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鞍白馬度春風(fēng) 第73節(jié)
范煙定眼一看,見那小娃娃竟然扔了一個好大的天牛到小郎君的肩膀上!那天牛全身漆黑,身上生著白斑,長長的觸角黑白相間,很是嚇人。范煙被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可那小郎君卻只是側(cè)過頭,瞧了瞧肩膀上那已被女娃折磨得半死不活的天牛,然后伸手把它拿了下來,放在了樹葉上。 那天牛就傻傻地趴在葉子上,也不知道趁機逃走。 “咦?大將軍怎么不動了?它今天晨間還神氣地很呢!”女娃奇怪地說。 “殿下不會是拿它嚇了一整日的人吧?”小郎君問。 “沒有,我沒嚇唬別人啊?!迸拚f:“我只是在早晨習(xí)武的時候把它扔進霍師父的后領(lǐng)中而已!” 小郎君:“……” “怎么啦?”似乎對小郎君難以置信的目光感到不滿,女娃理直氣壯地說:“霍師父說了,只要我能偷襲到他,那就可以免一日功課帶我去玩飛飛!既然是偷襲,那自然不能拘泥于形式,誰說偷襲就只能用暗器啦?再說,蟲子也可以當(dāng)作暗器呀!” “然后呢?殿下成功了嗎?” “成功了啊,我丟進去后說那是蜚蠊,霍師父當(dāng)即沒心情捉我,脫衣捉蟲,我就趁機跑到終點咯!”女娃娃一邊說,一邊還蹦蹦噠噠的,顯得很是得意的模樣。 “霍大統(tǒng)領(lǐng)就算你通過了?”小郎君不敢相信,難道長得可愛就會受到額外的優(yōu)待嗎?畢竟,他是見到過那位大統(tǒng)領(lǐng)是怎么收拾他兒子霍畢的。 “嘻嘻,我告訴霍師父是父皇告訴我?guī)煾缸钆买泱?,師父就去找父皇算賬啦!”小女娃更得意了,說:“我還跟師父說我舍不得拿蜚蠊嚇唬師父,這才費心捉了類似的天牛。師父可感動啦!” 小郎君無語,然后才板著臉,認真說:“殿下的厚顏無恥總是能令我大開眼界?!?/br> “跟你阿爹學(xué)的呀?!迸薇徽f了也不惱,笑呵呵地說。 “我阿爹何曾教過你這些?!”小郎君倒是有些惱了。 “前日才學(xué)到的嘛,笑里藏刀,李代桃僵,你忘啦?” 笑里藏刀:雖然扔了你天牛卻還要狡辯說是因為舍不得拿蜚蠊嚇唬你。 李代桃僵:以出賣父皇為代價保證自己能免一日功課。 小郎君被噎得說不出話,最后只得說:“終歸還是殿下學(xué)得好。” “客氣客氣,還是裴太傅教的好。” 兩相對視之后,小郎君到底氣不過,伸手捏了捏女娃的臉頰,又在她想要反擊的時候正色說:“皇后娘娘要我來尋你,宴席已經(jīng)開始很久了。” “昂——” “走吧,殿下?!闭f著,小郎君伸出手,女娃雖然不太高興,但還是乖乖把自己的手放了進去,于是小孩子就被大孩子牽著走了。一邊走,小郎君還一邊幫女娃娃把頭上的枯葉摘下,又拍了拍她身上塵土,最后掏出一方帕子,給她擦了擦沾了灰的臉。 …… 范煙是后來才知道,那個漂亮的小郎君就是當(dāng)今裴太傅的獨生子,裴晏。那個小娃娃則是陛下的獨女,出生便受封的長樂公主蕭璃。 誰能想到,垂髫總角之年便相識的兩人,最后竟會變得水火不容。想來世事滄桑,人心易變,唯利之一字才能得長長久久。 這邊一杯又一杯的酒水下肚,裴晏已現(xiàn)出明顯的醉意,整個人也有些坐不太端正的模樣。那一旁服侍的美貌婢女見狀,便輕輕往裴晏身側(cè)靠了靠,裴晏就也順勢攬住她。 