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130節(jié)
可偏偏他臨出門時,這位侯爺非要跟著一起。 他本還尋思著,看起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定北侯怎骨子里竟是個黏人精,合著人家真正想黏的人在這兒呢。 因知曉二人的“關(guān)系”,白神醫(yī)對此倒是見怪不怪,只是于心中唏噓了一聲:年輕就是好啊。 裴無雙等人跟了過來,見得蕭牧親自出現(xiàn)在此,都頗為震驚,想要行禮時被蕭牧身旁的近隨提醒阻止了,遂都只是福身一禮。 白神醫(yī)被前面的酒水?dāng)傋游巳ィネ琴I酒的老翁說起話來。 而很快同樣跟過來的,還有方才那群圍著衡玉說話的少年人—— “姑娘,這是……你家中兄長嗎?”一位濃眉大眼,看起來朝氣蓬勃的俊朗少年看了眼蕭牧,好奇地同衡玉問道。 畢竟二人都生得如此好看不似凡人,且年紀(jì)并不相仿,看起來大約得差了四五歲,多半就是兄妹吧? “啊,這倒不是呢?!焙庥窨聪蚴捘粒纸榻B道:“這是我一位世叔,此番我來營洲,便是借住在這位世叔家中?!?/br> “……”方才聽到兄長二字,心中已有微詞的蕭侯僵硬地轉(zhuǎn)過頭看向她。 “哦,原來是世叔??!”那少年笑意更盛幾分,朝蕭牧施禮:“晚輩焦岐,見過世叔!” 蕭牧極快地皺了一下眉。 誰是他世叔? “問世叔好。” “見過世叔,晚輩趙逢章有禮了。” “……” 蕭牧:“!” 誰是他們世叔? 他也并沒有比他們年長很多! 且套近乎便罷了,趁機(jī)自報(bào)姓名又是何居心? 焦岐擠到最前面來,眼睛亮亮地問:“不知世叔貴姓?來日小子們也好方便登門拜訪!” “簡直放肆!胡鬧!” 一道略顯慌亂的呵斥聲突然傳來,只見一位著長衫,氣質(zhì)儒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過來。 名喚趙逢章的清俊少年轉(zhuǎn)頭看去:“父親?” 男人顧不得看他,連忙向蕭牧施禮賠罪。 蕭牧微一頷首:“許久不見趙山長?!?/br> 男人頗感惶恐:“侯爺還記得某!” 侯爺?! 四下嘈雜,他聲音不高,但身邊的幾名少年還是聽得清楚的。 “你們幾個言辭如此輕率,出言冒犯,還不快向侯爺賠罪!”趙山長看向兒子和書院中的幾位學(xué)生。 “哪……哪位侯爺?”焦岐呆了呆,一動也不敢動地問:“莫不是……蕭節(jié)使,蕭將軍嗎?” “不然呢!”趙山長恨不能一巴掌拍過去:“還不快賠罪!” 方才還意氣風(fēng)發(fā)滿臉笑容的少年人們立即變成了一群鵪鶉,低著頭惶恐施禮。 誰能想到這位“世叔”竟會是蕭將軍! “不知者無錯?!笔捘恋坏?,旋即看向衡玉:“走吧?!?/br> 自從他被眾人圍著喊世叔,便一直在暗暗忍笑的衡玉點(diǎn)頭。 “侯爺慢走……”趙山長行禮目送。 “姑娘!” 衡玉與蕭牧剛轉(zhuǎn)身走了兩步,便聽焦岐在身后喊了一聲。 衡玉回過頭,便見少年鼓起勇氣正說道:“姑娘還會再來此處嗎?” “不來了?!焙庥翊鸬煤芾洌瑹o甚留戀地道:“上元節(jié)一過,花燈撤下,此處便也沒什么好玩兒的了。” 她的語氣落在王敬勇耳中,只覺極像一位喜新厭舊的負(fù)心女——雖說只是在說花燈,但待物如此,待人想必也大差不差! 王副將滿腦子都在cao心著自家將軍日后的處境,思緒完全停不下來。 “也是也是……”焦岐趕忙笑著道:“此處沒有好玩的,別處還有,這營洲城內(nèi)外我可是最熟了!姑娘若想四處逛逛,大可使人傳句話,我愿效犬馬之勞!在下住在城東焦家,隨時恭候!” 衡玉笑著點(diǎn)頭:“好啊。” 焦岐大喜過望,笑得一口白牙尤為奪目。 蕭牧覺得自己甚少如此沒耐心過,抬腳先走了一步。 衡玉很快跟了上來。 蕭牧微微轉(zhuǎn)過臉看向她:“好啊——?” 衡玉一愣,而后才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重復(fù)她方才的話,笑了道:“盛情難卻,客套之言。” 蕭牧“哦”了一聲,道:“你若想去何處,侯府不缺人使喚,無需外人效勞?!?/br> “我當(dāng)然知道啊?!焙庥裥χ溃骸凹扔惺朗逶?,我還去麻煩旁人作何?” “……”蕭牧沉默了一下,才道:“你出來一趟,倒是收獲頗豐。” 衡玉眨了眨眼睛:“是指花燈嗎?” 蕭牧邊走邊似漫不經(jīng)心地道:“不止是花燈吧?!?/br> “侯爺也不差啊?!