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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迎娶一條男龍 第151節(jié)

    血腥氣被藥香遮住,他又精神不濟,是故沒有在第一時間察覺。

    非亦掀起眼皮,幽深的眼瞳直勾勾地盯著他:“如果你因為我死了,我一輩子都不會放過你?!?/br>
    他的瞳孔是正常的黑色,此時竟凝出一點濃郁的紫,透著絲絲邪氣。

    身為魔祖,東祝瞬間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非亦入魔了。

    將非亦帶出不死城,到現(xiàn)在也有一年多了,雖然常常以師尊自稱,但在修煉上,他確實沒有教授過非亦一星半點兒。

    凡人的一生很短暫,但也可以過得有滋有味,東祝以前去人間游玩,常常會羨慕,身居此位身不由己,如果能做一對普通的眷侶,也是不錯的選擇。

    他嘗試著為非亦規(guī)劃短暫又快樂的一生,卻在一切剛剛開始的時候,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情況:非亦入魔了,他永遠無法成為一個普通的凡人。

    有的人生來就是魔族,而有的人則是因為各種原因入魔。

    前者因為自身條件不錯,修煉的道路也很廣闊,后者卻是逆天而行,很容易走火入魔,一命嗚呼。

    依靠心魔修煉本就不是正途,細數(shù)魔界歷史,入魔者也有修煉到很高境界的人,但他們無一不是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東祝罕見的驚慌起來,掐著非亦的手腕,嘴唇翕動,說不出話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使身體虛弱,魔祖的實力依舊不容小覷,手腕上被捏出一圈淤痕。

    很疼,但非亦很快活,笑得如釋重負,對著面色驚慌的東祝,叫出了有史以來的第一聲「師尊」。

    東祝之前的想法沒錯,如果不是被困在不死城,非亦定會早早揚名六界。

    他的天賦奇高,入魔之后修煉得更加得心應(yīng)手,修為一日千里,一個月內(nèi)接連突破三重境界,震驚了整個魔心城。

    此事漸漸傳開了,整個魔界都知道魔祖收的那個廢物徒弟不廢物了,修煉速度頗有趕超魔祖的架勢,或?qū)⒊蔀榈诙€能與魔祖東祝并稱的天才。

    東祝在折云宮休養(yǎng)了半個月,便痊愈了。

    神君為了救心上人,想辦法為他改了命格,成功之后特地邀請幾個好友去天上天一聚。待在魔界也是心煩,東祝索性去天上天散心了。

    這次聚會之后,神君要閉關(guān)休養(yǎng),他們戲稱神君的心上人是個小禍水,引得他付出那么大的代價。

    幾人相熟,也問過神君為什么要這樣做,對方只是笑而不語。

    席上推杯換盞,東祝喝了個爛醉,是被那位老古板朋友送回魔界的。

    兩人到魔界的時候,適逢非亦再次突破境界,雷劫聲勢浩大,朝著魔心城劈下去,直接將醉酒的東祝給劈清醒了。

    他著急忙慌地沖過去,連老朋友都沒顧得上安頓,奔著雷劫聚集的地方而去。

    非亦坐在流火淵旁邊,有條不紊地應(yīng)對著雷劫。

    結(jié)界之中,少年面容堅毅,周身邪氣四溢,眼睛幾乎變成了純粹的黑色,眉心魔紋蔓延,力量已經(jīng)比東祝想象中還要強了。

    東祝怕打擾他,沒敢走近,隔著一道流火淵,靜靜地注視著他。

    天上劫雷,地上流火,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舔吻著東祝的衣袍,襯得他整個人如同一把利劍,即將出鞘見血。

    冥河底降生的人沒有姓名,日后繼位的稱號就是他們的姓名,東祝那位不愿繼位的友人是未來的冥府掌權(quán)者,將成為一殿閻羅。

    他追過來,看到隔著一道流火淵的兩人,驚詫不已。

    東祝修逍遙道,無牽無掛自能所向披靡,他認識東祝這么長時間,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模樣的他。

    凝重,陰沉,偏執(zhí)……幾近走火入魔。

    一殿嚇了一跳,連忙上前:“你生了心魔?”

