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馬上就是父皇的生辰了，父皇也該召阿姐回來了吧？哦，還有二皇兄。”

    楊蓁點(diǎn)頭。

    如今距蕭璃離開長安已近兩年，南詔無任何動兵之相，又臨近榮景帝整壽，周邊各國均會遣使團(tuán)來長安，不論如何，都該讓蕭璃回來了。

    *

    洪州，刺史府

    “阿姐，你叫我？”清晨，范燁還未練武便被范煙遣人叫來了書房。

    范煙抬頭，眼中可見倦色。未及她開口，有侍衛(wèi)身帶露水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

    “大小姐，張彪出現(xiàn)了！”那侍衛(wèi)單膝跪地，回稟道：“他想要見大小姐，說有大小姐感興趣之事稟報！”

    范燁愣住，沒想到張彪竟然真的敢現(xiàn)身！

    范煙卻毫不意外，淺淺一笑，柔聲說道：“將他帶來吧，記得，途中務(wù)必周道照顧著?！?/br>
    “是，大小姐！”侍衛(wèi)領(lǐng)命而去。

    見范燁還在愣著，范煙笑了笑，慢聲細(xì)氣道：“阿燁你記著，只要餌鉤夠香，不論是蝴蝶蜜蜂，亦或是蚊蠅蛆蟲，都會咬鉤的。”

    “是人皆有弱點(diǎn)，只要你掐住了痛楚，捏住了弱點(diǎn)，便可任你予取予求。任你是關(guān)門打狗，或是甕中捉鱉，隨你心意?！?/br>
    “男人如是?！?/br>
    “女人如是?！?/br>
    “蕭璃，亦如是?！?/br>
    范燁抬眸，向范煙看去。見范煙眉眼溫柔，仿佛可以包容他所有的懦弱和不堪，又仿佛洞徹了他心底所有不可言說的念頭。

    “阿弟想要蕭璃，也不是只有叫她傾心于你這一個辦法?！?/br>
    “沒關(guān)系，阿姐會幫你。不過這之前，你要先幫阿姐做一件事。”

    作者有話說：

    希望沒有把范煙塑造成一個無腦惡毒女配，我真的好喜歡這個人物啊啊啊啊

    *

    站在范煙的立場上來看，她的決定其實(shí)都是對的，跟她比范燁就有些戀愛腦，趙念根本就是個白給的貨。煙姐一拖二，太難。

    *

    煙崽，阿媽愛你，會給你一個盛如煙火的退場！

    *

    第103章

    張彪藏身的地方離洪州并不算遠(yuǎn), 自晨間侍衛(wèi)通報過后，不到半日張彪便與其他侍衛(wèi)抵達(dá)了洪州刺史府，來到了范煙的面前。

    范煙讓范燁隱在了屏風(fēng)之后, 獨(dú)自見了張彪。

    張彪本身武功不弱，不然也不可能抓住時機(jī)從蕭璃與燕必行手中逃出來, 還能在南境兵的搜查下躲了這么些時日。

    逃亡了這么些時日，張彪倒是沒有變得憔悴瘦削, 只是狠戾的神情中藏著很深的驚恐，就連外間婢女走動時發(fā)出的聲音都能讓他猛然回頭去看。

    想來這些日子張彪確實(shí)被蕭璃的人逼得緊, 范煙纖細(xì)的手指輕輕轉(zhuǎn)著手中茶杯, 如此想到。

    逼得好, 若非他們逼得緊，張彪也不會走投無路, 一抓住一點(diǎn)點(diǎn)希望，就栽到她這里。

    想到此處, 范煙嘴角浮起一抹淺笑, 讓她整個人顯得更加溫婉嬌柔。

    張彪將范煙的溫婉模樣收于眼底，心底時隱時現(xiàn)的不安逐漸褪去。既然如今在江南主事的范家人是個女人，那說不定他能討得更多好處。女人嘛, 總是心慈手軟一些。

    打定了主意，張彪率先開口道：“范世子這兩年可很是意氣風(fēng)發(fā)啊，也不知寨中有多少兄弟死于他手?！?/br>
    范煙聞言，眼中并無慍色, 抬眼朝張彪看去, 目光柔柔, “張寨主既知阿弟在剿匪, 又為何會來此處見我？就不怕我在此處設(shè)下陷阱, 捉你歸案？”

