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172節(jié)
“程平人呢?可有被誤傷?”蕭牧問了一句。 “他被發(fā)現(xiàn)后便立即束手就擒了,因此雙方并未交手,也未曾有誤傷。”王敬勇道:“屬下尋了無人處,已讓人將他悄悄放走了?!?/br> 印海欣慰地點頭:“敬勇如今做事,竟也逐漸曉得些變通之道了,還知將人放了,而非是押下去用刑嚴加審訊……如此長進,甚好甚好?!?/br> 王敬勇抽了下嘴角,懶得接話,當然,主要是不會接。 那邊蕭牧已將信封打開來。 “吉畫師可是于信上約將軍見面?”印海的嘴停不下來,好奇地問。 蕭牧面無表情地抬眼:“既然無事,怎還不走?” “走走走,這就走?!庇『I聛砹司熀筮€要繼續(xù)“照例”,捻著手中佛珠慢步離開了此處。 蕭牧手中的信紙上,只一行字而已。 倘若得空,今晚人定時分,燕春樓一敘。 “燕春樓……”蕭牧低聲自語了一句,眉間有些思索之色,他好像曾聽她說起過此處? 但一時也想不起具體了,倒也非是他記性太差,而是此時的腦子已然分不出太多空閑去想其它,只一個聲音便遮蔽了所有——要早些過去,不宜叫她等急。 于是,蕭侯立時起身,自書案后而出。 “將軍,您要出去嗎?”王敬勇問。 蕭牧“嗯”了一聲,思忖一瞬后,道:“換一件不起眼的衣袍,隨我出門一趟?!?/br> “是!”王敬勇中氣十足地應下。 將軍趕走了嘴碎如老嫂子般的印海,讓他陪著出門,可見對他的肯定。 而被他放走的程平,此時剛回到吉家所在的延康坊。 今日衡玉使他前去定北侯府送信,他根據(jù)客觀情況問了一句‘定北侯府必然戒備森嚴,要如何才能掩人耳目地見到蕭侯或其心腹?’ 結果就聽他那不靠譜的姑娘說:‘這個簡單,順其自然即可,你該送送,他們該抓抓,待他們將你綁到了能做主的人跟前,這信不也就送到了么?’ 他聽得一臉匪夷所思。 這也叫法子? 但可怕之處在于,這玩意兒初聽十分荒唐,然而細思之下卻又覺得好像頗為實用,甚至稱得上是一條頗省力的捷徑! 原本還掙扎著想要憑自己的實力將信送到的程平,在被定北侯府里那些過于敏銳的人發(fā)現(xiàn)之后,立刻選擇了原地擺爛,束手就擒。 別說……就還挺輕松的。 仿佛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平叔陷入了一些關于人生態(tài)度的思考當中。 跟著自家將軍出門后的王敬勇,卻是很快便輕松不起來了。 穿著尋常衣袍的二人站在燈火通明的“燕春樓”前,此時皆目露驚詫之色。 驚詫之后,蕭牧在沉默中恍然了。 他記起來了。 在營洲時她醉酒那次,她便提起過這燕春樓,說與人在樓中飲至四更天,也不曾醉過,而他彼時還問了一句燕春樓是什么地方—— 她答曰:京師最大的花樓。 還很不見外地與他說,里面的花娘個個如天仙下凡,各有風姿,是為燕春七美。 “吉畫師……怎會約將軍在此等地方見面?”一向話不多的王副將滿眼拒絕地道:“將軍,會不會找錯地方了!” 將軍一向潔身自好,從未踏足過此等煙花地! 當然,作為只想建功立業(yè),堅決不能沾染上半分污點的他也是一樣的! “走吧?!笔捘恋?。 王敬勇松口氣,應了聲:“是?!?/br> 然而正要轉身離去時,卻見自家將軍抬腳往花樓內(nèi)走了進去。 王副將:“??” 怎么是往里走?! 眼看自家將軍進得花樓內(nèi),便立時有老鴇和花娘圍了上來,王敬勇攥了攥拳,視死如歸般跟了進去。 “想必這位郎君,便是景四郎君了吧?”老鴇不著痕跡地將蕭牧打量了一番后,笑著問道。 景四? 蕭牧微一動眉,平靜問:“掌柜的如何知道?” “吉姑娘說她今晚等著的客人沒旁的特征,只一點,那便是年輕俊朗……放眼這堂中,能叫吉姑娘稱一句俊朗的,可不就是郎君您了?”老鴇壓低了聲音,滿眼笑意,朝那幾個圍上來的花娘道:“行了,都自忙去吧。” 花娘們便都散開。 聽得衡玉同人說自己年輕俊朗,蕭牧心中如何作想不得而知,面上仍舊無甚表情,只問道:“她人在何處?” “在樓上呢?!崩哮d揮著團扇指向二樓:“我?guī)Ю删先ァ!?/br> “有勞?!?