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兒佳婦 第1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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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他已改了稱呼,不再稱臣。 少帝道,“你形單影只,竟也敢往皇宮來,真是好傲慢?!?/br> 謝靈玄風(fēng)平浪靜,沉默不語。 無形的氣場籠罩著兩人,少帝強行克制住內(nèi)心的怯懦,將手中的一疊證據(jù)丟在他面前,“今日傳老師過來,乃是為了登聞鼓一事。這冒替朝廷命官,燒毀商氏老宅,強娶溫氏女的罪名,老師打算如何解釋?” 謝靈玄信然翻了翻那些所謂的證據(jù)文書,微微一笑。 “經(jīng)目之事,猶恐不真。道聽途說,又怎么作數(shù)?陛下口口聲聲說草民冒替了您的愛臣,卻依舊管草民喚老師,自己先自相矛盾了?!?/br> 少帝被他抓到話中漏洞,登時語塞。謝靈玄教導(dǎo)少帝年逾數(shù)年,威嚴(yán)與崇拜早已深入少帝的小心靈中,一時半會兒拔除不得。 少帝拍了下桌子,強行做出鐵腕成熟的天子模樣來,“朕本來深信汝,汝卻以權(quán)謀私,中飽私囊,借著官位做出許多令人發(fā)指之事來,早已辜負(fù)了皇恩。” 小皇帝語速很快,聲腔打顫,生怕說慢了就被謝靈玄打斷。謝靈玄卻點點頭,一副自然風(fēng)流的態(tài)度,徐徐飲了口桌上的香茗,也不怕少帝在其中下毒。 少帝指責(zé)道,“汝,汝認(rèn)不認(rèn)罪?” 謝靈玄問,“陛下叫草民認(rèn)何罪?狀紙上的嗎?” 他輕嘲地捻了捻少帝的那一沓文書,“要是定罪,須得尸、傷、痕、證至少三樣在,陛下無憑無據(jù),僅僅憑著幾分捕風(fēng)捉影的傳說就要定草民死罪,草民真是死不瞑目。” 少帝心臟咚咚跳,知又被抓到了短處,“就算定不了其他罪,但你冒充朝廷一品命官,為朝中蛀蟲,上欺瞞朕,霍亂朝綱,下壓制百姓,罪不可赦,朕,朕……” 謝靈玄無奈地?fù)u搖頭。 要說冒充了真正的謝靈玄,他有。但禍亂朝綱,壓制百姓,他沒有,他亦沒做過什么賣國通敵的惡事。 當(dāng)初太后把少帝幽禁在宮中,文武百官均怯餒,唯他一人冒死探看。長安城外那成百上千的難民,也是他年年在施粥賑災(zāi),搭建住所帳篷,救弱恤孤。 “陛下自己不覺得子虛烏有么?” 少帝義憤于色,可又無言以對。他充其量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少君,和謝靈玄這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子比,實在不是對手。 “朕不聽你的狡辯?!?/br> 少帝藏在龍袍下的手指劇烈顫抖著,準(zhǔn)備揮一揮手,叫禁衛(wèi)軍齊齊沖進來,當(dāng)場格斃謝靈玄。小皇帝太單純了,心思都寫在臉上,旁人瞥一眼就能料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謝靈玄委婉提醒一句,“陛下。商氏雖倒,可沒完全滅呢?!?/br> 他是不想當(dāng)皇帝,可不代表天下所有臣子都不想當(dāng)。那商賢虎視眈眈,一日日做著黃袍加身的美夢呢。