    東祝眼睛不眨,注視著火焰后的身影,苦笑一聲:“今日聚會時問的問題,我好像知道答案了?!?/br>
    神君為什么要折自己的力量,去改一個人的命格?

    他明白了。

    東祝長出一口氣,似是釋然:“世間哪有逍遙道,遇上情之一字,終不可敵。我這逍遙道停滯多年,不見進步,此番怕是徹底得不了逍遙了?!?/br>
    非亦成功渡劫,力量有了很大的提升,雖還無法與東祝匹敵,但也成為了魔界中的佼佼者。

    隨著修為的提升,他的心魔也更深了,除了修煉,他整日都黏在東祝身邊。

    東祝的話要多一些,但從天上天回來之后,東祝就愈發(fā)沉默了,非亦詢問未果,兩人之間愈發(fā)沉默,常常是對坐不言。

    非亦隱約覺得東祝怪怪的,尤其是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東祝時??粗?,欲言又止。

    他有心找個機會問問,特地在一天晚上準備了酒,想邀請東祝共飲一杯。誰知不湊巧,當(dāng)天下午東祝接到傳信,神色凝重地離開了魔界,多日未歸。

    再有消息傳來的時候,便是天上天的神君大鬧妖界白龍族,強行擄走白龍族的小殿下,想奪取他的生命救自己的心上人。

    妖界,神界,冥界被神君攪了個天翻地覆,在傳聞之中,神君還脅迫了神界的花神,冥府的閻羅繼承人以及魔界的魔祖。

    世人皆道神君昏聵放肆,但非亦清楚,那不是脅迫,他們幾位都是心甘情愿相助的。

    東?;氐侥Ы绾?,整個人疲憊不堪,整日里窩在折云宮里,也不出去亂逛了。

    非亦知他為友人憂心,不想惹他心煩,便減少了去折云宮的次數(shù)。

    大多數(shù)時間里,他都在折云宮外站著,隔著宮墻,無聲地瞧著那個能牽動他心緒的人。

    要讓非亦說的話,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不知道自己對東祝抱著什么樣的感情。

    他所修之道有點像東祝的逍遙道,是故他從來不會委屈自己,都是順著心意施為。

    又過了幾個月,白虎族動亂,使得人間生靈涂炭,神君率天上天長風(fēng)軍入妖界。

    動蕩平息,但神君失去了音訊,一直到第七天,消息傳到了東祝耳朵里。他從折云宮出來,神不知鬼不覺的殺進了妖界。

    非亦常常站在折云宮外,發(fā)現(xiàn)了他的離開,悄悄跟在后面。

    白虎族內(nèi)不僅有長風(fēng)軍,還有其他三族,加之非亦不敢靠的太近,便只守在外面。

    當(dāng)天夜里,神君攜長風(fēng)軍回歸天上天。

    除了非亦,沒人知道東祝曾經(jīng)去過白虎族。

    在那之后,東?;卣墼茖m躺了幾個月,好似受了很嚴重的傷一般。

    非亦嗅著從折云宮飄出來的藥味,心中恨意橫生。

    是長風(fēng)軍?還是妖界四族?

    他無法清楚的感知到,自己想殺了重傷東祝的人。

    四族之戰(zhàn)浩浩蕩蕩,席卷了整個六界,人人自危。

    非亦并不關(guān)心外界的事,他正焦頭爛額,忙著應(yīng)對那位沒教過他一星半點兒的便宜師尊。

    東祝走火入魔了。

    修逍遙道,無求無畏的魔祖生出了心魔,還走火入魔了。

    太奇怪了。

    似乎在東祝第一次從冥界回來后,他就變得很容易受傷,而今還走火入魔了。

    非亦忙得沒心思去思索其中的緣由,他開始留宿折云宮,整日整夜幫東祝療傷,幫他平息身上暴涌的魔氣。

    東祝的意識一直不怎么清明,偶爾清醒過來,也是讓他不要白費功夫了。

    非亦急火攻心,終于累倒了,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靠在東祝懷里。他的師尊滿頭白發(fā),含笑看著他,仿若他們在不死城初見的那一天。

