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139節(jié)
一旁的王敬勇看了一眼她肩上的包袱。 “怎不見無雙?”衡玉納罕地問。 不是說好了來送她的嗎? 雖然也不見得就一定是為了送她—— 但正因此,人沒來,才顯得奇怪。 印海的視線也似有若無地在眾人間掃了一遍。 “這倒不知,許是晚了吧?”佳鳶往遠處看了一眼,道:“應是趕不及了?!?/br> 衡玉點頭:“待回頭見著了她,幫我替她說一聲,待她何時回京再見。” 要動身的不止她一個,時辰和一日的路程是定好了的,等是不能等了。 不過早兩日也都在妙娘子的鋪子里聚過一遭了,告別的話也說罷了。 佳鳶幾人都點了頭,又各自說了一番珍重之言。 衡玉轉(zhuǎn)頭看向蕭牧:“伯母,侯爺,咱們動身吧?!?/br> 蕭夫人望著她含笑點頭,由春卷扶著上了馬車。 衡玉也待要上馬車之際,蔣媒官忽然又上前抓住了她的手,目光殷切地道:“衡丫頭,可萬萬要記得我的叮囑才行??!” 她的差事還未完成,暫時是不能回京的,哪怕有些利害關系大家心知肚明,但蕭牧與朝廷未真正撕破臉之前,一切都還須照常維系。 所以,于蔣媒官而言,唯有衡玉將蕭牧早日拿下,她方才能脫離苦?;鼐┤?! 衡玉勉強笑著點頭:“記下了,蔣姑姑回吧?!?/br> 今日天色未亮,蔣媒官便跑去了她房中,門窗一關,同她露出了真面目來—— 那些原形畢露之言,至今還在她腦子里徘徊著。 ‘衡丫頭,我能不能回京,就看你的了!’ ‘蕭侯待你有別于其他人,這女追男隔層紗,又有蕭夫人相助,你若有心將他拿下,可是再輕易不過了!’ ‘再不然……待到了京師,你給他牽個線?看看哪家姑娘有戲?’ ‘……’ 衡玉聽到最后,只覺得好像還是前頭那個法子……更為靠譜一些。 顧聽南與她一同上了馬車,笑著道:“小玉兒,說來不怕你笑話,我且還是第一回 離開營洲呢,更不必提是去京師這么遠的地方了?!?/br> 她此番去京城,是有著出去走走的想法,當然,更要緊的是去吉家看望多年未見的好友——阿衡的嫂嫂喻氏就快要生產(chǎn)了。 “營洲也很好?!瘪R車緩緩出了定北侯府所在的長街,衡玉撩開車簾往后方看去,“春日初始,我還未真正見到營洲的春呢?!?/br> 以后還有機會吧? 竟是誰也說不定。 而目送著她的馬車遠去,吉吉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 同樣擔心自家將軍的大柱,在旁手忙腳亂地安慰著:“……以后咱們也能去京城看吉姑娘的!” “不過是陪姑娘來趟北地,我怎么就將自己折在這兒了啊!”吉吉哭得不能自已,恍若隔世般道。 現(xiàn)下回想起來,真就跟做夢似得! 她怎么就嫁人了呀! 聽妻子語氣里隱隱有懊悔之意,大柱頗心驚膽戰(zhàn),趕忙又安撫一番。 看著這一幕,妙娘子幾人都忍不住笑了。 又說了會兒話之后,幾人便都各自離去了。 拉著她們的手,將她們帶到陽光下的吉姑娘走了,而她們各自的日子都還要好好地繼續(xù)。 “裴姑娘還未見過來,倒是稀奇了……別是遇到什么事了吧?”與柳荀一同離開的路上,妙娘子說道。 “裴刺史昨日還前來侯府拜訪了侯爺,客氣地說要替侯爺餞別,只是被侯爺婉拒了……裴家,應不會有什么事?!绷魉尖庵溃骸芭d許是如此關頭,裴刺史不愿讓裴姑娘再與印海有什么牽扯,將人攔下了也未可知……回頭我讓人留意一二?!?/br> 妙娘子輕輕點頭,最后又看了眼衡玉離去的方向。 那些關乎甚大的大局糾葛她不了解,她只盼著吉姑娘和蕭侯爺能夠平安,大家都可以有再見的機會。 啟程三日,遇大雨。 衡玉一行人在驛館中落腳休整之際,收到了一封極蹊蹺、且未署名的書信。 第147章 不可讓軍中弟兄遭她迫害 驛館中的官吏躬身跟在蕭牧身側(cè),引著人往館內(nèi)走去,一邊雙手將一封書信奉上:“……此信是兩日前有人提早留在此處的,那人自稱是侯爺?shù)暮糜眩f侯爺必會行經(jīng)此處,便將此信留給侯爺?!?/br> 蕭牧微駐足,替他撐傘的近隨也停下。 他身側(cè)的衡玉也看向了那封信。 蕭牧接過,未急著打開,只問那驛官:“送信者是何模樣?可有留下姓名?” “姓名不曾留下,只說侯爺看罷信,便知他是誰了?!?