婢女垂下眼,接著整個人靠在了裴晏的懷中,本就拉得不太高的齊胸襦裙又往下滑了滑,露出了大半個胸口。 趙念見了,眼中露出滿意之色,他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然后說:“天色也不早了,裴大人一路辛苦,今日便在府上歇下吧?” 裴晏帶著醉意點點頭,攬著婢女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 “大當(dāng)家的!山下合圍的兵減少了!”月上中天之時,千石寨的一個小卒跑進內(nèi)堂,對坐在主位上的男子稟報道。 主位上坐著的正是千石寨的大當(dāng)家。此刻大當(dāng)家的所處的山峰正是蕭璃他們嘴里所說的第一峰,也是山寨的主峰。往日里三個當(dāng)家的都會呆在主峰,另外兩峰各有用途。蕭璃他們帶兵來打時,三個當(dāng)家人商議之后,決定各自鎮(zhèn)守一個峰頭,互相策應(yīng),絕不能叫官兵鉆到空子。 因為蕭璃帶兵來的快,他們并未來得及分配好補給,更沒料到的是,蕭璃他們竟然拼著死傷數(shù)百人的代價切斷了三峰之間的道路! 這和他們所聽說的可不一樣啊?他們可是聽說了,這個公主待下極好,所采取策略也都是會盡量避免傷亡的,哪怕是對匪徒,只要投降便不會被就地誅殺,而是會勞心費力地押回官府按律定罪。對這種心慈手軟的主將,大當(dāng)家的全然不懼,已然想好了對策,卻不防被蕭璃打了個措手不及。 當(dāng)蕭璃帶兵切斷了通路之時,大當(dāng)家的就暗道壞了。他們?nèi)俗顬楸┰甓桃暤娜?dāng)家,偏偏上了補給最為短缺的第三峰!若是蕭璃急于進攻還好,怕就怕蕭璃能耐下性子跟他們耗。 第一峰與第二峰尚好,可大當(dāng)家的怕第三峰出岔子! 幾日之前,哨兵見到第三峰炊煙減半回報之時,大當(dāng)家的當(dāng)即加派了夜間巡邏的人手,嚴密注意山下官兵的動向。結(jié)果,自前天開始,山間就一直飄蕩著一股股誘人的烤rou香味,貴重到可抵金銀的香辛料仿佛不要錢一樣地使勁兒去放。山風(fēng)一起,那香味兒飄得滿山都是!別說是第三峰,就是他們尚可飽腹的第一峰與第二峰聞著,都饞蟲亂叫。 哨兵回來說,那些官兵專門挑了第三峰的山腳烤豬烤羊,甚至還有人專門煽風(fēng)點火,力保那味道飄到第三峰去。 大當(dāng)家的想想自己聞著這烤rou香味的難受勁兒,又想想第三峰可能的情況,嘴里發(fā)苦。然后再次加派人手時刻看著山下的情況,哪怕有一絲一毫的不尋常都要來回報。 今日,哨兵來報,他們第一峰山下的兵減少了。 果然,大當(dāng)家的長出一口氣,心道:來了。 作者有話說: 蜚蠊:蟑螂 霍老將軍:又是被小公主套路的一天 蕭璃:雖然我已學(xué)會三十六計,可我仍是一個想要飛飛抱抱舉高高的寶寶 三當(dāng)家:節(jié)食中,卻要被迫聞烤rou味,嗚嗚嗚嗚嗚,我要鯊了他們啊啊啊啊 第81章 其實, 如果從第一峰所設(shè)立的崗哨角度往下看,第一峰仿佛仍然是被圍得水泄不通而且人畜皆不能過的模樣。但大當(dāng)家的派出去探查的哨兵是一個有輕身功夫在身的人,他沿著山崖一側(cè)攀了下去, 發(fā)現(xiàn)山寨盲區(qū)的士兵被撤走了大半。哨兵覺得有異,便又去另一側(cè)查看, 發(fā)現(xiàn)那里的士兵竟然也減了很多,這才趕忙回去將所看到的情況稟報給大當(dāng)家的。 