yǎng)妻錄(重生) 第55節(jié)

    此時正值深夜, 太醫(yī)跪在榻前, 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收回診在人脈上的手,汗如雨下。

    “回,回圣上,大殿下額上的傷并未傷及內(nèi)里,本是無礙的, 可...”

    “你胡言!”太醫(yī)話音未落, 賢妃便紅著眼怒斥道:“若是無事,本宮的祈兒怎么會至今未醒, 庸醫(yī),都是群庸醫(yī)!”

    那是她的兒子, 是她坐上后位唯一的指望,如何能出事的!

    鋒利的護(hù)甲懟到近前, 太醫(yī)身子顫了顫,一頭扣在了磚石上。

    “臣惶恐, 殿下的傷確實(shí)只觸皮rou, 但, 但...”他猶豫幾瞬, 方才十分艱難地道:

    “但卑職診脈之時發(fā)覺殿下其脈如絲, 恐有心氣郁結(jié)之癥, 且有愈演愈烈之勢,這...這才昏迷至今的?!?/br>
    賢妃得了答案,卻是愣住了。她指甲掐進(jìn)rou里,久久未曾回轉(zhuǎn)過神,“不可能,不可能的?!?/br>
    祈兒年歲尚淺,怎會生出心疾?

    太醫(yī)心下也覺得古怪,宮里的主子心氣不順乃是常事,可像大皇子嚴(yán)重成這樣甚至愈發(fā)兇險的,當(dāng)真罕見至極。

    雍淵帝望著蕭祈慘白的面色,神態(tài)自若地側(cè)過身,對著曹陌低語了幾句。

    半柱香后,前太醫(yī)院院首被小太監(jiān)們挾著跑進(jìn)了永寧宮側(cè)殿。張?zhí)t(yī)強(qiáng)行喘上幾口氣,便將手搭上了大皇子的脈上。

    得出的結(jié)論與先前太醫(yī)亦是一致。

    話到最后,他頓了頓,道:“殿下之疾臣或可以用銀針一試,但能否順利蘇醒,怕還是得靠大殿下自己?!?/br>
    說白了,大皇子所患的乃是心病,哪有什么對癥之藥。

    雍淵帝微一頷首,準(zhǔn)了他的動作。

    銀針入腦,殿內(nèi)宮人齊齊跪著,四周靜的只能聽見他們自己的呼吸聲,心卻猶如擂鼓。

    若是大皇子醒不過來...

    軟榻之上,蕭祈垂在身側(cè)的手猛然顫了下。

    “祈兒!”

    賢妃剎時撲在榻前,眼底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張?zhí)t(yī)也不禁松了口氣,“娘娘寬心,想來不出一刻,殿下就該醒了?!?/br>
    聞他此言,賢妃略微松緩的心弦總算定了,也有了心思去想旁的事情。她看向那邊俊美無儔的帝王,悄然理了理云衫上的褶皺,眼中淚意更甚:“若不是圣上,臣妾和祈兒恐怕...”

    “賢妃好生照看著大皇子罷?!彼惽榈脑拕傄徽f出口,就被帝王淡淡打斷了。

    他慣是清冷的。

    賢妃雖然對此毫不意外,但仍舊心存僥幸,試圖能博得君王半點(diǎn)憐惜之情。

    “圣上...”

    雍淵帝看了她一眼,那目光輕的很,可賢妃卻覺得自己被一層層剝開了來,冷到了骨子里。

    她什么都說不出口了。只能眼睜睜瞧著人轉(zhuǎn)過身,朝永寧宮外走去。

    “歲...歲歲。”

    刻有浮雕的殿門外,已半個身子沒入夜色的帝王腳步一滯,停了下來。

    “歲歲...不,不要?!?/br>
    “不準(zhǔn)喝那酒?!?/br>
    隨著主人情緒的極大波動,少年本沙啞的聲音越發(fā)清晰,竭力吼著,像在掙扎著什么似的。

    跟在帝王旁側(cè)的曹陌也直接愣住了,忍不住回頭往榻上望去:“大殿下這——”

    他不敢多非議皇子,迅速斂了聲??晒硎股癫畹?,大太監(jiān)覷了眼身前的帝王。

    皎潔的月色打在人的身上,映著殿內(nèi)瑩瑩燈火,雍淵帝的面容愈顯冷峻了。

    *

    龍輦?cè)鐏頃r一般,悄無聲息地離了永寧宮。

    未批盡的奏章擺在養(yǎng)心殿案前,曹陌拿著徽墨小心翼翼地磨著,不敢多言半個字。

    這位簡在帝心的大太監(jiān)兀地發(fā)覺,他已越發(fā)難以琢磨透今上的心思了。

    但直覺告訴曹陌,此時做個啞巴方才是最好的。

    冷香在香爐里一點(diǎn)點(diǎn)燃盡,他低著眉,恭敬地看著帝王在最后一本折子上留下御筆朱批。

    圣上今日的批閱,仿佛要比往日嚴(yán)厲許多。不小心瞥見一個鐵畫銀鉤的“駁”字的曹公公如是想。

    “她可回府了?”

