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擊天下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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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完刀,司馬珂決定試一把弓箭,這才發(fā)現(xiàn)東晉的箭靶,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樣。 那箭靶是用白布蒙住的,上面畫了一個鹿頭,鹿頭的正中鼻子部位,點了一個紅點就是靶心了。 后來才知道,這箭靶也是分等級的,天子用的是熊皮制成的靶子,在中心畫白點作為靶心;諸侯用麋鹿皮制成靶子,靶心是紅點;大夫和士都是白布靶子,大夫在靶上畫虎豹頭,士在靶上畫鹿和豬頭, 司馬珂雖然之前也用過弓箭,但是現(xiàn)代弓和晉代的牛角復合反曲弓相比,用法還是有差異的。 一石二斗的牛角反曲弓,司馬珂只是兩指輕輕一拉,便拉了個滿月。鷹眼仿生基因加持的視力效果下,五十米外的箭靶紅心,似乎就在咫尺之間。 雙指一松,弓弦聲動,那羽箭便嗖的一聲,垂直九十度,不偏不倚,正中紅心! 一連三箭,都是箭箭正中靶心。 放下弓箭,司馬珂又走向那石鎖、石擔,想試試看自己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五十斤的石鎖,一手一個,輕松舉起,似乎舉的是兩個塑料玩具一般。司馬珂一時興起,輕喝一聲,先后將兩個石鎖輕輕拋起兩三尺高,又輕輕的接住,如同玩雜耍一般。 最后,伸手一提,兩百余斤的石擔,竟然被他單手提了起來,輕輕一舉,絲毫不費力,還在頭上舞了個花。 經(jīng)過一番掂量,司馬珂對自己的武力值,心里已大概有了個底,信心和豪氣頓時大增,眼中的神色更是豪情烈烈,似乎想找只猛虎來較量一番——或許可與完達山一號一戰(zhàn)。 一旁觀看的小蕓,徹底凌亂了。 這公子,不但美得不似來自凡間,居然還有這般神力,莫非真是天上的神仙來的不成? …… 用過早膳,便見陳金匆匆忙忙的奔了進來,湊到司馬珂耳邊小聲說道。 “珉公子前來求見,當初西陽王受叛軍牽連,時局動亂,珉公子和公子兩家失散,今已六年。當年公子尚垂髫之年,如今已長大成人,面目大有變化,故公子不必擔心……” 同為司馬羕之孫,司馬珉比司馬珂要大上幾個月,如今主動前來求見,司馬珂自然要到門口親迎。 來到門口,司馬珂就看到一個衣著華美,年齡和自己相仿的少年,不等對方開口,便已率先迎了上去:“兄長,多年不見,想煞愚弟了?!?/br> 來的正是司馬珉,看到司馬珂,當時就呆住了。 在他的印象中,這堂弟雖然幼時也的確清秀可愛,但是決計想不到六年過后長成了翩翩少年,會如此俊美,簡直如同畫中走出來一般,完美無瑕。 司馬珉看到司馬珂率先相認,又是其府上老仆引見,自然沒有絲毫的疑慮,兩眼登時就紅了,一把抓住司馬珉的雙手:“賢弟……” 司馬珉也算苦啊,當年祖父因叛軍坐罪賜死不說,他的父親也受牽連被賜死,就連比他大兩歲的長兄司馬崧都被喂了毒酒,親眼看到父兄硬生生的被毒死在面前,一家人也被開除宗籍,避禍他鄉(xiāng),這些年可是沒少受苦楚和委屈。 