大當(dāng)家的聽完, 一拍大腿,說:“我所預(yù)料的不錯!他們果然是要對第三峰下手了!”那些狗日的官兵, 他們肯定也是發(fā)現(xiàn)了第三峰存糧不足, 這才會又燒又烤地打擊山上人的心志。算是他們歪打正著了, 第三峰的主事人剛好為人急躁,說不得真會被那些官兵搞得心煩意亂, 疏于防范。 這還真的不是大當(dāng)家的亂猜,自從第三峰開始減糧, 那邊兒的哨兵輪換都能看出亂相,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第三峰的人心里已經(jīng)亂了。 那些狗官兵們今日偷偷摸摸的削減另外兩峰的守衛(wèi)人數(shù),定是打著晚上偷襲第三峰的算盤!幾乎沒有猶豫,大當(dāng)家的已經(jīng)決定給那些狗官兵們來一個前后夾擊, 好好教他們做人! 他連忙讓手下人去哨臺打旗語給第二峰的人。雖說旗語不能制定太過詳細的策略,可簡單的出兵時間與往哪出兵還是可以表達的。而且,第二峰的老馬素來心思多,不會猜不出那些狗官兵們的打算。 果然, 第二峰的人同樣猜到了蕭璃的想法, 也想著前后夾擊教他們做人。第一峰第二峰一拍即合, 決定今夜聽見動靜兒就出兵! 是夜, 月黑風(fēng)高, 第一峰和第二峰的兩位當(dāng)家人帶人從山崖一側(cè)放下繩子,那些賊匪們就一個接一個地沿著已無人看守的山壁下了山,悄無聲息地趕往第三峰。 領(lǐng)頭走在前面的大當(dāng)家的一邊爬山,一邊在心中嘆息。今日月黑風(fēng)高,幫了他們下山,同樣也幫了蕭璃他們隱藏。他們現(xiàn)在仍然沒有發(fā)現(xiàn)蕭璃他們的蹤跡,也不知道埋伏在何處。 第三峰上,三當(dāng)家的被接連幾天的烤rou香味弄得心里燒得慌。 那領(lǐng)兵的不愧是長安來的貴人,烤rou時那安息茴香就跟不要錢一樣的放,弄得滿山都是味道。他坐在馬扎上,心想若是他們今日真的攻上來,他要砍那個公主幾刀! 這時,他聽見一個聲音喊道:“來了來了!他們來了!” 是哪個廢物這么沉不住氣?三當(dāng)家的起身,拿起刀向外走去。他們已接到了第一峰的旗語,今夜誰都沒有入眠,一直準備著。 其實不用第一峰說,他也能猜得到。哼,如此雕蟲小技,虧得那些逃竄掉的山匪把蕭璃傳得神乎其神,不過只是他們太沒見識罷了。 這時,另一個聲音嘶聲力竭地喊道:“當(dāng)家的小心!他們偽裝成了主峰的兄弟們!” 三當(dāng)家的腳步頓了頓,這倒是他沒想到的,今日月黑風(fēng)高,他們不穿鎧甲,反倒是難辨認了。不過沒事,他們寨子里有暗語,到時候只要對上暗號便好! 三當(dāng)家的帶人守住了下方的關(guān)隘,看見下方林間有細細簌簌的動靜。他抬手,所有弓箭手全都舉弓準備。他正想與下面的人對一下暗號,好決定是否出箭,卻冷不防看見一直利箭飛速朝自己面門飛來! 他連連后退好幾步,這才躲過了這道暗箭! 行了,這也不用對暗語了,三當(dāng)家的一怒,當(dāng)即下令放箭! 下一刻,林中傳來了有人中箭受傷的呼痛之聲。 “老三!你瘋了?!我是你大哥!”林中傳來的帶著憤怒的吼聲,但是因為距離太遠,聽得不是很真切。 “我是你老子!”三當(dāng)家的回道:“你這些小伎倆還想騙到我?”雖然嘴上這么說,可是心中仍然有些猶疑,抬手,讓身后的弓箭手暫停放箭。 他手還沒放下,冷不防又有幾支箭向他沖來!這幾箭的角度極為刁鉆,就是帶著要他命的架勢來的。