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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佳兒佳婦在線閱讀 - 佳兒佳婦 第34節(jié)

佳兒佳婦 第34節(jié)

    相比之下, 雖是同樣的馬車, 二房那邊卻顯得黯淡多了。

    謝府的長房夫婦, 本就有太后賜予的佳兒佳婦的美名,如今這般高調(diào)回門,引得長安城不少的百姓爭相圍觀。

    溫初弦坐在馬車中,聞得鋪天蓋地的驚羨聲,猶如皇后出巡。她如坐針氈,渾身不安,把馬車的車窗拉緊了,不想讓別人看見她的面孔,太丟臉。

    謝靈玄卻神閑氣定,靜寧地遙望著市井街頭……仿佛他就是蓄意要把排場做大,讓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夫婦的恩愛。別人的妒火和憎恨,亦是他想要的。

    謝靈玄蓄意如此,倒使得溫芷沅和謝靈玉的馬車在后面,像仆役跟班一樣,默默無聞。

    溫芷沅坐在馬車里,臉色比鐵青還鐵青。謝靈玉倒是滿不在乎,背著雙手哼小調(diào)。

    溫芷沅實在怨恨自己所嫁非人,不由得嗔道,“謝氏一向節(jié)儉,玄哥哥以前茹素,是最內(nèi)斂低調(diào)不過的。為何今日玄哥哥如此招搖?”

    謝靈玉輕蔑地說,“他一直這樣,你剛知道哦?!?/br>
    溫初弦不悅地掐了掐指甲。

    奪得了管家權(quán)又有什么用,一旦出了謝府的門,還不是那溫初弦把風頭占盡。

    若玄哥哥和她成了眷侶,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她該享受的吧。

    至溫邸,溫老爺和何氏早在門口迎接。見了這般排場,溫老爺沒說什么,何氏卻面帶假笑,暗自怨恨自己的嫡女被比了下去。

    眾人下得馬車來,溫老爺迎上前只顧著和謝靈玄說話,冷落不學無術(shù)的謝靈玉。

    溫初弦和溫芷沅一同拜見主母,何氏對前者愛答不理,只扶起了自己的嫡女,別有深意地說:“嫁什么男人不重要,女人活在內(nèi)宅中,把管家權(quán)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重要的?!?/br>
    自是說給溫初弦聽的。

    溫初弦啞然,被謝靈玄這么一弄,何氏記恨她炫耀,她以后八成連娘家都沒了。

    他故意的嗎?

    用午膳時,一家子圍坐在一桌,浹浹洽洽地用膳。

    溫老爺有意結(jié)交謝靈玄這女婿,特意從名樓品芳齋請來了庖廚,涼熱共做了一十八道菜品,又找來了紹興的女兒紅陳釀來款待謝靈玄。

    謝靈玄卻之不恭,“多謝岳父款待?!?/br>
    溫老爺?shù)溃敖袢栈亻T,賢婿千萬不要拘禮。都是一家人,放開了懷飲酒,不醉可不準走。”

    謝靈玄微笑。圓桌只有那么一小塊地,眾人眼觀鼻鼻觀心,表情各異,或多或少地留意著謝靈玄。其他人怎么樣都無所謂,左右全是陪襯,謝靈玄才是名副其實的主賓。

    溫初弦沒情沒緒,自顧自地持筷吃著她就近的小涼菜。

    她爹有求于謝靈玄,自然百般討好奉承,她卻懶得理會這些虛情假意的寒暄,也厭惡這種令人發(fā)昏的熱鬧,只想著趕緊吃完離席。

    沒想到一枚藕片卻夾在她面前,玉筷暗紅如血,藕絲潔白如雪,謝靈玄半帶輕笑說,“娘子先嘗一嘗。”

    他聲音不大不小,自然而親昵,一出口宛若一條無形的紅線纏在他和她二人之間,分外有旖旎之意。

    溫初弦一愣,知道他是個輕浪的,行事肆無忌憚,沒想到竟肆無忌憚至此。桌上的眾人也不約而同地愣了,謝靈玄的筷子卻懸在半空,波瀾不驚地柔聲催促,“張嘴啊。”

    溫初弦蹙眉,緩緩而木訥地張開嘴。

    她不理他,他反倒來招惹她。

    藕片到嘴里,她記不清什么味道了,很怪異就是了。

    他要與她做佳兒佳婦,外顯于世,寵溺都明晃晃地擺出來。以溫初弦對謝靈玄的了解,他不是招搖膚淺的人,做事總是暗藏玄機,即便超乎常理,在他自我的一套邏輯中也是融洽的,在日后某個時刻發(fā)揮巨大的威力。