如今總算熬到朝廷給予恢復宗室身份,又被宣召入京,一官半職是少不了的,只是祖父司馬羕這一支,就只剩下他和面前這六年未見的堂弟,叫他如何不百感交集,涕淚交流。 兩人一個虛與委蛇,一個真情實意的激動了一番,這才一起進入正廳。 兩人做下之后,用了茶湯,又互相噓寒問暖了一番,司馬珉道:“聽聞賢弟與我入京,元瑜、元珩兩位兄長今日午時在潘樓設宴為賢弟接風洗塵,屆時你我兄弟同去,莫要誤了時辰。” 元宏、元珩? 司馬珂一臉懵逼,正要望向陳金時,司馬珉已經(jīng)做了解釋。 司馬弼字元宏,其弟司馬邈字元珩,都是汝南王司馬祐之子,司馬祐之父司馬矩,司馬矩之祖父是司馬懿,與司馬珂算是同宗。 自八王之亂以來,司馬宗室互相殘殺,衣冠南渡時只有“五馬渡江”,司馬宗室子弟原本已剩下不多。再加上司馬羕、司馬宗坐罪,又賜死幾個,就更沒剩幾個了。余下和司馬珂同輩且年齡相當?shù)囊簿椭挥兴抉R弼和司馬邈兄弟了。 只是老司馬家原本就是內(nèi)亂搞衰自己的,如今恐怕也沒什么太深厚的同宗之情。 第六章 擲地有聲 潘樓,據(jù)說古今第一美男潘岳的后代所開立的酒樓。 當年潘岳被叛王司馬倫夷滅三族,只有侄子潘伯武提前逃掉,跑到江南,在建康城開設潘樓,第一為紀念其叔父,第二也是借起叔父的名聲發(fā)財。 果不其然,潘樓生意奇好,經(jīng)過潘家三十余年的經(jīng)營,已隱然成為建康城第一酒樓。 雖然北地和中原一片水深火熱,胡虜肆虐,但是偏安江南的東晉依舊是暖風吹得游人醉,繁華如夢。全城之內(nèi)的茶樓酒肆,處處爆滿,秦淮河之上的畫舫更是徹夜燈火不熄,而像潘樓這樣的大酒樓,更是火爆異常,來的非富即貴,尋常之人就算有錢也訂不到座位。 司馬珂與司馬珉乘坐牛車來到潘樓門口,只見這是一棟三層樓的大酒樓,裝飾得雕梁畫棟、飛檐走壁,檐牙高啄,如同一座宮殿一般,酒樓的背后就是繁華熱鬧的秦淮河。 兩人下了牛車,往潘樓走去。 前頭四五個頭戴綸巾,大袖翩翩,手執(zhí)羽扇的青少年男子正踏入大門口,顯得十分引人注目,而門口的小廝更是殷勤的聲音都快滴出水來了。 司馬珂不禁向前仔細看了那幾人一眼,只見走在前頭的是兩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男子,后面則兩個跟十五六歲的俊美少年,腳上踩著木屐,邊走邊說說笑笑,顯得十分灑脫。 領頭的一名二十多歲的文士,搖著羽扇笑道:“玄度兄未入潘樓已半載,昔君往矣,雨雪霏霏,今君來思,楊柳依依,今日當浮一大白,不醉不休!” 身后幾人哈哈大笑,惹得四周的賓客紛紛朝他們望來,并沒有嫌棄的神色,反而充滿艷羨,也有人想要上前打招呼,然而一行人卻目不旁視、旁若無人的隨著伙計上了二樓。 兩人跟在那群人的后面,在伙計的帶領下上了二樓,進了二樓一間閣子。隨后司馬珂兄弟也被引進了隔壁的一間閣子。 閣子內(nèi),兩個年齡看起來二十歲左右,衣著華美的少年正在等候,兩人急忙向前見禮。 這兩人正是宗室公子司馬弼和司馬邈,互相施禮后,司馬弼和司馬邈看清司馬珂面目那一剎那,不覺又呆住了。 “元瑾弟儀容之俊美,整個建康城未有可比者!” “可比當年潘岳,恐怕江南無出其右!” 這年頭,夸人帥居然也是這么直接,毫不掩飾,不過……本公子喜歡! 