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217節(jié)
四下霎時間靜住。 吉南弦的神態(tài)仿若遭了冰封,凝固得不能再徹底。 衡玉也瞪大了眼睛,一時語結。 “蕭節(jié)使……”吉南弦極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目光僵硬遲緩地在蕭牧和衡玉之間來回:“方才之言……莫非是玩笑話?” 蕭牧:“景時不敢戲言?!?/br> 吉南弦:“!” 怎還突然自稱表字了?! 這般伏低做小的姿態(tài),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假的! 當年他同岳父和大舅兄求娶阿瑤時,便是這般模樣! “你——阿衡……”吉南弦神情管理近乎失控地看向meimei:“此事……你,你可知情?!” 衡玉硬著頭皮勉強笑了笑,點頭:“非但知情……亦未能置身其外?!?/br> 吉南弦深吸了一口氣。 說得還挺委婉! 不就是兩情相悅的意思嗎! 他都聽到這兒了,難道還差這一句? “你先前……還信誓旦旦同阿兄說,會幫蕭侯牽紅線?!”此一刻,吉南弦覺得自己遭到了莫大的蒙騙。 “替自己牽,不也算牽么?”衡玉心虛地笑了一下。 吉南弦猛地站起了身來,看著坐在那里齊齊看著自己的二人,忍無可忍地伸出手指顫顫指過去:“你們……先在此處等一等!” “我回來之前……誰都不許走!” “書林——” 小廝聞得這聲喚,推門走了進來,看一眼這莫名古怪的場面,小聲問:“郎君有何吩咐?” 吉南弦:“給我看住他們,不準他們離開書房一步!” 小廝:“?!” 郎君若對他不滿大可直言,倒不必用這種法子來為難甚至逼死他? 理智告訴他這不是能逞強的時候:“十個小人……怕也看不住一個蕭節(jié)使吧?” 衡玉略覺同情地看向小廝——不妨再自信大膽些,一百個也未必看得住。 但也無妨,自捅了這簍子出來的蕭景時必然足夠自覺。 吉南弦已顧不得管這些了,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了此處,直奔了自家祖母居院。 孟老夫人往常這般時辰多已歇下,今日正巧是因寧玉在此陪著說話,才尚未熄燈,聽得孫子此時過來,不禁覺得稀奇,而后見得那撲進來的人影近乎驚慌失措,便更是驚住。 “祖母……出事了!” “出大事了!” “您快去看看!”一路跑過來的吉南弦氣息不勻地道。 孟老夫人聞言立時屏退了房內不相干的下人,只留了一個心腹女使。 “阿兄,究竟出什么事了?你說清楚些!”寧玉緊張地問。 “阿衡她……!蕭節(jié)使——”吉南弦搖頭重重甩手嘆息:“蕭節(jié)使竟直言心儀阿衡已久!阿衡竟也……此時這二人已被我命人看了起來,請祖母速去處置此事吧!” 孟老夫人聞言松了口氣,無奈笑道:“我還當是什么事!” 吉南弦:“?” 還不算天大的事嗎?! 寧玉一愣之后,也不禁笑了:“阿兄何至于驚嚇至此?!?/br> 吉南弦:“??” 不至于嗎?! “竟……竟有此事?”一旁的女使忍不住掩嘴低呼一聲。 吉南弦看向女使,此一刻方才找回到了一絲真實感。 “蕭侯既是過來了,咱們若不見,也非待客之道?!泵侠戏蛉撕τ蓪幱穹鲋鹕怼?/br> 吉南弦跟著自家祖母離了居院,忽地想到一件極要緊之事,慢下一步交待那女使:“……速速去將此事告知娘子!” 