    外人看來的恩愛和寵溺,內(nèi)地里卻敗絮一片,臟亂不堪。

    謝靈玄既要做戲,溫初弦便陪他。她笑笑,隨著他的話頭,“多謝夫君。”

    持筷亦給他夾了一塊藕片,“父親準備的菜品都是百里挑一的,夫君也嘗一嘗。”

    謝靈玄順從地吃了,唇上的弧度柔和動人。

    溫老爺陪笑,說些放之四海皆準的客套話。何氏看了看自己的女兒,臉色卻陰沉得滴水,很難不說嫉妒。

    聽說謝靈玄花了重金,把全哥兒送到大學士莊先生的學塾中上學,只是為了博溫初弦一笑。寵妻的名聲,還真不是空xue來風。

    溫芷沅微羨之余,面子上不想落人下風,手肘悄悄戳了戳謝靈玉,示意他也夾菜給她。

    謝靈玉卻一杯杯地只顧著自己飲酒,對溫芷沅的小動作置若罔聞。溫芷沅覺得自己嫁了個扶不上墻的男人,真是遺憾不已。

    溫家本就瞧不起謝靈玉這爛姑爺,被謝靈玄這么一比,更覺得他毫無可取之處,徒然嫁了嫡女給他,吃了大虧。

    溫家大哥兒溫伯卿也在席上,瞧著謝家兩子卻覺得道貌岸然,嘔心得很。

    他尤其記恨謝靈玉,都是因為謝靈玉去大理寺把他告了,才使得他入了大獄受酷刑,好幾處傷口到現(xiàn)在還沒好。

    “二哥兒的功名考得怎么樣了?”

    溫伯卿知謝靈玉廢人一個,哪有什么功名在身,便故意往痛處戳。

    謝靈玉豈會不知。

    他淡淡飲了一杯冽酒,說道,“正在考。不過我謝氏乃皇親國戚,世代的讀書人家,在下自幼受家風熏陶,就算考不中,也比外面的那些武夫清貴些。”

    溫伯卿的輕騎校尉是個武官,謝靈玉此言自是諷刺他是個魯莽武夫。這么一說,卻不意間把整個溫家都罵進去了,暗示溫家不是世代讀書人家、沒家風熏陶。

    何氏撂了筷,雖不重,卻已臉色不妙。

    溫芷沅連連給謝靈玉使眼色,叫他道歉,謝靈玉卻眉尾挑挑,也撂筷而去。溫伯卿怒,起身就要追謝靈玉去,再給他幾拳頭。

    溫老爺尷尬,本期待著謝靈玄這大哥能管管,但見謝靈玄眼底清明,目光如染了冷香,漫然而觀,含笑觀賞眼前這一切。溫老爺有點無助。

    溫初弦見此不禁嗤笑,他們這幫人無一曉得謝靈玄那兇殘的真面目——他本就不是什么偉岸有德的君子,亦正亦邪,無利不起早,甚至邪氣占九分,偽善只占一分,且又是個假的謝家人,怎會管這等子齷齪拌嘴的閑事。她那爹指望謝靈玄壓場,從中斡旋,卻是打錯主意了。

    她和全哥兒受的那些苦,溫老爺終于也該體味幾分了。

    溫老爺見此,只得自己喊了聲,“都坐下!回門之日丟臉,算什么話!”

    溫伯卿懷著悶氣坐下,吞了口氣。

    謝靈玄這才不輕不癢地道,“岳父且息雷霆之怒。是弟弟脾氣太爆了些,口無遮攔,還求岳父寬懷原諒。”

    溫老爺?shù)?,“賢婿這是哪里的話,一家人提這些做什么?!?/br>
    用過了膳,溫老爺請謝靈玄到書房去,說是新得了一批字畫,邀謝靈玄共品賞……其實只是附庸風雅的借口,他真正想和謝靈玄談的還是官場上的那點事。

    溫初弦是內(nèi)宅婦人,朝堂上的事不好多聽,便主動去到她曾經(jīng)的閨房中等候謝靈玄。

    她還有一樁重要的事沒辦。

    她的閨房,才小別了短短三日,就有種觸景生情的感覺,既熟悉又辛酸。想她從這里離開的時候,拿鴆粉在手,實沒想到還能活著回來。

    云渺早已在閨房中等候溫初弦,殷切地迎上來,“夫人!”