他雖命數(shù)所剩不多,但廢了少帝這天真的小白眼狼,還是能做到的。 說罷,謝靈玄起身,腳步略有虛浮而去。 少帝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握緊拳頭,卻就是不敢叫人攔住他。 無論謝靈玄是不是少帝真正的老師,這些年來朝政上的心機和手段,都是謝靈玄教給少帝的。如今用這些計謀反過來對抗謝靈玄,豈不是班門弄斧,全無用處。 唉。 少帝重重嘆了聲,頹然倒在龍椅上。 該怎么辦?他真迷茫了。 · 謝靈玄離了皇宮,遙感胸口憋悶之意愈加深重。 他不欲回府去面對那不情不愿的人兒,獨自上了山,往云霧環(huán)繞的靜濟寺深處散散心。 捐了五十兩銀的香油錢,謝靈玄跪在佛前,上了三炷香。 花開生兩面,人生佛魔間。聽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渡一切有緣人。 老方丈見謝靈玄虔誠,過來用楊柳枝沾雪水抽打他兩下,算是替他除去一身紅塵孽障。 謝靈玄望向金光萬丈大佛,第一次感到己身的渺小。 乃至一念生凈信者,須菩提,如來悉知悉見。 他雙手合十,茫然問方丈,“迷途知返,還來得及么?” 作者有話說: 標(biāo)注:1花開生兩面,人生佛魔間出自《世說新語》 2乃至一念生凈信者,須菩提,如來悉知悉見出自《金剛經(jīng)》 男主不洗白,他做過的事就是做過了 第87章 屠刀 方丈面無波瀾, 仿若沒聽見一般,捧著楊柳枝徑自走開。 留謝靈玄一人孤然佇立在大佛前,鴉雀無聲。 小和尚跑過來, 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稚聲稚氣地道,“謝施主。我?guī)煾杆澳昃兔@啦, 謝施主有什么訴求不妨與小僧道來,小僧會轉(zhuǎn)央師父的?!?/br> 謝靈玄啞然失笑。他欲回頭,卻朝一個聾僧說, 豈不與問道于盲同理,全無意義。面前這小僧不過十幾歲年紀(jì), 即便自己傾訴苦衷又能幫得上什么忙。 他岔過這個話頭,“小師父, 不用了,多謝你啦?!?/br> 話音落下, 便擬離開這法相莊嚴(yán)的寶殿。 謝靈玄常來靜濟寺捐香油錢,在長安城中又有善人之名,樂善好施,靜濟寺的僧侶們都認(rèn)得他, 對他很是崇仰敬佩。 小僧清脆的童聲在身后響起,“迷途經(jīng)累劫, 悟則剎那間。人世之痛苦,無過于執(zhí)著追求虛誕之物。到任何時候回頭,都來得及呀。” 謝靈玄腳步一滯, 空盲地凝固在原地。 任何時候回頭, 都來得及。 佛前蓮花燈, 慣看世間是是非非。 耳邊忽然想起那句柔腸百轉(zhuǎn)的戲文, “是她釀就春色,又是她斷送人間……” 想自己半生風(fēng)塵,忙忙碌碌,頗以為掌控一切,到頭來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虛空,螻蟻一般地降生,又螻蟻一般地死去。 謝靈玄闔上雙瞳。 罷了罷了。 · 回到謝府水云居,內(nèi)宅并不見溫初弦的影子。只有一封和離書被汐月恭恭敬敬地端上來,說是她留下的。 她想和離,每日送他一封決絕信,還真是風(fēng)雨不動。 謝靈玄平靜接過信箋來,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即撕掉。 他默默拆開了信箋,一字一字細(xì)讀里面的文字,渴望從中找到一絲她對他有情的蛛絲馬跡……可讀了半晌,連這一點指望也于死灰中熄滅了。 