    低沉的嗓音倏地在殿中響起。曹陌剛發(fā)散的思緒霎時被主人拽了回來。

    大太監(jiān)定了定神,幾乎是瞬間就明了帝王口中的“她”指的是誰。

    他緊忙弓身,答道:“鄭指揮使還未歸,但算著時辰,姑娘此刻應(yīng)該已經(jīng)下了馬車了。保不齊...已歇下了?!?/br>
    也是湊巧,曹公公這廂話音剛落,便有一宮人弓身走近,低著聲道:

    “稟圣上,指揮使大人求見?!?/br>
    雍淵帝輕飄飄合上奏本,“宣?!?/br>
    不知怎的,聞他此言,曹陌莫名松了口氣。

    不到片刻,一襲藏青色錦衣官服的指揮使徑直走到殿前,行禮問安:“卑職見過圣上?!?/br>
    “平身罷?!弊系娜说鬼暰€不輕不重地落在他身上,或者更確切來說,是落在他放在旁側(cè)的竹筐上,“何事?”

    鄭寒起身的動作微頓了頓,然后才抱著拳,低眉朝著御案后的帝王恭謹(jǐn)?shù)牡溃骸盎厥ド希@是姜姑娘回府時轉(zhuǎn)予卑職的...說,說是給您留的?!?/br>
    數(shù)顆薄皮桃子齊整地躺在篾竹筐底,曹陌看著那分外眼熟的桃,不禁緩緩?fù)鲁隹跉鈦怼?/br>
    “姑娘總是惦記著圣上的。”

    他分明記得,小姑娘之前說的可是要分給姜府眾人。

    雍淵帝定定打量了那桃子幾眼,方才回了個“嗯”字。

    明明只有一個字,曹陌心下卻是安了。

    他走過去,小心地將那竹筐抱到近前,揚(yáng)了個笑臉,試探著問了句:“老奴叫底下人切了,圣上嘗嘗?”

    筐里空了小半,卻仍剩上不少,個個皮薄個大的,想來是刻意選過的才對。

    雍淵帝看著,抬首微頷,可當(dāng)曹陌正要轉(zhuǎn)身退下,他卻倏一皺眉,將手伸進(jìn)了筐中。

    大太監(jiān)不明他此舉為何,但立馬頓住步,抬手把身前的東西往上往送了送。

    雍淵帝再抽出手時,指尖卻多出了個墨綠錦盒。

    它被壓在筐底,上頭又有桃子覆著,哪怕露出一角也容易叫人誤以為是片樹葉混了進(jìn)去。輕易不得見。

    曹陌一驚:“這,這是...”

    他正驚著,帝王已將手置于身前這不知來歷的錦盒之上。

    那盒上并未落鎖,輕而易舉地便被人打開了來。

    曹公公怔怔地吸了好幾口氣,就連雍淵帝也罕見地頓住了。

    底下的指揮使不明所以,本能地奔上前,抽出了腰間的刀。

    莫不是他不慎叫賊人混進(jìn)了什么?

    他還未曾來的及將護(hù)駕二字喊出,卻見那盒內(nèi)的帛絲上,正安安靜靜地躺著一支...

    狼毫?

    他抽刀的手頓在半空中。

    匆匆一瞥,指揮使其實(shí)辨不太清那筆的種類,可管身的品相他還是看的出來的,怕是極品的檀木才會如此。

    就是上頭的花紋...著實(shí)簡單了些,不像是大家所刻。

    倒是有些浪費(fèi)了。

    出身名門的鄭指揮使如是想著。

    這時的他還沒意識到不對勁之處。直到那位一直守在帝側(cè)的太監(jiān)總管愣愣嘀咕了句:

    “難怪大殿下對姑娘念念不忘呢,換誰又能舍得放手呢?”

    他連越矩一事都給拋之腦后了。

    當(dāng)初那塊紫檀木還是他親眼看著君王給出去的,這筆的主人是誰自不用多說。可這般的筆,哪里是一日兩日能制成的?那也就是說...

    早在啟程回府的消息定下之前,小姑娘便已經(jīng)開始著手做了。

    只是不知做了多久,才得的這一支。

    萬千思緒在腦中閃過,曹陌尋回氣聲,不禁嘆道:“這世間兒郎千萬,怕是得最好的那個,才能配的上這般好的姑娘了?!?/br>
    雍淵帝看著錦盒內(nèi)尚未沾過墨的毫筆,眉心的皺意一點(diǎn)點(diǎn)消了。

    心卻顫了下。

    在那一霎,仿佛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

    這對雍淵帝來說是個極為陌生的體驗(yàn)。

    陌生到即使他富有四海,仍舊難辨。

    養(yǎng)心殿內(nèi)寂靜非常,外頭卻突然變得嘈雜起來,直接打斷了正在沉思中的帝王。

    雍淵帝不耐地一抬眸,先映入眼中的卻是指揮使腰間抽出一半的刀。

    刀刃處泛著銀白的光。

    鄭指揮一怔,唰的一下將刀按了回去,屈膝便是一跪。

    他錯了,那花紋哪是什么簡單呢,明明是再尊貴不過了。

    而曹陌此時已到了殿外,對著那吵嚷的小內(nèi)侍厲聲呵道:“沒規(guī)矩的,何事如此喧嘩!”

    天色昏暗,斜月不知何時被云層隱住,小太監(jiān)的衣衫叫淅淅零零的雨水沾濕了一小塊。

    他叩在養(yǎng)心殿外的磚石之上,言語說不出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