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215節(jié)
此人到底什么來頭! 看向那接過侍從遞來的汗巾,邊擦汗邊離開了蹴鞠場的青年,馬哲強忍著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水。 想他縱橫京城蹴鞠圈多年,還從未輸?shù)眠@般毫無還手之力! “我……我方才聽金六郎君稱那人為蕭節(jié)使!”有一名少年跑過來同他說道。 馬哲垮著的哭臉霎時間一收:“……什么?!” 蕭節(jié)使?! “我說怎么有些眼熟呢,此前蕭節(jié)使入京時我在街上遠遠見過!……他們怎么不早說?害我白白輸?shù)眠@么慘!” 那少年悻悻道:“早說晚說不是一個道理么?難道早知道了身份,便能贏了對方不成?” “若是早知是蕭節(jié)使,打死我也不比了!”馬哲說著說著又想哭了。 在戰(zhàn)場上殺敵無數(shù)的人,“殺”他們那還不得跟殺小雞崽子一樣么! 嗚嗚果然是欺負小孩子,阿衡誠不欺他也! 當晚,嘉儀郡主回到東宮,便將一整日的見聞興致勃勃地同太子妃說了一遍。 “……看蹴鞠時,還遇到了蕭節(jié)使呢!蕭節(jié)使也受邀上場了,且將那些人踢了個落花流水!他們輸?shù)枚伎煲滩蛔】薇亲恿?!少陵阿舅也是不走運,和馬尚書家的郎君分作了一隊……” “說什么呢,在外頭可是都聽見了?!碧幼吡诉M來,笑著說道。 太子妃含笑起身行禮。 “見過父王!”嘉儀郡主上前牽住太子一只衣袖,興致不減地道:“女兒在同阿娘說今日蕭節(jié)使于西郊蹴鞠之事呢。” 太子聞言看向女兒:“蕭節(jié)使……也擅蹴鞠?” 第215章 自認心意 “可是踢得極好呢!”嘉儀郡主抬腿學(xué)了個動作,道:“看得女兒都想拜師了!” 太子有著一瞬間的出神。 “你倒是個會挑的,前有吉娘子,如今又盯上了蕭節(jié)使做老師……”太子妃笑著點了點女兒的額頭:“卻不知人家?guī)П鴰T了的,只怕你跟著學(xué)個兩三日,便也要回來哭鼻子了。” “女兒也就是這么一說嘛,蕭節(jié)使這般人物,軍機要務(wù)纏身,哪里有空閑教我踢蹴鞠。老師常常說,平日里如何玩樂都無妨,但絕不可妨礙混淆家國大事的。”嘉儀郡主“嘿”地笑了一聲:“況且老師的蹴鞠未必比蕭節(jié)使差,我又何必舍近求遠,拜師二人呢?!?/br> 太子含笑挑眉:“所以——” “所以父王能不能讓人給儀兒在書堂附近收拾個蹴鞠場出來?”嘉儀郡主眼睛亮亮地央求道。 “瞧她。”太子對太子妃道:“在這兒擺道理繞我呢?!?/br> 太子妃笑嗔了女兒一眼,卻仍是道:“便給她騰一塊地兒出來就是?!?/br> “這個簡單,就是辛苦吉娘子要身兼兩職了?!碧有χ聛?,招手示意女兒站在自己跟前:“先讓父王聽一聽你近來的功課如何——” 提到這個,小小女孩將手背到身后,微仰著臉,神色自信而從容。 聽著父女二人探討著課業(yè),太子妃坐在一旁,面上的笑意不曾淡去過。 次日,天色晴好。 永陽長公主府較之往日,有了幾分熱鬧氣。 眾所皆知,自駙馬過世后,永陽長公主府便從不辦宴,但每逢長公主生辰,各處有心之人還是會奉上生辰禮。 自清早起,韶言便于前廳招待各宮各府而來的送禮之人,下半日則忙于安排晚食事宜。 府上雖不辦宴,但自家人還是要聚在一處吃頓飯的,每年的今日,衡玉都不會缺席。 衡玉午后出宮后,未曾回家,便直奔了永陽長公主府。 生辰禮是一早便由吉家人送到了的,衡玉帶著翠槐來到長公主的居院,一眼便瞧見了外堂中還未來得及收入庫房的一應(yīng)生辰禮。 其中一尊半人高的火紅珊瑚擺件極為惹眼,衡玉好奇問道:“這尊赤珊瑚是哪家送來的?竟如此大的手筆,又如此知曉殿下喜好——” 韶言笑著道:“送禮之人未報家門,只說是他家主人專程自琉球?qū)淼?,特拿來為殿下慶賀誕辰?!?/br> “未報家門?”衡玉愈發(fā)好奇了,此時恰值永陽長公主自內(nèi)室而出,她笑著行了禮,便上前挽了長公主的手臂:“殿下可知送禮之人是誰嗎?” 按說她最該猜到蕭牧身上,但蕭牧所備之禮早前與她商議過,并非是此物。 “一位晚輩故交罷了?!庇狸栭L公主笑著道:“說了你們也是不認得的?!?/br> 見她心中了然,衡玉便不多作追問,只挽著人去了內(nèi)室說話。 晚食備妥之后,永陽長公主在衡玉與韶言的陪同下去了膳堂。 今日登門替長公主復(fù)診的白神醫(yī),也蹭上了一頓飯。 