/br> 驛官回憶著道:“瞧著約是四十歲上下,身形中等微胖,樣貌么……無甚特征,披了件藏青裘衣,看起來倒也算富貴?!?/br> 言罷,又謹慎地道:“因他自稱是侯爺好友,小人這才未敢怠慢……不知侯爺可識得此人嗎?” “嗯?!笔捘敛恢每煞竦氐溃骸氨竞钪懒?,退下吧。” 驛官便不再多言,恭聲應下,于原地恭送,待蕭牧走遠了些,才敢離去。 這可是北地最位高權(quán)重的節(jié)使大人,換作往常根本不是他這等身份能見得到的,自然是要打起十萬分精神對待。 但是這位節(jié)使大人—— “可真是年輕啊……”驛官轉(zhuǎn)身之際,同身側(cè)的小吏感嘆道:“年輕有為,天賜將才啊?!?/br> “是啊,才這個年紀就有了如此功績,日后豈不更是大有作為?”小吏附和著道。 “胡言,還能大到哪里去?”驛官壓低了聲音訓斥,又嘆一聲:“能守住眼下,那便是好運氣了……蕭節(jié)使有好運氣,咱們北地才能有好運氣啊。” 此番赴京,任他一個小小驛官,也能嗅出不平靜的氣息來。 他只希望蕭節(jié)使的“運氣”能夠好一些。 “侯爺認得那驛官描述之人嗎?”進了屋內(nèi),衡玉才問。 蕭牧入京的消息早已一層層傳了下去,沿途城池驛官皆提早做好了準備,此處供蕭牧下榻的,便是一處單獨的三層閣院。 蕭牧搖頭:“應當只是從中傳信之人。” 他說著,在一把椅中坐下,王敬勇已將房門從外面合上,帶人守在了外面,并示意下屬仔細檢查閣院內(nèi)外。 他們此行,明面上帶的人手不算多,不過三百余人,但個個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銳心腹,便是個車夫,也非尋常人等。 此番動身前,嚴軍師未有過多交待,千言萬語只匯為一句話——沿途便是只路過的螞蟻,也要拎起來里外仔細搜查了,確定沒有異樣才能放行。 也得虧這個季節(jié)尚無蟲蟻,否則依照王副將較真要強的性情,此時怕是已經(jīng)命人在燒開水,準備去澆螞蟻窩了。 屋內(nèi),蕭牧已將信拆開。 他看了一眼,便放在二人中間的小幾上,推向了衡玉。 其上簡短,不過兩行字而已—— 侯爺赤誠忠膽,令人感佩。 吾先一步赴京,靜待好戲。 衡玉看罷,沉默了一瞬,才問:“侯爺認得這筆跡嗎?” “他的字,是我一手教出來的——”蕭牧道:“這顯然是代筆而已?!?/br> 雖是否定了筆跡,但也確定了傳信之人是誰了。 衡玉思忖道:“他此時必然已在前往京城的路上了……他此番入京,未必只是看戲這么簡單吧?” 選在圣人千秋節(jié)召蕭牧入京之際,若說沒有分毫謀算,自不可能。 蕭牧拿起那信紙:“他既送信來此,可見合作之心不消,也是認定了我此行前去京師不會有好結(jié)果——” 固才有所謂“靜待好戲”一說。 看著他將信紙投入腳邊的炭盆中,衡玉道:“再者,于他而言,渾水才好摸魚……入京后,侯爺還當與其盡早見上一面,依情形來決定是否要表明身份。” 勸不勸得住另說,但關系局面會相對明朗一些,無論對方最終是何決定,至少也算知己知彼,不至于誤傷——而單方面的隱瞞,往往意味著遺憾發(fā)生時難以補救。 明白她的用意,蕭牧看著那燃成灰燼的信紙,點了頭。 衡玉抬手倒了兩盞熱茶,熱氣裊裊升騰著。 二人身后的窗半開著,雨珠急急如線,雨霧里彌漫著初春的潮寒。 天色漸暗,直至夜半,雨水方歇,夜空之上蒙著的烏云如輕紗般隨風縹緲散去,讓幾顆零星的星子得以顯現(xiàn)。 翌日天色放晴,清晨時分,馬蹄踏著微濕的青石板路,繼續(xù)向前趕路。 趕路總是枯燥的,馬車一路顛簸,什么都不做,難免覺得時間難熬。 于是第二日,衡玉和顧聽南坐進了蕭夫人的馬車里,幾人玩起了牌來。 奉命跟在馬車旁的王副將坐在馬背上,聽見馬車內(nèi)傳來的洗牌聲響,不由眼角一抽——竟還不是葉子牌,而是在推牌九! 這下夫人恐怕也要染上惡習了! 不對,哪兒來的牌九? 女眷拿來解悶的葉子牌還可以理解,但誰出遠門趕路會隨身帶著一副牌九? “真是對不住,又是我最大!” 車內(nèi)傳出顧娘子的聲音,王敬勇倏地想到了出城前,她身上背著的那只包袱—— “該我坐莊了,該我坐莊了!” “骰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