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鞠躬的那個瞬間，大家都在臺下為我們鼓掌。

    恍惚間，有一種我們在一起了的錯覺。

    陳硯繼續(xù)往后翻，其實他對這些片段一點都不陌生，甚至隔了這么多年，還能想起許多細(xì)節(jié)，但當(dāng)時的他卻沒能察覺出少女的情緒與悸動。

    就好比那年冬天，他和陳政吵架過后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拒絕一切人的關(guān)心，朝著宋靜原說出“喜歡就在一起唄”這種渾話。

    女孩離開后，他毫不在意地繼續(xù)沉浸在自己的墮落中，她卻一個人在雪地中哭了很久，急火攻心連續(xù)生了一周的病。

    在絕望與傷心中寫下了“暗戀真的太苦了”。

    再比如那次沈枝意醉酒，他陪著宋靜原在酒館，喝醉的她問自己在不喜歡你的人身上浪費感情是不是很傻，陳硯不解地說是，還在想她為什么要問這種無意義的問題。

    宋靜原卻回想起自己跑了半個崎源只為了偷偷追逐陳硯身影的那些狼狽，想起那些得不到回應(yīng)的情愫，抱著酒瓶哭了很久，抽泣著說“陳硯，你不能這么欺負(fù)我”。

    現(xiàn)在想想，他到底做了多少混蛋事？

    他在無意中闖入她的世界，像是六月的天，陰晴不定，卻總能掀起驚濤駭浪。

    那些他以為的巧合與偶遇，其實是她費盡心思制造出來的。

    一切都有跡可循，他曾無數(shù)次站在真相的邊緣，只可惜他從沒深入她的內(nèi)心探尋過。

    指尖捻開后面的紙張，日記的主人公永遠(yuǎn)是陳硯，她用這種獨特的方式，記錄著兩個人相處的每一個瞬間。

    直到那一頁——

    【2014年1月19日】

    成了我的男朋友。

    2010.9.13-2014.1.19  1224天的暗戀

    陳硯，我好喜歡你。

    陳硯喉間酸澀，無法想象少女聽見那句“要不要做我女朋友”的時候，心中翻起多少驚訝與歡愉。

    再往后翻，一張照片從里面掉了出來。

    是他們初三時候的畢業(yè)照。

    他和宋靜原站在對角上，一個散漫一個安靜，一個善良乖巧一個壞到了骨子里，是完完全全兩個世界的人。

    彼時的他深陷淤泥與混沌，整天沉迷于紙醉金迷的場所，和狐朋狗友泡在酒吧里，不少女孩子往他身邊靠，他很少拒絕，為的就是讓身邊熱鬧點兒，不過沒什么感情，厭倦了就散場。

    而在陳硯的記憶里，宋靜原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學(xué)生，對人真誠，從來沒有壞脾氣，每天都悶頭在教室里學(xué)習(xí)，偶爾會捧著書到cao場走走，純潔的像一張白紙。

    陳硯自知這樣的人不該被自己玷污，所以處處避讓。

    但他不知道的是，她在不為人知的角落里偷偷喜歡著他，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身邊的風(fēng)花雪月。

    他的退縮，成了少女整個青春里的遺憾。

    ……

    浴室的水聲停了。

    熱氣將鏡子熏得一片模糊，宋靜原用毛巾擦了擦，正打開風(fēng)筒準(zhǔn)備吹頭發(fā)，身后的門砰一聲被打開。

    她嚇了一跳，看見陳硯站在門口，眼尾有些不易察覺的紅，情緒看起來很復(fù)雜。

    宋靜原剛想問問他怎么了，陳硯過來奪走她手中的東西，擱到一邊，將人往自己的懷里摁，扣著她的手腕舉過頭頂，貼在冰冷的墻面上。

    發(fā)絲還滴著水，涼意橫生，宋靜原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顫，抬眼只看見陳硯緊繃的下頜，下一秒，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guntang的吻將她吞噬。