席間,白神醫(yī)偶將視線落在其蓁嬤嬤替長公主布菜的那雙手上。 其蓁嬤嬤察覺到了那雙視線,抬頭去看時,白神醫(yī)便略顯赧然地低下頭去。 其蓁嬤嬤看得眼皮狂跳:“!” 將這一幕收于眼底的衡玉心情也頗復(fù)雜——白爺爺這是在作甚?總不能是老樹想開花了? “那些方子,白爺爺可都已經(jīng)驗過了?”衡玉出于挽救氣氛的心情,提及了此事。 此前白爺爺懷疑殿下以往所用的方子或有問題,那些舊時方子近來被其蓁姑姑搜羅出了七七八八,幸而保留得都還算完整。 “哦,方子啊……”白神醫(yī)回過神來,思索著道:“我已看罷了,倒暫時沒瞧出什么異樣來……” 此處沒有旁人,衡玉便也直言問道:“那便是說,殿下之疾久久未愈,并非是藥性相沖之故了?” 韶言也面色微正,看向白神醫(yī)。 此前阿衡說,殿下的病源有些古怪,若非是藥性相沖使然,便必定是有人暗中使了手段…… 他微皺眉,壓低了聲音道:“難道說……當真有人暗中對殿下下了毒?” “眼下看來,極有可能?!卑咨襻t(yī)看向永陽長公主:“雖不至于危及性命,但貴府也須得留心細查了。” 衡玉看向長公主:“此禍患一日未明未除,危險便一日不得解除,此等居心叵測之人,殿下定要盡早令其遁形?!?/br> 長公主面上笑意淡去,輕一點頭:“此事我會命人暗中徹查,此番多謝神醫(yī)提醒?!?/br> 韶言的面色是少見的鄭重。 或有此事在,這頓飯吃得到底有些不比往年那般輕松愉悅。 飯后,韶言尋了衡玉在廊下單獨說了幾句話:“……阿衡,你是否有懷疑之人?” 他方才一直在想,究竟誰會對殿下不利? 衡玉微微搖頭:“這些時日我一直在想此事……暫時,不敢下定論?!?/br> 她說話間,微微抬頭看向了夜色中高墻之外的方向。 韶言心中一凜。 那是宮城所在的方向…… 會是宮中嗎? 他壓低了聲音,眼神反復(fù):“殿下早已無權(quán)無勢,為何還要……” “諸人考量不同,無權(quán)無勢,卻不代表無威望根基?!焙庥裎从性偕钛裕骸拔译m只是胡亂猜測而已……但許多事,不得不防?!?/br> 沉默片刻后,韶言緩緩點頭,語氣里多了份鄭重:“我明白了,既已有所察覺,此事我必會多加防備,守好殿下與長公主府,不再給任何人對殿下不利的機會?!?/br> 衡玉看著他,點了點頭。 面前的少年,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我家貓兒呢?”虛弱帶笑的聲音傳來,衡玉轉(zhuǎn)頭看去,只見長公主自膳堂中走了出來。 衡玉與韶言遂上前去。 “韶言今日忙得腳未沾地,快些回去歇息?!遍L公主笑著由衡玉扶住一只手,道:“阿衡再隨我走走。” 韶言應(yīng)下,抬手施禮告退。 “殿下想去哪里?”衡玉扶著人下了石階。 “今日風(fēng)暖月圓,恰適宜去見一見故人?!庇狸栭L公主含笑輕聲道。 故人? 衡玉心有思量,陪著長公主一路來至園中一方水榭附近。 水榭前,有身形高大挺闊的玄衣青年于月色下相候。 只一眼,衡玉便認出了那人。 下人皆已被屏退,其蓁嬤嬤親自守在不遠處。 衡玉陪著永陽長公主走了過去,蕭牧拱手行禮:“賀殿下日月昌明,松鶴長春。” 永陽長公主笑著點頭。 蕭牧抬起眼看向衡玉,未多言,笑了笑。 衡玉也沖他彎起嘴角。 這是二人在永陽長公主面前第一次見面——在衡玉向長公主袒露自己已知蕭牧身份之后。 “倒少見你這般笑?!庇狸栭L公主看了眼蕭牧,笑問道:“就是不知這是給我這個壽星面子呢,還是另有他故?” 蕭牧笑意未減,看向衡玉:“殿下慧眼如炬?!?/br> 這便是自認了心意了。 永陽長公主笑著嘆息了一聲:“這世事造化倒也玄妙啊……” 蕭牧和衡玉一左一右陪著她往水榭內(nèi)走去,邊聽她感慨著回憶道:“……阿衡是我捧在手里長大的,你也是自襁褓中便被我抱過的……彼時那些年里,焉能想得到一個已開始舞刀弄劍的小小少年,一個搖搖晃晃剛學(xué)走路的小娃娃,日后竟會有這般交集……” “且中間又各自經(jīng)歷了這樣多的坎坷波折……” “倒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br> “你這只貓兒,往后可不準欺負人——” 衡玉聽得大呼冤枉:“……他長我這么多歲,力氣大我這么多,我拿什么欺負他?殿下是不是交待反了?往日怎沒發(fā)現(xiàn),您竟如此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