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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后我選暴君 第23節(jié)

    “瑛娘,是我們做的不對,你如何出氣我們沒甚可反駁的, 只是——”忠義伯攥著拳頭,方才扇云臻的手心隱隱發(fā)燙, 他瞟了眼, 緩聲勸道:“只是我身為父親, 不會同意你們和離,你是個好媳婦,打從嫁到云家便從無錯處,我也不會承認(rèn)除你之外別的兒媳?!?/br>
    音落,孟筱的指甲掐進(jìn)rou里,面上仍是楚楚可憐。

    謝瑛面不改色,喉嚨卻微疼起來。

    下一瞬,忠義伯語氣沉重:“我們能想的辦法都想了,能找的人也都找了,若非如此,我不會聽信游醫(yī)的方子。

    他既然敢說能讓六郎起死回生,我不能不去冒險一試。

    瑛娘,我保證,日后你還是云家娘子,說一不二,筱娘她...她不會影響到你的地位?!?/br>
    孟筱咬著唇,豆大的淚珠滾到地上,她抽噎著上前,可憐兮兮拽住謝瑛的裙裾:“嫂嫂,我不會趁人之危的,你放心,只要兄長能好,我什么都不在乎??墒巧┥悴灰偻涎訒r間了,兄長危在旦夕,你便讓我試試,行嗎?”

    她抬起手來擦淚,衣袖沿著小臂滑落,露出的手腕上纏裹著紗布,不斷有鮮血往外滲出。

    曹氏摁著帕子,啞聲看向謝瑛:“前兩日六郎喝的湯藥,是筱娘割破皮rou取血熬的,她怕你胡思亂想,便瞞著不讓告訴你。

    如今只差最后一步,若不趕快,前面割的血便白流了。

    瑛娘,她是真的想救六郎,你..你便成全她吧?!?/br>
    聲音哽咽,說完便撲過去扒著云彥,鼻涕眼淚縱橫,嘴里含糊不清叫著:“六郎,我可憐的孩子?!?/br>
    謝瑛笑了下,胃里一陣惡心。

    她咬牙站定,視線逐漸模糊,隨后便在他們的注視下,走到案前拿起筆來,紙上字跡愈發(fā)看不清楚,恍恍惚惚如同細(xì)密繃緊的網(wǎng)子,勒的她透不過氣。

    她頓了頓,方要落筆,便被人從后抱住腰,細(xì)嫩的聲音帶著哭腔,“嫂嫂你別走,我不想你走?!?/br>
    謝瑛的心一下軟了。

    云恬不愛說話,多半時間都獨自悶在房里做女紅,繡些小玩意兒,許是見她乖巧可愛,謝瑛便多疼她幾分,每回鋪子里來新貨,都會帶給云恬。姑嫂二人相處的更像姐妹。

    云恬癟了癟嘴,手又抱緊,“嫂嫂,別走好不好。”

    曹氏見狀,眼圈又紅了。

    “瑛娘,不這么做,六郎會死,到時你怎么辦,你還年輕難道...”

    “他死了,我守他一輩子?!?/br>
    闔屋的人面面相覷,像看瘋子一樣看著謝瑛,曹氏被頂?shù)臒o話可說,醞釀許久的勸詞全憋了回去,即便說出來,謝瑛也不會聽。

    她早就知道謝瑛的脾氣,嫁到伯爵府三年,她端莊從容,面面俱到,然骨子里是倔的,極其有主張。她若做了什么決定,輕易不會更改。

    今日鬧得如此荒謬,怕是不好收場。

    “瑛娘,你不要逼我們了?!?/br>
    “阿娘,莫要說這些無用的話,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她不以為意,目光略過和離書,落在忠義伯面上。

    “阿耶,簽吧?!?/br>
    晌午,凌空莫名劈下一道雷,震得屋脊轟隆作響。

    白露和寒露默不作聲,手腳麻利的收拾箱籠,數(shù)日前,娘子便吩咐她們清點整理,如今看來,她約莫早就設(shè)想過會有今日。

    大雨傾盆,屋檐下很快匯聚成流,沿著臺階嘩嘩淌向院里。

    去官府的小廝很快折返,牛油紙包裹的和離書,上頭已然蓋了官印,屋內(nèi)的呼吸聲與嘈雜的雨聲混在一起,猶如密集的鼓點砸到心口。

    白露去吩咐人套好馬車,寒露撐開傘,站在廊下候著。

    謝瑛戴好帷帽,一眼都沒往回看,方走到門口,云恬追上來,囁嚅的哭道:“嫂嫂....”