    他已經(jīng)比東祝高了,看著面前瘦削的人,恍惚之間,無法將對方和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魔祖聯(lián)系到一起。

    “我的逍遙道已破,修為盡散,會死的很難看?!睎|祝摸了摸非亦的指腹,被匕首劃出來的傷痕已經(jīng)看不出來了,“太丑了,我不喜歡那樣?!?/br>
    非亦是敏銳的,瞬間就猜到了他沒有說完的話,紅著眼睛吼道:“你想都別想!”

    他像一只困獸,憤怒地嘶吼著。

    東祝仍然笑著,費力地抬起手:“已經(jīng)比為師高了,長大了?!?/br>
    非亦沉默地彎了腰,讓他摸到自己的頭:“師尊,師尊……”

    他叫了很多聲,仿佛要把過去的都補上。

    東祝一聲一聲地應(yīng)著,俯身環(huán)住他的肩膀,在他發(fā)頂落下一個輕到無法察覺的吻:“讓我成為你的榮耀,好嗎?”

    非亦的手從來沒有這么抖過,東祝握住他的手:“不要抖?!?/br>
    你一抖,為師就舍不得了。

    匕首被牽引著送進他的心口,鮮紅的血滲出來,浸濕了衣衫,染紅了他銀白的發(fā)絲。

    非亦咬緊了牙,視線模糊,發(fā)出悲鳴:“為什么,為什么……一定要是我?”

    為什么要讓我親手殺了你?

    “為師……咳咳有件東西要,要留給你,對不起,對不起……”

    乳白色的光暈從東祝身上飄出,凝在半空之中,組成十三根長短不一的骨杖,它們不停的發(fā)出悲鳴,被牽引著飄向非亦。

    骨杖十三,東祝的本命法器,非亦曾經(jīng)好奇過的東西,如今成為了東祝送給徒弟的最后一件禮物。

    “將我……葬入流火淵吧?!?/br>
    非亦閉了閉眼,識海之中的骨杖十三又開始嗡鳴了:“我將他的尸骨焚燒,依照他的話,將他葬進了流火淵中?!?/br>
    之所以選擇這樣的方式,是因為他的私心,他偷偷留下了一小瓶骨灰。

    “可惜在他離開之后,我才意識到對他有情,沒來得及告訴他只言片語?!?/br>
    應(yīng)向沂與遲迢說不出話來,既覺得悲慟,又覺得唏噓。

    這段故事并不完整,缺少了東祝衰弱的真相,他們無法想象,非亦是怎么捱過漫長的歲月,一遍遍回憶錐心之痛,以尋找蛛絲馬跡。

    在仙界初見時的魔尊,驕恣荒唐,一點都不像描述中的非亦,反而像極了那位逍遙自在的魔祖。

    應(yīng)向沂暗自在心里嘆了口氣,這大抵就是你死之后,我活的越來越像你了吧。

    非亦長出一口氣:“我一直懷疑,他的衰弱與我有關(guān),我從活死人變成正常人,肯定要付出代價,他替我承受了這份代價?!?/br>
    千年的時間,足夠想清楚很多事情,他懂得東祝只言片語中的關(guān)懷,也明白他的師尊定然對他有著同樣的感情。

    所以他絕不會放手,即使他們之間的緣分生不可求,死不可求,他也要強求。

    “而今他的記憶在恢復(fù),我想幫他?!狈且嘈闹袩┰瓴话?,“他不相信我,也不想記起曾經(jīng),他不愿意讓我?guī)退??!?/br>
    他怕六殿出事,怕好不容易找到的師尊再次消失,他等了千年,實在等不下去了。

    應(yīng)向沂安慰道:“你先別急,東祝當(dāng)年能瞞天過?;钕聛?,又在冥界復(fù)生,一殿定然參與其中,知曉一切。他愿意讓你帶走六殿,肯定是相信你能找回東祝,一定會有辦法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