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曾經(jīng)和裴琛交好的修士們也對他唯恐避之不及——畢竟他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失了道心淪為魔修，如今他與霜降君之間的關(guān)系被傳的滿城風(fēng)雨，連帶著天外天都面上無光，修士們想要和他撇清關(guān)系雖說不上是什么君子行為，但多少可以理解。

    于是在這種情況下，主動提出來探望裴琛并要求單獨相處的云端就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見那弟子還是有幾分擔(dān)憂和好奇地看著這邊，云端沒什么表情地點了點頭，應(yīng)道：“我會小心的，多謝你。”

    聽出了她簡短話語中的逐客之意，弟子只好又提醒了一句“只得一盞茶的時間，不然恐琨瑤君會發(fā)作的”便轉(zhuǎn)身離開了。只留下云端一人獨自站在寬廣的石門前，她抬頭看了看，慢慢伸出手放在門上，以靈力驅(qū)動推開了門。

    那日，她在聽到南霜的那些話后，其實比挽韶想象的要好上一些。

    最初聽到那些話時確實痛苦，但一路走回家后，云端反而漸漸冷靜下來。

    只是多知道了一點那個人當(dāng)年的布置而已，又怎么樣呢，她難道就會這樣放棄尋她嗎。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在她還沒能從這種空茫的虛弱感中掙脫出來時，挽韶就敲響了房門。云端猶豫了片刻，還是過去打開了門，迎面就是挽韶沒頭沒尾的幾句話。

    ‘商粲那人，既然這種邊角的地方都做的那么周到，沒理由還留個尾巴?！?/br>
    ‘她要真那么想走，就應(yīng)該走的更無聲無息些。她處處都設(shè)計的周全，但現(xiàn)在想起來，偏偏卻是個怎么想都絕不是她設(shè)計的人見到了她最后一面……’

    ‘——我覺得不對勁，或許該再找裴琛問問?！?/br>
    被挽韶的話語吸引了注意力，云端暫時從空虛的情緒中掙脫出來，轉(zhuǎn)而投向促成與裴琛單獨相處的機會中。這倒比她想象中要輕松些，想必是她這些年的名氣確實很大，又是她親手擒住了裴琛，故而天外天也對她大開方便之門——又或是覺得裴琛如何都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了，不管怎樣，很快就許了她的探望請求。

    即使是已經(jīng)走入石室內(nèi)的現(xiàn)在，云端心中也多少存著些愧疚。她為私心而來，不得不說，她確實有幾分瞄準了入魔后的裴琛可能因情緒變化而說出些往日守口如瓶的信息的意思。這種類似用掀他人傷口來取藥的行為實在很有違云端的行為準則，但她卻還是來了。

    時至今日，和商粲比起來，云端什么都顧不上了。

    關(guān)押裴琛的地方是在山崖上直接雕琢出的一個空曠石室，內(nèi)里很昏暗，僅在幾米高處有個小小的天窗，權(quán)當(dāng)透光。偌大的室內(nèi)只有一張小小石床，上面正坐著個人影，背對著她，數(shù)條鎖鏈從他身上延伸到石壁，個個粗壯如手臂，顯見的，他在這里的生活并不舒適。

    石室內(nèi)的空氣略帶著幾分潮意，云端緩緩向里走了幾步，她沒刻意控制自己的腳步聲，那呆呆坐著的人耳朵一動，帶著幾分遲緩轉(zhuǎn)過身來。

    不過數(shù)日不見，裴琛原本清俊的面容卻已經(jīng)憔悴的不成樣子，皮膚泛起病態(tài)的灰白，仿佛整個人都透出股哀莫大于心死的空泛。

    往事林林總總涌上心頭，數(shù)日前才經(jīng)歷過的激戰(zhàn)仍在腦海中觸目驚心，那每一次交鋒都帶著狠厲和絕望，云端記得自己在那時只能更加用力地握緊非望才不會被激起顫抖來，在爭斗中突然覺得像是看到了不被愛又偏要執(zhí)著的人的末路。

    在看清來人是誰后，裴琛的目光稍在云端身上定了一定，隨即悄無聲息地轉(zhuǎn)回了身。云端搶上前一步，張了張嘴，到底是遲疑了片刻才開口道：“……琨瑤君、近日可好？”

    她這話開的生硬，裴琛反倒有了反應(yīng)，他悶悶冷笑一聲，啞聲道：“兜什么圈子，你不過就是想來問我關(guān)于商粲的事罷了。”

    “……”

    被看的透徹，云端索性也放棄了客套，稍稍垂下眉眼，道：“我是有事想問你。作為交換，我也可以回答你的問題?！?/br>
    “我的問題？”

    她這話不知觸到了裴琛的哪根神經(jīng)，他忽的用力轉(zhuǎn)過身來，帶著幾根鎖鏈都繃直了，發(fā)出金鐵相擊的碰撞聲響，他卻恍若未覺般站起身向云端傾過去，面上滿是扭曲的怒氣，冷笑道：“我能有什么問題？你以為我還想知道她的事嗎？你是覺得我很想聽到她和那個妖族是怎么雙宿雙飛的嗎？啊？”

    云端垂眸不語，空曠的室內(nèi)能聽到裴琛因激動而變急促了的喘息聲，大約過了數(shù)息的時間，裴琛低低開口問道：“……鬼族、鬼族……回到幽冥鬼界了嗎？”

    “沒有?！痹贫藫u了搖頭，猶豫片刻后又補充道，“但也沒有再繼續(xù)活動，畢竟鬼王無心，群鬼成不了什么氣候——”

    她一席話還沒有說完，裴琛就暴怒出聲：“我沒有問你關(guān)于她的事！”

    本以為他方才的問話是出于曾經(jīng)代掌門的責(zé)任感的云端默默住了嘴，心下了然的同時又感到幾分不忍。而面前人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喜怒無常，不過怒了片刻，就又忽的森森一笑，再開口時的話語讓云端有些措手不及。

    “她……”說不要云端提的人是他，現(xiàn)在目光縹緲地主動說出口的人也是他，“她有沒有提起過我？”

    不待云端回答，裴琛就搶著急急續(xù)道：“一定有的吧？畢竟她愛過我、她是……她是愛過我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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