焙庥竦溃骸斑@短短幾步路走下來,已不知有多少小娘子們偷偷瞧過來了——這也就是侯爺生了張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臉,與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氣場了,否則每每出門,還不得萬人空巷?” 蕭牧不禁反問:“我果真有如此氣場,何故你還能好生生地站在我身邊?” “也就是我臉皮厚,才勉強(qiáng)經(jīng)得住侯爺這如刀風(fēng)霜罷了。”衡玉忽然感慨道:“至今還記得初至營洲時,侯爺拿我當(dāng)賊防備時的情形呢,彼時我當(dāng)真是終日忐忑不安,夜不能寐,只恐明日便要性命難保?!?/br> 蕭牧“哦”了一聲:“我可沒看出來你何時忐忑懼怕過——” 衡玉嘆氣:“豈敢表露出來啊?!?/br> 蕭牧依舊看著前方,道:“那你現(xiàn)在可以大膽表露出來了,也再不必忐忑懼怕了?!?/br> 衡玉本是帶這七八分胡扯的心情,此刻聽他如此反應(yīng),微微怔了怔,片刻后才認(rèn)認(rèn)真真笑著點(diǎn)頭:“我也這么覺著?!?/br> 在他身邊,她的確早已不會再有忐忑懼怕之感了,且不止是不再忐忑—— 女孩子面上笑意未曾淡去過,待諸事也興致頗高,指向前方道:“前面看起來很熱鬧,咱們也去看看吧?” 蕭牧“嗯”了一聲。 衡玉快步要往前去,此時側(cè)方忽然有舞著龍燈的隊(duì)伍出現(xiàn),人群匆忙避讓間,衡玉險(xiǎn)被撞倒之際,被一只大手抓住了手,將她及時拉了回來。 那只手溫溫涼涼而有力。 四下熙熙攘攘,人聲鼎沸,各色華燈延綿迷人眼。 有披風(fēng)與寬大衣袖遮掩,無人看得見二人緊握的手。 此一刻,天地仿佛有著一瞬的寂靜。 舞龍燈的隊(duì)伍里,腰鼓被拍得咚咚作響。 有人一時未能分清聽到的究竟是鼓聲還是自己的心跳聲。 “此處人多,姑娘當(dāng)心一些!” 翠槐好不容易擠過來,氣喘吁吁地提醒道。 裴無雙幾人也已經(jīng)跟了上來。 聽到翠槐聲音的一瞬間,衡玉飛快地將手抽回,心口處撲通跳著,仿佛生怕被人窺見了什么不得了的天大秘密。 她為人一貫從容坦蕩厚臉皮,甚少會有如此心虛的心情。 下一刻,她的手再次被人握住。 衡玉腦中“嗡”地一聲,有著短暫的空白與無措——這是何意?是她想得那樣嗎?要答應(yīng)嗎?要三思嗎?不管了,先反握住了再說吧! “前頭在奪仙燈呢,咱們快去看看!”裴無雙興高采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衡玉驟然回神,低頭看向二人交握的雙手,另一端連接著的正是好友。 她由裴無雙拉著走,直到確定自己暫時離開了蕭牧的視線,才長吁出了一口氣來——她這腦子在臆想些什么! “父親,方才……那當(dāng)真是蕭將軍嗎?”那叫趙逢章的少年,目送著蕭牧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只覺得還未回過神來。 “這豈能有假?”趙山長看了眼兒子,不由想要嘆氣——同樣是仰慕人家小姑娘,焦家的小子方才還敢往上撲,他家的倒好,還沒回神呢! “可父親怎會認(rèn)得蕭將軍?”少年不解地問。 若只是父親見過蕭將軍且罷了,可方才蕭將軍竟也認(rèn)出父親來了—— 趙山長捋了捋胡須:“不是認(rèn)得,是為父曾被蕭將軍救過一命?!?/br> “何時的事?怎從未聽父親說起過!” “山長山長,您說說唄!” 少年們的好奇心被提到了最高點(diǎn)。 “是三年前……不對,已是四年前的事了?!壁w山長徐徐道來:“彼時晉王謀逆伏誅后,其麾下副將竊了兵符帶了一隊(duì)人馬逃離,為躲避蕭將軍的追擊,那些叛軍意外逃竄至逢山書院內(nèi)。危亂之時,那副將持刀將我挾持,威脅蕭將軍帶人退走,放他們離開,否則便要?dú)⒘宋?,再叫人放火燒了書院——?/br> “還有此等事!” “那蕭將軍退走了?” 所以才救下了山長? 少年們已大致認(rèn)定了這個答案,便有人道:“蕭將軍當(dāng)真是仁義無雙,彼時營洲尚不在其治下,戰(zhàn)亂之時百姓受牽連已是常態(tài),按說誅滅叛軍已無需考慮代價……蕭將軍如此顧惜百姓安危,真是難得!” 趙山長卻笑著搖了頭。 “不,蕭將軍沒退?!彼溃骸澳切┩雒降脑?,豈能當(dāng)真?只怕前腳剛退走,書院便要被洗劫屠殺一空了?!?/br> “沒退?” “那是怎么救下的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