他拼盡全力躲開了兩個,卻還是被第三個傷到了肩膀。 三當(dāng)家大怒,一邊令弓箭手不停放箭,一邊派人打了下去。 去他娘的,老子要他們死! 另一邊,大當(dāng)家和二當(dāng)家的人迎頭挨了一波箭雨,手忙腳亂地抵擋完,大當(dāng)家還未來得及想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就聽見有人用大家都能聽見的聲音嘀咕:“怎么回事,三當(dāng)家的不會因為沒糧了就投敵了吧?” “不可能,三當(dāng)家怎么會因為區(qū)區(qū)烤rou就背叛我們?!”立刻有人反駁。 “那他為什么攻擊我們?!”第一個聲音又說話了。 反駁人不做聲了,似乎是不知道還能怎么反駁。 一時間,眾人心中都有些嘀咕。 這時,一支羽箭以力拔山河之勢向大當(dāng)家的射了過來,直奔大當(dāng)家的心口。 “當(dāng)——”是箭頭撞擊金屬的聲音。那支箭撞上了大當(dāng)家的護心鏡,雖然沒有刺破皮rou,其沖勁兒卻還是震得大當(dāng)家的胸口生疼。 “老三,你竟如此狠心?!” 大當(dāng)家的驚怒交加,老三竟然要對他下殺手?今日若不是他的護心鏡擋住了箭,他怕是……不對! 大當(dāng)家的立刻意識到問題,老三知道他有護心鏡,若要殺他,怎么可能會射他心口?!他們中計了!他立刻大喊有詐,可是已經(jīng)晚了,上面的人已經(jīng)沖了下來,兩方已然開始廝殺! “嘖,可惜了?!?/br> 離他們很近的樹冠之上,蕭璃嘆了口氣收回弓。若沒那護心鏡,他們此刻就已群龍無首,任人宰割了。 “如今這般境況已是超出預(yù)期,總不能事事都被你料準?!狈稛顝牧硪豢脴涞臉涔陲w身落到了蕭璃的身邊,對她說道。 是的,剛才所有的冷箭,都是這兩人放出來的。那些挑撥離間之語,都是范燁和另一校尉喊出來的。 “也是,飯得一口一口吃?!笔捔Я⒖虙佅铝诵睦锏哪且唤z不甘心,調(diào)整好心緒,道:“不知道徐都尉和老霍那邊如何了?!?/br> “咱們該退了,不然一會兒他們反應(yīng)過來,我們怕是插翅難逃?!狈稛畹吐曊f。 “走。”蕭璃背起弓,三人悄無聲息地離開。 第三峰上,兩伙人打得難解難分,一直到第一峰與第二峰的求救信號在天空上炸開,這兩撥人才后知后覺的停下動作。 “停下!快停下!我們中計了,他們這是調(diào)虎離山,打另外兩峰去了!”大當(dāng)家怒極的聲音在林間回蕩。 另一邊,千石寨,第一峰 由徐都尉領(lǐng)兵,以有心對無意,幾乎沒費什么力氣便將第一峰給攻了下來。 蕭璃坐在山寨的哨臺欄桿上,俯身看向第二峰的方向,垂著的雙腿擺來擺去,一看就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范燁爬上哨臺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擺著腿哼著小調(diào)的蕭璃。 聽見后面的聲音,蕭璃沒有回頭,卻開口說:“老范,你說,他們雄心壯志地想要給我們來個前后夾擊,最后卻發(fā)現(xiàn)后方被我們偷了,會是什么心情?” 范燁想了想,說:“大概會氣得破口大罵吧?” “真是可惜,好想親眼看看他們的表情?!笔捔б荒樅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