    溫初弦點點頭,將門窗仔細關(guān)好,才悄聲說,“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云渺掏出一小包中藥泥丸,“備好了。奴婢特意問過郎中,這丸藥就是女子用的避子丸,里面含有紅花,食此丸的女子是不會有孕的。”

    溫初弦接過來,放在鼻下嗅了嗅,當場用水送服了一顆。

    隨即她小心謹慎地把剩下的丸藥揣進一個小布包里,小布包塞滿了女子的貼身秘物,褻衣、紅兜……只有藏避子丸在這里面,才能瞞過謝靈玄的眼睛,帶入謝府中去。

    云渺實在不懂她這是何苦。

    原來溫初弦在大婚前就想到了一切可能,叫云渺提前備下避子的藥物來,不要煎湯只要丸藥,就是為了婚后避子。

    可嫁入相府門第,以謝靈玄為夫,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都求不來的,卻不知溫初弦為何還要偷偷避孕。

    云渺欲言又止,“夫人,這藥很傷身的,您要不別吃了。其實您要想在謝府站穩(wěn)腳跟,讓公子長久地憐惜您,得有個孩子傍身。”

    但見溫初弦面露悵怨,似心里憋了許多話,與傳聞中的那幸福模樣并不相同。

    她冷色著,斷然說,“我不會給他生孩子的?!?/br>
    云渺暗暗咋舌。本來云渺被溫初弦所救,一心以為找到了救星,可以重回謝靈玄身邊……她一個低微的奴婢,又被破了身,漂泊在外也沒有好日子過,還不如回到公子身邊當通房。

    可如今看這溫初弦小姐,好像和公子怨尤不淺,指望不大。

    云渺還是跪地懇切求道,“夫人別忘了答應(yīng)奴婢的事!奴婢若能重回謝府,以后抱扇捧盂,侍奉夫人和公子,一定沒有不盡心的!”

    溫初弦定了定,咽下舌間丸藥的苦味,“你真想給謝靈玄當妾?”

    云渺內(nèi)斂地落淚。

    溫初弦繼續(xù)道,“他那樣無情地把你趕出來,讓你做妓,你一點不恨他?”

    云渺急忙說,“奴婢怎敢恨公子?當日原是奴婢動了歪念頭……做錯了事?!鳖D一頓,又唯恐溫初弦不允,“奴婢不會跟您爭公子的寵愛的,您用藥的事奴婢也半點不會說出去,只求夫人可憐可憐奴婢,給奴婢一個機會吧!”

    溫初弦輕嗤,她那親夫君還真是長安城的搶手貨,這兩日間已先后有兩個婢女上趕著給他做妾。他那么一個冷血涼薄的男人,有什么好呢?

    想來云渺和黛青現(xiàn)在仍對真正的謝靈玄有情,卻不是對他。

    ……

    新婦不能在外過夜,天黑之前必須回到謝府。

    一日的省親,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就這么結(jié)束了。

    回途之時,謝靈玄果然注意到了那小布包,好奇地問她那是什么。

    溫初弦低垂眉宇,囁嚅說,“一些貼身的褻衣罷了,夫君也要看么?”

    打開小布包。

    謝靈玄嘖然只嘆,“我謝府還缺你幾件褻衣不成,用得著你特意從娘家?guī)В俊?/br>
    溫初弦道,“貼身的衣物,總要穿舊的才舒服?!?/br>
    謝靈玄的笑如秋月般皎潔,嘴里卻冒出些骯臟不堪的話,“你不穿仿佛更好看些?!鼻那母f罷,用拇指浪佻地刮了下她的眉心,那盈滿欲蝕的色-氣,仿佛隨時要將她生吞活剝了。

    溫初弦周身一麻,略有懼意地顫了顫。

    馬車一路顛簸,溫初弦說自己困了,靠在謝靈玄肩上合著眼睛,心里盤算另一樁事。

    何氏說得沒錯,女子身困內(nèi)宅,不能只靠丈夫,還是得握有管家權(quán),才是實打?qū)嵉囊锌俊?/br>
    只有手里有了實權(quán),才能與謝靈玄對抗,才能調(diào)查出他的真實身份,才不是他手中的魚rou。

    雖然現(xiàn)在長公主把管家權(quán)交給了溫芷沅,但她努力努力,未必沒有奪回的可能。

    這管家的權(quán)利,她還是得爭。

    入秋之后天黑得比以前早了,白晝rou眼可見地減短。戌時落了一場秋雨,淅淅瀝瀝,雖不大,卻將殘夏的暑氣帶走了,蕭瑟的秋風蕩滌大地。

    夜晚水云居內(nèi)一燈如豆,謝靈玄陪伴溫初弦臨窗而坐,一邊聆聽窸窸窣窣的秋雨聲,他一邊用鮮紅的千層花花瓣給她染指甲。

    溫初弦解開褙子,袒著肩腹,松松垮垮地靠在美人榻上,跟個乖巧的木偶似地任謝靈玄擺布。

    他溫柔時是真溫柔,是那種藏進骨子里、揉進血液里的溫柔,比從前的謝靈玄會撩多了,是討女子喜歡的那種溫柔??上н@和風細雨哪里是他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