    淋浴頭還濕噠噠地滴著熱水，霧氣在他們之間氤氳，宋靜原被烘得難受，像是一條脫了水的魚，想要呼吸卻沒有辦法，整個世界被陳硯占據(jù)著，他一點點的廝磨她的唇舌，強(qiáng)烈的荷爾蒙氣息混雜情.欲，灼得每一寸皮膚都熨燙。

    宋靜原的眼眸里蓄滿霧氣，發(fā)絲貼在陳硯的皮膚上，潮熱的空氣中滿是旖旎，讓人神智全失。

    他們彼此的喘氣聲交纏在一起，胸膛相貼，感受著彼此的心跳聲，陳硯吻得很兇，單手扣著她的后腦勺，反復(fù)咬著她的嘴唇，仿佛要讓她融入到自己的身體里，像是一束火。

    宋靜原被他弄得渾身燥熱，細(xì)細(xì)密密的痛意從嘴唇里傳來，她伸手推了推陳硯，嗚咽著喊他的名字。

    陳硯終于停下。

    “宋靜原?！彼纳ひ舢惓５蛦?，像是摻了顆粒一樣，壓抑著內(nèi)心的情緒，“為什么從來沒和我說過暗戀我這事兒？”

    宋靜原心臟重重墜了下，酸意蔓延，眼淚奪眶而出。

    她偏過頭，下意識想否認(rèn)，后來又想起來柜子里被她遺忘的那些東西，頓時明白過來。

    瞞不住。

    陳硯捏著她的下巴，強(qiáng)迫她直視自己，在她耳垂上咬了下。目光沉黑，仿佛野獸：“為什么？”

    “因為——”宋靜原吸了口氣，聲音很弱，像是許多回憶涌上心頭，“已經(jīng)習(xí)慣了把那些事情埋在心里，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br>
    少女的暗戀是一種很復(fù)雜的心思。

    “而且一開始的時候，我不確定你是真的喜歡我，還是一時興起和我在一起，所以不敢把這些展露給你看。”

    “那后來呢？”

    后來他做的種種已足以證明他是認(rèn)真的。

    “再后來是因為，我不想用暗戀這件事?lián)Q取你的同情，從而將你束縛在我的身邊?！?/br>
    因為愛他，所以希望他是自由的，能永遠(yuǎn)熱烈地去追求自己真正喜愛的東西，不要因為憐憫她多年的暗戀，就委曲求全地留在她身邊。

    “傻瓜。”陳硯眼眶紅了，聲音多了幾分無奈，捧著她的臉胡亂抹掉她的眼淚，兩個人額頭相抵，輕笑道，“我心甘情愿陪在你身邊?！?/br>
    他揉了揉她的臉，漆黑的瞳仁里待著堅定：“寶貝兒，我不會覺得這是一種束縛，我只是心疼你?！?/br>
    心疼她十幾年如一日的愛戀。

    從今往后，無論生死，他都要陪著她。

    -

    陳硯幫她吹干頭發(fā)，抱著人回到臥室。

    日記還剩下一半沒看完，陳硯把人抱到腿上，握著她的指節(jié)繼續(xù)向后翻，宋靜原許是有些不好意思，偏過頭不敢直視上面的內(nèi)容，陳硯卻看得很認(rèn)真。

    從他們在一起之后，日記上的內(nèi)容都變成了戀愛日常，一直到2014年五月。

    他們分開的那段日子。

    記錄在這里戛然而止。

    再往后翻，空白紙張上密密麻麻地只寫了兩個字——

    陳硯。

    每一頁都標(biāo)注了日期，從2015年開始，一直到本子被用完，宋靜原反反復(fù)復(fù)在本子上寫他的名字。

    大部分的字跡都很工整，一筆一劃地寫上去，有一些卻寫的很用力，紙張甚至被劃破，像是歇斯底里地發(fā)泄著。

    陳硯眉心微皺，指著名字問她：“為什么寫了這么多我的名字？”