    “哈哈，大小姐若是想要捉拿我，又怎么會命人給我準(zhǔn)備那般齊全的路引文書？有了那些路引，天涯海角皆可去。可惜了，若是張某早知道大小姐心意，我早就來見大小姐了。”

    張彪語氣輕褻，尤其那‘心意’一詞，說的仿佛他跟范煙有什么茍且似的，讓屏風(fēng)后的范燁呼吸一滯，繼而怒氣上涌。

    范煙卻仿佛全沒聽出張彪的無禮，甚至伸出手，給自己和張彪各斟了一杯茶。纖纖素手執(zhí)著茶柄，瑩白與漆黑的鑄鐵茶壺對比鮮明，令許久未近女色的張彪見了，喉結(jié)不由自主地上下滾動。

    “以阿弟的功夫，想來是傷不到寨主分毫的?！睆埍胛磩硬杷?，范煙也不以為忤，率先拿起茶杯飲了一口。

    茶水沾在朱唇上，盈盈水光，如一顆新鮮的櫻桃，引人想去吃。

    張彪咽了咽口水，忽然覺得口渴，見范煙已經(jīng)將一杯茶飲盡，于是自己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范煙淺淺一笑。

    放下茶杯，張彪說道：“我明白，范世子未必想剿匪，可拗不過蕭璃那母老虎。那女人好好的公主不做，也不知非要在南境攪和什么?！?/br>
    說起蕭璃，張彪就不免想起被蕭璃踩在腳下，以劍相逼的情景，雙眼氣得漲紅。

    如此想著，張彪又不免將蕭璃與眼前女子相比較。

    在他看來，這兩人都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但是蕭璃成日里舞刀弄劍，混跡在男人堆里，早失了做為女子的本分，單單這一點(diǎn)，就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眼前之人。

    想到這里，張彪奉承了一句：“那蕭璃張牙舞爪，是全然及不上大小姐的?！?/br>
    屏風(fēng)后面的范燁聽張彪以這樣輕慢的語氣評說自己jiejie和心上人，氣得想要活剮了他。

    范煙聽見張彪為了她而貶低蕭璃，并未露出什么得色，只道：“少年意氣，仗劍天涯，若我有習(xí)武的根骨，也是很想嘗試一番的。”

    “可別。”張彪此刻完全放松了下來，他往后一靠，說：“如大小姐這般，才是男子最欣賞的?！?/br>
    范煙又笑了，她垂下眼簾，好像被夸得心花怒放一樣，又給張彪倒了一杯茶。

    見張彪一邊瞄著她，一邊將茶飲盡，范煙似是不經(jīng)意地問：“蕭璃為了寨主，甚至不惜追到江南道來，想來是未能從寨主這里得到想要的，可對？”

    張彪不由自主撫上那夜被蕭璃捏碎的手腕，時至今日，這只手腕仍未痊愈，每日都在隱隱作痛，他眼睛瞇了瞇，道：“她如今知曉了那些被拐的女子皆被賣去了嶺南的軍營礦場……”

    范煙盯住張彪，神色凝重。

    “……但她并不知是哪些軍營?！睆埍虢又f。

    范煙不著痕跡松了一口氣。

    兩人的對話讓屏風(fēng)后的范燁死死地瞪大了眼睛，他一手捏住另一只手，猛然發(fā)現(xiàn)他此刻手心冰涼。

    “全賴寨主口風(fēng)緊了。”范煙稱贊。

    “只是這生意沒個三五年怕是緩不過來了?！睆埍氲馈?/br>
    “為何？”