司馬弼和司馬邈已有官職在身,年齡也比他們大;而司馬珂、司馬珉兄弟,兩人的父親都是被賜死,祖父是因蘇峻之亂坐罪賜死,孤兒一對,跟司馬弼兄弟的地位相比,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但是因司馬珂俊美得太驚世駭俗,在魏晉風流的年代,顏值即正義,使得司馬弼兄弟姿態(tài)瞬間低了幾分,接下來的交談也變得十分融洽。 四人年齡相當,輪不上談家事國事,過往有無太多交集,更多的只是尬聊,有一句沒一句的,尤其是司馬珂是個西貝貨,更是盡量少說話,避免穿幫。 就在此時,隔壁閣子里傳來一陣洪亮的歌聲。 “九天臺山者,蓋山岳之神秀者也。涉海則有方丈、蓬萊,登陸則有四明、天臺……夫其峻極之狀、嘉祥之美,窮山海之瑰富,盡人情之壯麗矣……” 閣子是木板墻壁,原本就不隔音,那人聲音又大,以致這邊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四人細聽了一揮,司馬邈頓時興奮了起來:“游天臺山賦……此乃孫興公之曠世神作!” 那吟哦之聲持續(xù)了很久,終于安靜下來,沒過多久,又聽那洪亮的聲音笑道:“諸卿試擲地,要作金石聲!” 隔壁掌聲響起,隨即有人笑道:“興公此賦,千古絕唱也!” 話音剛落,司馬邈和司馬珉都激動起來了:“隔壁就是孫興公,我等當前往拜訪?!?/br> 兩人跟司馬珂和司馬弼告辭一聲,就跑到了隔壁,完全活脫脫后世追星族一般模樣。 司馬弼滿臉苦笑,見司馬珂紋絲不動,笑問道:“孫興公乃江南文壇之翹楚,元瑾弟為何無動于衷?” 司馬珂笑笑:“詩詞歌賦,饑不能食,寒不能衣,如今我大晉痛失半壁大好河山,江南之地也是內(nèi)亂不斷;文人墨客,縱文采風流,于國于民,有何益哉?” 司馬弼的神色一呆,想不到司馬珂能說出這么一番話來,神情頓時變得肅穆起來,端起酒樽敬道:“元瑾弟雖年幼,卻有此境界,實乃宗室之幸也!” 兩人對飲一樽,正要就此話題暢談,卻又因隔壁的動靜停住了。 隔壁傳來兩個同宗兄弟的聲音:“晚輩乃宗室司馬邈、司馬珉,今幸有緣得見長樂侯,喜不自禁,特來拜見!” 接下來是一片寂靜,司馬珂隔著墻壁都能感受到兩人的尷尬。 緊接著兩人又重復了一遍:“晚輩乃宗室司馬邈、司馬珉……” 那洪亮的聲音打斷了他們:“孫某爵低官微,只寄情歌賦,不認得甚么宗室,對飲皆是鴻儒,談笑概無白丁,兩位公子自便罷!” 司馬珂眉頭一皺,驀地騰身而起。 所謂魏晉風流多狂生,繼承狂生鼻祖禰衡的遺風,越狂越名聲大,自詡放蕩不羈,是那時士子文人的一個普遍現(xiàn)象。對于這種胸中無一策,裝逼第一名的狂儒,司馬珂卻是深惡痛絕。 “游天臺山賦,果然好賦,可作小兒催眠曲!” 當司馬珂出現(xiàn)在隔壁閣子門內(nèi)時,閣子內(nèi)瞬間一片寂靜。 不只是因為司馬珂的狂傲之言,更因為他的容貌。 閣子內(nèi)四人,無一不是俊逸風流人物,面相清秀俊美,可是在司馬珂面前,霎時黯然失色。 “閣下何人,敢做此狂言,蔑視興公之作?”一名藍衫少年問道。 司馬珂正要回答,正中一名青衫少年,起身笑道:“這位郎君之美,可比潘岳、宋玉和衛(wèi)玠,何出此不雅之言,何不先入座,把酒言歡,共論佳句,如何?” 司馬珂朝那少年望去,見那少年跟自己年齡相仿,峨冠博帶,長衫廣袖,面容俊美,又比其他幾人多了幾分軒昂之氣,不覺多了幾分好感。 