她在信中說,與其相恨相殺不如相忘于魚水,任它夫妻也好仇人也罷,百年后還不是歸于一抔黃土。 她是真的半點不愛他。那些溫存的假象,不過是子母蠱發(fā)作的癮。 謝靈玄色淡如水,將和離書放在蠟燭火苗旁,焚為灰燼。 汐月受溫初弦所囑,斗著膽子問道,“公子,夫人朝您要腳鐲的鑰匙?!?/br> 謝靈玄不冷不熱說,“沒有?!?/br> 汐月吃了一癟,見公子今日心情仿佛很煩悶似的,更加畏怯。 “喏。還,還有就是,夫人想要‘解藥’……夫人就說是解藥,奴婢也不知是什么?!?/br> 謝靈玄神色暗了幾分,比之方才顯得更拒人于千里之外。 汐月察言觀色立即道,“奴婢知曉了,都沒有。” 速速退出去了。 謝靈玄無奈地嘆息,倚在身后的軟墊上。一想起溫初弦,他的心就猶如被酸液灼噬,三魂七竅都疼得發(fā)慌。 情蠱世間無有尋常解藥可解,若想完全解開,倒也容易,只消叫他死了、他體內(nèi)的母蠱死了,她的子蠱自然也會跟著死,這樣的話她就完全自由了,愛喜歡誰喜歡誰,比吃什么解藥都靈。 這般緣由,他本想明明白白告知于她的,可那日當(dāng)他就要開口時,卻猛然撞見她用巫蠱人咒他。 他氣血難平,就想叫她一輩子都蒙在鼓里也好,待他撒手歸西,沒準(zhǔn)她忌憚著體內(nèi)的子蠱,不敢找野男人另嫁。 謝靈玄在水云居中枯等了幾個時辰,臨近夜幕時,溫初弦也沒歸家來。他百無聊賴,也不欲差人強抓她回來,煩悶幽恨,便對月自斟自酌,一杯又一杯。 常說酒能澆愁,烈酒入喉卻愁上加愁。謝靈玄的酒量并不是千杯不醉的那種,卻灌了自己這么許多酒。 她怎么還不回來呢? 明月朗朗如鏡,將他這般落寞蕭條的樣子映得一覽無余。 謝靈玄昏昏沉沉,迎頭栽在床榻上,頭暈?zāi)X脹如欲裂開一般,腹部更是翻江倒海,酸灼的胃液混合著烈酒嘔了出來,濺開一朵朵血紅的暗花。 他又吐血了。以他現(xiàn)在糟糕的身體狀況,早就不適宜瘋狂飲酒了。如此爛醉,純是他給自己催命呢。 謝靈玄病懨懨地倒于枕畔間,黑暗籠罩著視線,肺部一口氣想提卻怎么也提不上來。數(shù)數(shù)日子,大限將至了。 一滴冰冷的淚水墜在眼角,面前模模糊糊出現(xiàn)一個女子窈窕的倩影,緩緩朝他走過來……他怔怔伸出手去,欲將那縹緲的幻影抓到,卻抓不到。 謝靈玄泫然喊她,“初弦?!?/br> 一嗓哽咽,聲淚俱下。 他忘了,她出門去了還沒回來呢,又怎會乍現(xiàn)在他面前。 哐啷一聲,酒盞摔碎于地上,鋒利的瓷片飛濺,劃破了謝靈玄的臉。腸痛如絞,情蠱正鬧得歡,謝靈玄卻連呼吸都提不起來,那被溫初弦戳過的肺部感染得很厲害,像是塞滿了棉絮,透不過一點新鮮空氣。 說來,人命強也強,弱也弱,有人墜落百尺懸崖而僥幸不死,有人卻因為一點點風(fēng)寒或感染就嗚呼哀哉。 謝靈玄掙扎著將身體蜷曲成一個跪倒的姿勢,對向窗外的昭昭明月。 漫天神佛啊,他知道自己罪不可赦,可他畢竟也做過一些好事,救濟過長安城外的一些難民,出金修葺過佛寺。如果佛能聽見紅塵眾生中卑微一個他的訴求,那就叫他死前再見溫初弦一面吧,別叫他今晚就這么孤零零地躺尸在這里。 謝靈玄維持著跪倒的姿勢,沉沉闔上了眼皮,無有意識。也不曉得明早太陽升起時,能不能再睜開。 他手里還攥著她的一根簪,就是她用來刺穿他肺腑的那一只。 靜濟寺的師父沒能點醒他。 臨了臨了了,他還死心不改。 汐月等人在外急壞了,拼命敲門,也無人應(yīng)答。門被反鎖了,除非里面的人主動開門,外人決計敲不開。 又過了一個時辰,溫初弦才姍姍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