    宋靜原咬了咬嘴唇，想起在新城那段時間，她整夜失眠焦慮的日子，那些想陳硯想到發(fā)瘋的日子。

    “那個時候我病了。”

    陳硯臉上僵了下。

    “什么？”他聲線都在顫抖。

    一字一句的，宋靜原把自己那幾年出的心理問題完完整整地告訴了陳硯，陳硯一直緊緊攥著她的手，唇線緊繃著，漆黑的眼睫里翻涌著心疼與難受。

    “分開后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彼戊o原鼻音濃重，“最開始我還能用學(xué)習(xí)來麻痹自己，但后來卻發(fā)現(xiàn)，這都是徒勞?！?/br>
    她沒有一個瞬間能逃得過陳硯。

    從十幾歲就喜歡上的人了，早已經(jīng)刻進(jìn)她的每一個細(xì)胞當(dāng)中了。

    “那時候?qū)嵲谑翘肽懔耍瑳]有其他方式發(fā)泄，我就只能在本子上寫你的名字?！?/br>
    “陳硯?！彼戊o原不知怎么就哭了，睫毛濕成一片，瞳仁氳著一汪水，“你是我的藥?！?/br>
    這么多年，能治好她所有不堪的，只有他一個人。

    “大三的時候，我的情況變得更加嚴(yán)重，祁安姐帶我去見了蔣彬，在他的引導(dǎo)下，我和他講了過去的事情。”

    “他說因為我從小的生活環(huán)境，所以習(xí)慣把所有事都憋在心里，說我極度沒有安全感，不相信誰會永遠(yuǎn)陪在我身邊，會毫無保留地愛我?！?/br>
    “他鼓勵我去找你，和你敞開心扉，但當(dāng)時的我還是做不到?！?/br>
    陳硯終于明白，當(dāng)年發(fā)生的那一切，為什么宋靜原要一直瞞著自己。

    她的女孩因為從沒接受過偏愛，所以自卑到骨子里，不敢讓他看見不好的一面，怕他知道了就不再喜歡她。

    卑微得讓他心疼。

    可是后來，她還是溫柔地、堅定地選擇了自己，鼓起勇氣和他重新來過，努力和他敞開心扉，和過去告別。

    陳硯很少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尤其是在宋靜原面前，大部分時間他都不會把自己脆弱的那面表現(xiàn)出來。

    但是聽完她的話，陳硯心難受得厲害，眼角也溢出淚水，他遺憾沒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陪在身邊，而是讓她一個人去承擔(dān)那些。

    “對不起?！彼鹗植恋羲臏I，聲線低沉，“對不起寶貝。”

    “從前是我太渾了，做了那么多讓你傷心的事情，還讓你在那漫長無光的歲月里等了那么久，又難過了那么久?！?/br>
    “沒關(guān)系?！彼戊o原將情緒壓下去，握著他的手，“能和你在一起，我已經(jīng)覺得很幸運(yùn)了?！?/br>
    陳硯對她這些好，早已經(jīng)彌補(bǔ)了從前那些傷痕。

    “不?！标惓幱H了下她的手指，語氣鄭重，“感到幸運(yùn)的應(yīng)該是我?！?/br>
    “遇見你，才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yùn)。”

    第九十二章

    收拾完所有行李已經(jīng)凌晨兩點了。

    宋靜原忙碌了一天, 又哭過一場，困意和疲倦一起席卷而來，躺在陳硯懷里很快就睡著了。

    她眼睛有些紅腫, 陳硯抬手輕輕幫她揉了揉, 確認(rèn)小姑娘睡熟了，掀開被子下了床。

    陽臺的窗戶被他打開，陳硯胳膊搭在窗沿上, 由著冷風(fēng)在臉上胡亂拍, 發(fā)絲凌亂地糾纏在一起, 涼意順著衣領(lǐng)往里面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