聽得那少年這般說道,司馬珂心頭的火氣頓時稍減了幾分,當下微微一笑,拱了拱手,正要回話,卻又被孫綽打斷:“此酒何辜,豈容狂莽小兒糟蹋,若有高論,愿洗耳恭聽,若只是無理取鬧,還請自便!” 司馬珂冷然一笑道:“當今天下,長江以北,盡落石趙羯族之手,漢人為魚rou,任其屠戮宰割,不如牲畜;益州盡歸氐人;西涼張氏,名為稱臣,實為自立為王。大晉疆土,半壁淪陷,爾等狂生,不思報國,盡做華而不實之文章,嘩眾取寵,自詡高人一等,在我看來,不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司馬珂一腔劈頭痛罵,頓時就把狂傲的孫綽罵懵了。更重要的是,這一頓痛罵之下,罵的孫綽一時之間竟然無言以對。 尤其是那句“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個典故出自劉伯溫,在這個時代第一次出現(xiàn),算是首創(chuàng),更是鎮(zhèn)住了眾人。 孫綽愣了好久,這才呵呵呵的發(fā)出一長串冷笑,然后滿臉譏諷的說道:“好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郎君倒也是個雅人,不知有何著作,若能如郎君之言,名副其實,我等愿謝罪致歉?!?/br> 司馬珂也冷聲一笑:“儒有君子小人之別。君子之儒,忠君愛國,守正惡邪,務使?jié)杉爱敃r,名留后世。若夫小人之儒,惟務雕蟲,專工翰墨,青春作賦,皓首窮經(jīng);筆下雖有千言,胸中實無一策。且如楊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閣而死,此所謂小人之儒也;雖日賦萬言,亦何取哉!” 話音剛落,閣子內(nèi)又是一片寂靜。 尤其是那青衫少年似乎受到觸動,滿臉若有所思的模樣,不覺緩緩的坐了下去,眉頭緊皺。 “嚯嚯嚯~” 孫綽捶胸發(fā)出一陣怪笑,指著司馬珂罵道:“狂莽小兒,看來胸無點墨,一介白丁,不過逞口舌之能,嘩眾取寵,還不速速離去,莫要遭人恥笑!” 這時司馬弼也過來了,饒有興致的望著司馬珂,眼中滿是贊許之色,而司馬珉、司馬邈則是滿臉緊張,一個勁的扯司馬珂的衣角,似乎提醒他不要太張揚。 司馬珂聽了孫綽這般話,也不惱,只是微微一笑:“取紙墨來!” 那青衫少年一直盯著司馬珂,滿臉神色復雜,聽得司馬珂這一句,當即起身,奔到門口,對外喊道:“酒家,取紙墨來!” 第七章 熱血沸騰 潘樓原本就是士子文人聚集之地,筆墨紙硯自是少不了的,很快就有人端了過來。 這時閣子之前,已經(jīng)匯集了一大堆圍觀者。 聽到有人叫板“擲地有聲”的孫興公,大概就像聽到有人叫板劉德華要跟他飆歌一樣,算是爆炸性新聞,于是整個二樓大堂呼啦啦的涌來一大片人群。 孫綽看到門外人頭涌動,臉色愈發(fā)難看,冷笑道:“何不移步到大堂之內(nèi),讓門外諸公見識見識公子的大作?” 司馬珂望了望門外,知道事情已經(jīng)鬧大,如今已是騎虎難下,當下也不推辭,應了聲“好”。 大廳之內(nèi),人越來越多,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很快又有人搬來一張長大的案幾,鋪上上好的蔡侯紙,又有伙計磨好墨,將一枝狼毫遞到司馬珂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