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說話都沒氣兒了,還想著逃呢?
我無力地坐在車上,看著車離高樓建筑越來越近了。 這是市區(qū),城市里閃耀著的燈光與人群。不過現(xiàn)在大概是早晨五點多,路燈也沒了,人也不見了,道路上的店面還沒有開,很安靜,電線上的麻雀倒是一直在叫。 趙琳莉把車開到路邊的停車位上,解開我的安全帶和手銬?!拔覒?yīng)該還沒有李清風(fēng)那么暴力吧?扛得住李清風(fēng)的做法,扛不住我的?” 我甚至沒力氣瞪她一眼,只是扶著車,打開門。趙琳莉下了車,在一旁等著我。她伸出手,笑?!耙唬曳瞿阕咦??” 我推開她?!安恍枰!?/br> “呵,這下來勁兒了?剛剛不是挺能忍的嗎?”趙琳莉勾著我的脖子,問我。 我沒有回答她,只是順著她的腳步,走在這一個陌生的地方?!拔覀?nèi)ツ膬??這兒,什么也沒有?!?/br> “走走啊,你不覺得一個人待在一個地方太久,會發(fā)霉嗎?哦不對,”她把我的頭扭到她的肩膀上,“你應(yīng)該早就變成爛人了吧?爛透了?!?/br> “放,放開。” “說話都沒氣兒了,還想著逃呢?就算我放手,讓給你十分鐘時間,你都不一定能跑得過我,那你,要怎么逃?”趙琳莉真的松開了她的手,她把我往前推。我踉蹌了幾步,停了下來。 “怎么了?跑啊。”趙琳莉也停了下來,她在我后面,喊了一句。 聲音在這個諾大的空間里擴散,只要稍微離得遠(yuǎn)一點,就聽不見了。我停止在這個地方,站在灰色的磚塊上,仰頭望著被藍(lán)天映襯著的高樓大廈。樹上的鳥兒猛地驚起,它們聚在一起,又分別落在不同的樹枝上消失不見。 人行道兩側(cè)都沒有行人,只有我和趙琳莉還在早晨里消遣。我回頭看趙琳莉,趙琳莉只是抽了根煙,朝我揮揮手。 我能跑到哪里去? 就算她站在那兒沒動,我能邁開這兩只還未愈合的腿,跑起來嗎? 不,這不是機會,張靜語。我還沒有準(zhǔn)備好。 “看吧看吧,我說了你需要我扶著,放手了你也根本都不會走?!壁w琳莉走上前,抓著我的手臂,“李清風(fēng)這家伙也是,狗都要出去溜達(dá),人憋在家里,怎么能行?” “是啊,是該出來走動走動?!蔽铱戳丝蹿w琳莉。她的黑色長發(fā)用黑色的發(fā)圈扎了起來,金色的抓夾剛好能顯露出它的閃耀,耳垂上的黑色鉆石與她戴著的戒指很配。 “為什么突然變得那么低調(diào)了?”我問她,看著她的眼睛——睫毛很長,在她沒有打扮的情況下還能翹得那么妖艷。 “低調(diào)?只是換一種風(fēng)格,換一種心情而已。一開始你以為我是那種招花引蝶的人嗎?”趙琳莉跟著我的腳步,朝著前面的大廣場走去,“張靜語,你才是那種人吧。” 我笑了一下。 “是啊,我可真幼稚,幼稚到極致了。” 我們來到廣場,廣場上的石頭雕像是一只老虎,它的頭仰起,牙齒外露,它的鼻子聳起,顏面兇惡。我看了它一眼,只是走過,原來這種嚇人的把戲就那么輕而易舉被行人忽略。 “李清風(fēng),她,”我突然說起話來,“她還好嗎?為什么會中槍?” “受了點傷,問題不大。關(guān)于中槍,那你得自己去問她了,清剿組的事,還輪不到我們來管。可能得罪了他們吧?!壁w琳莉輕描淡寫,好像這種事情太常見了。可是明明她得知了這個消息,就氣憤地跑來李清風(fēng)的休息室,把我打了一頓還不夠。 “好,那我問問她?!?/br> 趙琳莉噗嗤笑了出來,她哈哈大笑?!皬堨o語,要是你和她在一起就好了??上Я?,我能看到那一天嗎?” 她看著我,眼里不知充滿著落寞還是不能實現(xiàn)的期待。 李清風(fēng)啊,她是一個神經(jīng)病患者,她也是一個罪惡深重的人。但往往因為她是有罪的病人而免于她的罪,但從來不考慮她卻是個罪人而不是病人。 “我還沒有價值觀扭曲到愛上一個罪犯吧?”我苦澀地笑了笑。 走了很久,終于碰上了一個早起準(zhǔn)備早餐的早餐店。趙琳莉拉著我的手,也不怕我會逃。她點了幾種包子,叫了兩杯豆?jié){。我和她坐了下來,她撐著臉對我笑。 有時,我覺得對面這個女人很像母親,一個盼著我長大,恨我不成氣候,我受傷了又會心疼的女人。 “兩位美女稍等一下哦,包子才剛剛上蒸爐呢?!卑⒁滩亮瞬聊樕系暮?,用不太熟練的普通話跟我們說。她注意到了我手腳上的傷痕,笑著的肌rou突然停在了原地?!斑溃俏胰ッα斯??!?/br> “好,您去忙吧,我們還不著急?!壁w琳莉已經(jīng)拆開了一雙筷子,她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敲了敲,她湊近點小聲對我說,“你看到阿姨的臉色沒有,除了總部那伙人沒有在意以外,是個正常人,都覺得很奇怪吧?” 但我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 李清風(fēng)帶著我出去也好,在房間里也好,要么手上戴著手銬,腳上永遠(yuǎn)都是拖著鐐銬,狗項圈也很少摘下過。就不說手臂和腿部的刀痕與一圈圈泛紅的燙傷,光看著狗項圈,都會覺得很奇特吧? 但我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 我早就失去了臉紅的資格,任由眼前的人,看遍我裸露的軀體,聽著我高漲的喘息。 我沒有回答趙琳莉的話,只是盯著木桌子上被一些小孩刻著的的字。上面寫著聯(lián)系方式,表白對象,英語單詞還有那些??岬木渥印N倚α艘幌?,趙琳莉反倒伸出手,摸了我的臉。 我抬起頭,不知道為什么,眼淚掉了下來。 “呃美女,你們的包子來了?!卑⒁潭肆艘换\包子,里面應(yīng)該是不同的餡料。她拿起兩杯豆?jié){,分別放在我和趙琳莉的面前。我聳聳鼻子,用手擦掉眼淚。 “先喝點豆?jié){吧,補充補充水分。”趙琳莉收回了她的手,笑著說。 我點點頭,兩只手握著杯子,喝了下去。 阿姨坐在了我對面的桌子旁,她嘆了口氣,又一次擦了擦汗。她打開墻壁上掛著的電扇,拉起上面的細(xì)繩。繩子彈跳了一下,電扇就開始搖擺了。 “美女,你們怎么起這么早啊,現(xiàn)在才六點鐘啊,一般你們這種年輕人,早上都不吃早餐的?!卑⒁炭粗遥欢ㄔ诤闷嫖业膫郯?,說不定下一個問題,就是這個了。 “是啊,可是我已經(jīng)不年輕了,”趙琳莉沒有吃,只是用新拆的筷子攪動豆?jié){,“年輕的是她呢,張靜語,你平時是不是不吃早餐的?” “平時嗎?”我盯著豆?jié){在杯子里搖晃,一時不知道她說的“平時”是什么時候。 在總部,幸虧李清風(fēng)買來了零食,我才能保證饑餓的時候有口糧。那么在易啟呢?挨餓是經(jīng)常的事情。就算她在身邊,我也不可能得到食物。在金橋呢?我曾經(jīng)住過的租房,好像早上確實起不來。 “阿姨,你們一般多少點起來啊,做這種包子,應(yīng)該要起很早吧?平時人多嗎?”趙琳莉見我又沒有反應(yīng),就開口問起了阿姨。 阿姨很快從打量我的身體轉(zhuǎn)移到趙琳莉的身上?!澳强傻迷缙鹋?,我年紀(jì)大了,也很早醒,四五點就起來了,晚上醒個面,早上邊做包子邊蒸包子,也很快的?,F(xiàn)在啊,年輕人都不喜歡吃這些東西啦,都是些老顧客?!?/br> 阿姨嘆了口氣,似乎在感慨時代變遷。 “不過,學(xué)生還是會來這里吃早餐吧?因為要趕時間?!蔽医K于接了一句話。 但是阿姨搖搖頭,她拿起桌子上的大扇子扇起風(fēng)來?!艾F(xiàn)在學(xué)校附近到處都是小吃,什么飯團(tuán)壽司,雜糧餅到處都是,哪有人喜歡吃包子啊。你都不知道,之前有個男的來店里,說要收購我這小店,說什么什么聯(lián)盟,賣粥的,牌子打得響,嗐,瞎折騰?!?/br> 趙琳莉打了個哈欠,點點頭?!俺燥柫藛釋氊??我們回去吧?!?/br> 我吃完了所有的包子,喝掉豆?jié){,就連趙琳莉的那一份也給我吃了?!盎厝グ伞!?/br> 阿姨驚訝地看著我,似乎不敢相信我的胃口?!懊琅?,要多吃點知道不,你太瘦了?!?/br> 我點點頭,對她笑了笑。畢竟,昨天我只是吃了一個蛋糕。 趙琳莉拉著我的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