    謝瑛摸摸她的肩,隨后沖著曹氏與忠義伯深深福了一禮,寒露快步走來,將傘撐到頭頂,兩人頭也不回邁入雨中。

    天陡然黑下來,烏云濃密的籠在半空,壓著槐樹撕開口子,拼命的往下傾灌,窸窸窣窣的樹葉被吹得承不住力道,紛紛掉落。

    初春的枝丫,含著芽苞被雨水砸進(jìn)泥里。

    曹氏揪著絹帕,眼眶洇出水來,平心而論,曹氏不希望謝瑛離開,她懂事能干,擅長經(jīng)營,偌大的伯爵府在她打理下井井有條。若不是她多財善賈,只靠祖上那點蔭封,處處花銷奢靡,日子怕是要捉襟見肘。

    曹氏心中明鏡似的,相貌出身財力手段,孟筱皆比不了謝瑛。

    可諸多好處都不如一點,游醫(yī)給的方子,只有孟筱能救六郎。

    萬般無奈,她只要六郎的命。

    曹姨母見狀,心中五味雜陳,雖逼走謝瑛著實愧疚,可心里竊喜仍蔓延開來,至少前頭再沒人擋著,憑著孟筱待云彥的真心,加之孟家如今的官路,卻也是配得上伯爵府的。孟筱癡情,此生怕是出了六郎,誰都看不進(jìn)眼里。

    她清了清嗓音,提醒道:“別耽擱了,咱們都是為了六郎好?!?/br>
    眾人回神,紛紛點頭道是。

    那游醫(yī)將藥下到符水中,孟筱解開紗布,露出長長疤痕,隨后忍著痛將血擠進(jìn)碗里,好容易湊滿一碗,疼的她直冒冷汗。

    而后,便要孟筱以口喂藥,直至讓云彥全都喝完。

    曹氏忙將屋里人都遣了出去,合門前,從縫隙里看見孟筱羞澀的褪去衣裳,爬上床榻,鉆進(jìn)云彥的衾被中。

    她心里不知怎的,咯噔一聲,就像山洪來時兵荒馬亂的場景,她甚至有點后怕,萬一六郎醒來,自己該如何解釋,千頭萬緒擾的心內(nèi)惶惶。

    謝府

    謝宏闊早就得了消息,自打云彥病倒后他便按壓不住狂喜,恨不能燒幾炷香,將云彥趕緊送至西天極樂。

    謝瑛之所以不聽話,多半是為了云彥,一個于家族無甚幫扶的女婿,不該偏占著位子不做事,還要消耗謝瑛的精力。

    此番病倒,著實倒在謝宏闊心上,許是連他自己都不覺得,每日腳步輕快,精神煥發(fā),活脫脫年輕了好幾歲。

    崔氏軟軟倚靠在美人榻,莞爾笑道:“老天有眼,也覺得謝家不該沒落?!?/br>
    “你仔細(xì)著點,別惹她。”謝宏闊來回踱步,抑制不住的激動,今兒聽小廝來報,道謝瑛同云彥簽下和離書,收拾箱籠搬出云家,他差點笑出聲來。

    本想帶人去幫忙,可又怕適得其反激怒謝瑛,遂只得作罷。

    “郎君都囑咐多少遍了,我定菩薩一樣供著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成了吧?!贝奘相土寺?,撥弄著蔻丹抬眼道:“幸好前兩日將她閨房重整一番,否則定要來不及,她還真有魄力,說離便離了?!?/br>
    謝宏闊笑,縱屋外雷聲滾滾,黑云壓頂,然心中碧空如洗,天高海闊,竟有一番說不出的痛快。

    “四郎夜里回來嗎?”

    “大理寺很忙,他十日有八日都寫在衙門,今兒怕是回不來?!贝奘喜粷M,想著兒子最近的狀態(tài),心里很是不悅。

    謝宏闊思量片刻,又道:“不打緊,便叫四郎媳婦出來陪宴,臨哥兒也得來,省的她橫豎沒幾句話就吵起來,活脫脫生了個老子?!?/br>
    崔氏嘆氣:“成,我這就讓廚房燒幾道她愛吃的菜,總之她想要什么,便給她什么,總不至于再犯忌諱?!?/br>
    這廂剛安排好,擎?zhèn)愕男P急匆匆跑回來,“郎君,娘子的馬車在前街拐了個彎,徑直往長樂坊去了?!?/br>
    謝瑛當(dāng)初的嫁妝不菲,三年來又置辦了不少私產(chǎn),其余都陸續(xù)賃出,只有長樂坊的這處宅院,平素交給得力的管事打點,故而屋內(nèi)布置只消稍加整理,便能立時住人。