    “這兩年死在蕭璃手下的山匪沒有五百也有三百，從劍南到嶺南，沒一個寨子擋得住她，運(yùn)人的鏈子被她砍了個七七八八。再說人手，被她殺了還算好的，那些被活捉的匪首，千刀萬剮，處以極刑，無一例外。好些孬種早就被嚇破了膽，連拐子都不敢沾手這生意，就怕被推到菜市□□剮了?！?/br>
    范煙眉頭一擰，喃喃道：“倒是讓她在南境收買了民心?！?/br>
    “這生意斷了，大小姐好似并不在意？”張彪探究問道。

    “些許穩(wěn)定軍心的手段罷了?！狈稛煷鬼?，道：“沒了這個，還可以用別的?！?/br>
    拐賣良家女子為軍妓暗娼，竟能被這位范大小姐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張彪瞇了瞇眼，身子有些發(fā)僵，然后轉(zhuǎn)而說起自己的打算。

    “大小姐，我張彪這些年也為國公爺做了不少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想求個去處，不算過分吧？”

    “自然，張寨主勞苦功高，我們本就該安置妥當(dāng)。”范煙點(diǎn)頭。

    呵呵，這是自然。張彪在心中冷笑，他知道范家這么多陰私，量他們也不敢跟他撕破臉。

    顯然，疲于奔命的張彪尚未得知二當(dāng)家是何下場。

    “國公爺家大業(yè)大，想來在洛陽給我置千畝良田應(yīng)該不是什么難事。”他也不想折騰了，江南道有燕必行在，他留不得，索性去洛陽當(dāng)個富家翁，守著良田看牡丹，總比鎮(zhèn)日打打殺殺的強(qiáng)。

    “千畝良田？”范煙吃驚地笑了出來。

    “怎么？范大小姐覺得不行？”張彪問：“大小姐可別忘了，我都為國公爺做過什么?！?/br>
    洛陽是僅次于長安的富貴之地，想想日后的日子，張彪覺得心中火熱，連呼吸都開始急促。

    誰知范煙卻笑得更開心了，她撫了撫裙角，站起身，道：“區(qū)區(qū)一介山匪，夢倒是做得甚美?！?/br>
    “你……！”見范煙突然變臉，張彪不解，她當(dāng)真不怕他把知道的都告訴蕭璃？！張彪的呼吸愈發(fā)急促，他這才察覺不對，鼻下一熱，他伸手摸去——

    滿手鮮血。

    “你！”張彪猛地站起來，但頭腦立刻發(fā)昏，復(fù)又坐了回去。

    他捂著胸口，看著眼前的茶杯，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茶不對。

    “你可知……”他才要開口，立刻便有大量的鮮血從嘴里涌出，他舌根也開始發(fā)硬，用盡力氣也只能發(fā)出‘嗬嗬’的聲音。

    范煙撩起裙角，小心的繞過張彪，不讓自己沾染到一絲血跡，來到門口。

    “大小姐，有何吩咐？”門口侍衛(wèi)問。

    “處理了吧?！狈稛煹穆曇粢琅f溫柔婉約，叫人聽了心中酥軟。

    “是！”

    此時，張彪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七竅都在流血。

    毒入肺腑，他已經(jīng)什么都聽不見看不見了。侍衛(wèi)走過來，看著一息尚存的張彪，見他咧著嘴，竟然好像在笑。

    張彪確實(shí)在笑。

    他剛剛好像并沒有跟這位范大小姐說過，蕭璃已經(jīng)察覺了他們私煉鋼鐵的礦場！他們藏得最深的秘密，可就要被蕭璃摸到了。只要找到那個礦場，只要找到那個礦場，顯國公通敵賣國，誣陷忠良的事，將大！白！天！下！

    呵呵，呵呵，只要找到那個礦場……

    ……

    書房外，范煙慢步走到先一步出來的范燁身邊。

    “這是怎么了？”范煙見范燁雙拳緊握，雙眼通紅，微微顫抖，奇怪問道。

    “怎么了？”范燁難以置信，道：“阿姐你還問我怎么了？那些女子，竟是被你……”

    “是為范氏?！狈稛熂m正道。

    范燁說不出話，只有粗重的呼吸聲昭示著他的不平靜。

    “我讓你在屏風(fēng)后聽著，是叫你學(xué)習(xí)，而非是讓你反過來指責(zé)阿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