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無他, 她沒能拔出非望來應(yīng)戰(zhàn)。

    所有的殺意和情緒都在下意識摸上劍柄時如潮水般退去，僅在心中留下一地的狼藉和慘不忍睹。云端再也不想在那里多待, 她逃似的從天外天跌跌撞撞逃出來, 腳下不停地跑過幾條街才在不知名的小巷木木停下。

    因妖族身份不能進天外天而一直守在門外的挽韶急急忙忙地跟上來，就算不知道這短短一盞茶的時間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云端此刻的異常，她壓下心頭突突跳著的不妙預(yù)感，努力柔聲問道：“……怎么了？”

    “……”

    面向死路的云端像入定似的，沒對她的話產(chǎn)生半點反應(yīng)。挽韶看不到云端面上神情, 卻莫名似乎從她單薄的背影中看出了茫茫然的疏離和沉寂。

    不祥的感覺太過強烈, 讓挽韶竟不太敢再去向云端詢問。心頭正打著鼓的時候, 那背對著她的人卻突然夢囈似的開了口。

    “……鬼界?！?/br>
    她聲音很輕，挽韶忙走近幾步, 生怕聽漏了, 卻沒料到一直釘在原地的人猛地轉(zhuǎn)過了身, 向來黑白分明的眼底泛起一抹驚心動魄的紅。

    云端薄薄唇瓣上下開合，顫抖著的聲線帶出種凄然的狠厲。

    “我要去一趟幽冥鬼界。”

    *

    旁的一切都再沒能入云端的眼，她幾乎是殺進幽冥鬼界的。畩澕

    曾經(jīng)的溫和、耐心和慈悲通通化為虛無, 挽韶怕她出事而緊緊跟在她身后，卻甚至沒撈到半點出手的機會。云端像個精密的殺手, 只要有鬼族來到她周身三尺之內(nèi)就毫不留情地揮出一劍——用的是無憂, 非望妥帖地束在她的腰上, 安安靜靜的。

    本是半刻都不愿多停留的人, 卻偏偏折回云城取了無憂才殺進鬼界。這讓事到如今還沒能從云端處聽到任何事情始末的挽韶心中犯起了嘀咕，而整個過程中云端都只保持著沉默，再沒說過半個字。如雪霜華的白衣佳人，如今在挽韶眼里卻更像是個失了魂魄的行尸走rou。

    所幸她并不嗜殺，鬼族們很快看出來這是個硬點子，本就沒什么凝聚力的鬼族們爭先恐后地避開了云端，不再上前送死。路途順暢許多，云端也懶得去理在周遭窺視著她們的鬼族，只握著無憂冷冷走過，場面倒顯得有些滑稽。

    等到遠在修仙界的南霜和鳶歌聞訊趕回時，云端已經(jīng)將鬼王居的書房翻了一遍了。

    “云中君這是做什么？”看著被翻找到有些雜亂的書房，南霜幾乎要被氣笑了，“單槍匹馬殺進幽冥鬼界，是來宣戰(zhàn)的嗎？”

    鳶歌就比她友好許多，幾步走到仍眼都沒抬地翻著書卷的云端身前，關(guān)切道：“你在找什么？我們回來之前打聽了一下，聽說了你在天外天的sao動……是出了什么事嗎？”

    云端快速翻著書頁的手上一頓，隨即合上了書，終于抬眼看向南霜。

    “名錄?！彼Z氣淡淡，像是與往常無異，“我要看鬼族名錄。”

    “……”

    南霜不動聲色地掃過她沒能完全抑制住顫抖的手，不過片刻的沉默就已經(jīng)讓云端投來的視線越來越冷。就算不知道天外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鬼王心中已經(jīng)猜了個七七八八，干脆地走到書房角落，取出了暗格中的鬼族名錄。

    云端周身一凜，伸手去接時卻被南霜輕巧躲開落了空。幾乎是瞬息間，如有實質(zhì)的殺氣就鎖定了南霜，書房內(nèi)的兩個花妖齊齊倒退了兩步，身處殺氣中心的南霜則更不好受。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看著那與幾日前大相徑庭的人，緩緩開口道。

    “……你現(xiàn)在覺得商粲死了？”南霜話說的直白，了然地將云端面上的情緒變化收入眼里，不由得笑了一聲，“翻鬼族名錄又能有什么用?！?/br>
    “這名錄上只記人名，來到碧落黃泉的日期，和之后的去向——”

    南霜漫不經(jīng)心似地翻了翻手上厚厚一本書冊，話語中帶了幾分刻?。骸熬退隳阍谶@上面找到了‘商粲’，你又怎么知道那是不是她呢？”

    “而就算你沒找見她的名字，難道就能確定是什么好事嗎，不如早點放棄還更好一些?！?/br>
    冷眼看著眼前已經(jīng)快要緊繃到某個界限的人，南霜將名錄隨手拋給她，用只有她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如果確定她真的死了，但她又沒在這名錄上，那她就要么是在來碧落黃泉之前魂魄就被人擄走了，要么是魂飛魄散——在名錄上找不找得到她，有什么分別呢？”

    驟然間，雪白劍光乍現(xiàn)，在仍保持著淡然神色的南霜背后，被一劍平滑斬開的墻慢慢傾塌下去，發(fā)出轟然的聲響，隨即是骨牌般的倒塌，巨大的聲響在鬼王居中此起彼伏。是云端一劍毀了半間鬼王居。

    而那道劍光并未消逝，清越的劍鳴響徹天際，雪白劍光在鬼界暗紅色的天空中一閃而過，縱使御劍離開的人已經(jīng)遠遠遁去，但那劍鳴聲卻久久未散。

    對房屋的倒塌漠不關(guān)心，南霜側(cè)耳聽著，聽的久了，倒有種像是聽到誰在嗚咽的錯覺。

    *

    終于合上書頁，云端覺得手指僵硬的如同被凍住了，呼吸間都像是凝著冰晶，渾身都冷的嚇人。

    她用了整整一夜翻閱完鬼族名錄。

    沒有收獲。云端在名錄上一共找到三個“商粲”，但不管哪個的記載日期都與她的商粲相去甚遠。她只是白白空耗一晚罷了，沒有任何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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