/br> 蕭牧跟著那老鴇上了二樓,來到了一間房前,隔著門便聽得里頭鶯鶯燕燕說笑聲不斷。 老鴇上前笑著拿扇子敲了敲門:“吉姑娘,您等的客人到了?!?/br> 很快便有人來開門,房門一經(jīng)打開,王敬勇赫然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也在! “景四郎君到了啊,快請進來?!鳖櫬犇贤崎_房門,笑著側身讓路。 蕭牧微一頷首,抬腳走進房內(nèi),待看清房中情形,一時只覺失語。 “……” 第175章 她是那束天光 房內(nèi)著茜色襦裙的高挑少女背對著門站立,面向半支開的窗欞,單手將一支箭矢盲投入壺,立即引得房中那五六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娘驚嘆叫好起來。 “進了進了!又進了!” “吉娘子投得可真準!” “此去北地半年之久,吉姑娘的盲投還是這般神準呢?!币幻驹诤庥裆磉叺哪贻p花娘殷勤地替衡玉捏了捏肩。 也有身形窈窕的花娘忙去捧了茶送到衡玉跟前:“吉姑娘今日作畫也累了,喝口茶歇一歇?!?/br> “今日吉姑娘是給芍藥jiejie作畫,何日能輪到著我呀?!绷硪幻锷锨熬咀『庥褚滦洌鰦砂慊瘟嘶?。 這幾下晃得蕭牧直有些眼暈,以手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 “行了,都別鬧了,沒瞧見吉姑娘的客人到了嗎?且都隨我去后頭?!逼渲凶顬槟觊L的一名女子看起來三十歲出頭,戴著月白面紗,抱起一旁的琵琶,朝衡玉福了福身。 見她言辭舉止間待衡玉多有敬意,蕭牧多留意了這名女子一眼。 “就是就是,別耽誤吉姑娘會友了,走走走……” “咱們隨丹蓉娘子去后頭練曲兒去?!?/br> 花娘們說說鬧鬧著走出來,經(jīng)過蕭牧身側時,有人福身行禮,有人投去好奇的視線。 蕭牧面無異色,向她們禮貌頷首。 “那郎君生得好俊俏,且是以往不曾見過的生面孔呢……” “丹蓉娘子,您與吉姑娘相識最久,可知這位郎君是何方神圣?” 抱著琵琶的丹蓉娘子嗔了她們一眼,道:“打聽這么多作何,管好你們的嘴?!?/br> “在外頭那當然是要管好嘴的,打死也不會亂說一個字,可在您跟前不得多問幾句嘛?!?/br> “是啊是啊,咱們姐妹也是想替吉姑娘把把關不是……” 花娘們低聲交談著離去,顧聽南將房門從外頭合上。 “你怎么會來?” “你怎么也在?” 她與王敬勇幾乎同時開口問對方。 “……”王敬勇皺下眉,“我自然是隨我家將……郎君赴約來的?!?/br> “我么,當然是隨阿衡一起長見識來了?!?/br> 王敬勇抽了下眼角。 這是哪門子見識? “聽說這可是京師排在頭一位的花樓?!鳖櫬犇铣拷诵?,拿下頜指了指方才那些花娘們離去的方向,手肘輕捅了下王敬勇:“你方才瞧見沒,那些個美人兒真真都是萬里挑一的,那身段兒,那容貌,身上那香氣,還有那說話的嗓音,都跟泡在蜜水里似得……” 她說話的聲音壓得頗低,卻掩飾不了欣賞美人的興奮感。 王敬勇僵硬地看了一眼她緊挨著自己的手臂,木然的臉上驀地有些發(fā)燙。 “京師果然是京師,當真不是旁的地方能比的。”顧聽南喟嘆著:“你說對吧?” 王敬勇目視前方,越發(fā)僵硬地點頭:“嗯?!?/br> 顧聽南察覺到他的異樣,轉頭看過來,不由奇道:“你臉紅什么?” “哪有?”王敬勇大為皺眉。 見他這般反應,顧聽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怎還惱羞成怒了?” “休要胡言?!蓖蹙从露ǘ粗胺剑「糁鴩鷻谝妼γ娣恐凶叱鰜硪粚εe止親近的男女,立時又轉開視線,心跳似同樓下堂中奏得正高昂的樂聲和上了,嘴上解釋著:“……此地胭脂酒氣熏天,實在燥悶得慌?!?/br> 顧聽南了然地長長“哦——”了一聲,眼中忍笑道:“原來如此啊。” 房中,衡玉剛招待著蕭牧坐下。 “為何要約在此處?”蕭牧問。 衡玉隨手倒了盞茶推向他,道:“此處清靜,適合說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