    進(jìn)屋后,謝瑛走到妝奩前,松了發(fā)髻坐下。

    鏡中人瘦了一圈,不知怎的卻讓她想起大婚那日,她一襲濃妝嫁衣,坐在大紅婚床等待云彥進(jìn)門的剎那。

    忐忑不安,緊張而又充滿期許,三年來她用心做云家媳婦,侍奉舅姑,疼愛小妹,和睦夫郎,便是奴仆也從未苛待,彼時總覺得日后會更好,實際也是如此,倘若周瑄沒有回京,她大可安安穩(wěn)穩(wěn)度過余生。

    無波無瀾,隨心所欲。

    可如今仿若大夢一場,醒來還是空空一人。

    “娘子,不回謝府了嗎?”白露抖了抖簾帷,銀鉤輕晃,外面雷聲不減,雨點如黃豆般噼里啪啦砸著屋檐。

    “不回?!敝x瑛斬釘截鐵,隨后又問:“去藥鋪的人還沒回來?”

    白露往外看了眼:“約莫還得費些時辰,雨太大了,離咱們這兒隔了兩個坊市?!?/br>
    謝瑛寬了衣裳,躺在帳內(nèi)。

    巧得很,游醫(yī)配的藥粉中有一味南詔特有的藥材,謝瑛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年前鋪子活計提了一嘴,道那味藥材不常見,價格也不昂貴,尋常南詔百姓用來熏蚊蟲蛇蟻的。

    白露點上安神香,見謝瑛睜著眼睛平躺在榻,不由過去俯身問道:“娘子,既然知道游醫(yī)有問題,緣何不當(dāng)面與他對質(zhì),何苦鬧到和離?!?/br>
    她都覺得窩火,何況是姑娘。

    謝瑛笑,她總不能同瘋子比耐性。

    孟筱對云彥的喜歡,已經(jīng)逼近偏執(zhí),若她得不到,恐會親手毀了。

    與其如此,不如等她給云彥解了毒,再行對策。

    “往后要記住,我不再是伯爵府娘子,云家也與我們再不相干?!?/br>
    廊下青苔隱隱泛著綠意,小院靜謐,卻很雅致。

    白露倒退出去,從外合上門,寒露正與老管事吩咐下人規(guī)整物件,因著雨著實太大,幾個箱籠都被淋了,故而七手八腳挪去庫房,也來不及弄干。

    寒露抹著臉上的雨水,往屋內(nèi)使了個眼色,小聲道:“娘子可哭了?”

    白露搖頭,嘆氣:“娘子哭出來還好,比這樣強(qiáng)撐著歡笑倒叫人放心。她跟郎君何等恩愛,乍一和離,你說能不難受嗎?”

    寒露也跟著垮下臉來。

    一連下了四五日的雨,天好歹清朗起來。

    白露和寒露忙著在院里晾曬箱籠,暈頭轉(zhuǎn)向,又怕吵到謝瑛,遂只讓兩個丫鬟在外院守著,伺候茶水果子。

    雖說入了春,可姑娘生了場病,總覺得困乏,懨懨的不愛吃飯,腦袋一沾枕頭便想睡覺。

    謝瑛正睡著,聽見腳步聲只以為是白露,翻了身,把手伸出帳外。

    “幫我拿盞茶?!?/br>
    聲音軟軟的,惺忪未醒。

    周瑄環(huán)顧四下,從圓桌上倒了白瓷盞內(nèi),端著來到床榻前。

    謝瑛迷迷糊糊就著他的手喝了口,鼻間嗅到墨香,神思一下清明起來,她睜大眼睛,對上周瑄似笑非笑的面孔。

    “你還真是硬氣?!?/br>
    謝瑛撇開頭,許是習(xí)慣他的闖入,只往里挪了挪,悶聲不理會。

    周瑄順勢往床上一躺,謝瑛幾乎要跳起來,然她還未來得及,便被周瑄一把抱住,箍在懷里往內(nèi)滾了一圈,壓在身下。

    卷起的薄衾春卷一般,謝瑛掙不開,雙手抵在胸口很是艱難的推他,周瑄身軀筆挺,肌rou堅硬,隔著這樣近,像烙鐵似的燙在謝瑛皮膚。

    她穿著里衣,又薄又軟,幾乎能感受到周瑄的骨頭,硌的骨rou極不舒服。

    她咬著唇,卻沒有阻住那聲輕哼。

    落在周瑄耳中,宛若盛情。

    “陛下究竟要戲弄我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