如此大事,若落下了阿瑤,未曾第一時間告知她,回頭他定大難臨頭! 女使應下,轉去了喻氏院中。 尚在坐月子的喻氏已睡了一覺,此刻正精神著,便叫乳母抱了睡顛倒了的半盞過來,自個兒坐在床上抱著逗弄著娃娃—— “郎君特讓婢子前來告知娘子一聲兒,蕭節(jié)使來了家中,直言心儀二姑娘,此刻老夫人已帶著大姑娘去見了……”女使低聲在喻氏耳邊說道。 “天爺!”喻氏險些將手中的娃娃丟出去,幸得女使眼疾手快穩(wěn)住了那險些飛出去的襁褓。 下一刻,那襁褓里的娃娃便被親娘塞給了女使。 喻氏掀了被子就要下床,被一旁的婆子攔下:“娘子可不能出屋子受風??!” “怎這般礙事!”喻氏恨恨地捶著床榻:“人究竟為何要坐月子!為何要生孩子!” 這種場面她竟不能親眼見證,實乃人生所不能承受之痛! 孟老夫人到時,衡玉與蕭牧正十分自覺地站在書房內相候,活脫脫兩個等待長輩發(fā)落的孩子。 衡玉私心里覺著,這一回自己是被連累的那一個——此人做事一反常態(tài),毫無章程可言,一言不合竟將她置于挨訓之地。 “景時見過老夫人。”蕭牧施禮,眼底一派坦誠恭敬之下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 “不知蕭節(jié)使深夜造訪,未能相迎,著實失禮了。”孟老夫人含笑道:“快請坐下說話吧。” 聽著自家祖母不急不慢在此客氣寒暄,吉南弦心焦不已。 第217章 怕有人將她搶了去 蕭牧抬手:“老夫人言重了,晚輩深夜不請自來,這般叨擾,才是失禮冒昧——還請老夫人先坐。” 孟老夫人也并不多做推辭,笑著頷首,由寧玉扶著坐在了上首主位。 將自家祖母扶著坐下后,寧玉這才走到衡玉身側,輕輕扯了扯meimei的衣袖,目含詢問之色。 衡玉朝阿姐露出一絲極勉強的笑意。 當下局面,于她而言也是猝不及防的…… 寧玉見狀輕輕拍了下meimei的手背,沖meimei眨了眨眼,嘴唇輕動無聲說了兩個字——莫怕。 那邊蕭牧在孟老夫人的再次示意下,方才坐了下去,然身形筆直僵硬,不敢有半點放松之感,是為無效落座。 吉南弦見狀也強迫自己坐下——要鎮(zhèn)定,要冷靜,至少身為母家阿兄的氣勢不能短了去! “方才聽我那不成器的孫兒稀里糊涂地說……蕭節(jié)使似屬意我家阿衡?”孟老夫人開口相詢,語氣里聽不出喜怒,只面上始終掛著得體淡笑。 蕭牧微垂首,答得沒有猶豫:“是。” 孟老夫人含笑道:“蕭節(jié)使少年英雄,功澤大盛,得此抬愛,是我家吉家女郎之幸——” 蕭牧忙道:“得遇衡玉,是晚輩之幸才對。” 孟老夫人未置可否地笑了笑,繼而道:“阿衡雖說較之尋常女郎沉穩(wěn)幾分,但也到底尚且年少,如此之下,做長輩的不免就要替她多問一句——不知這蕭節(jié)使這句‘屬意’之下,是何打算呢?” 吉南弦面色一正,覺得這句話問到了點子上——這回答尤為重要! 蕭牧抬眼看向衡玉,字字清晰:“自當三書六禮相聘,敬她重她,予她真心,護她安樂,隨卿所愿,與卿同行,共扶持,同終老?!?/br> 他久宿沙場,多年所見即風沙血腥,早與青山軟水花草詩情相隔萬里,已不通什么風花雪月,所言不過是出自內心,原原本本,無半點辭藻修飾,只一腔坦誠而已。 孟老夫人面上笑意未改,只又問:“那為何是今日?” 她固然早就瞧出來了,但對方此行,不像是有太多準備的模樣。 坐在那里的青年實話實說:“阿衡處處都好,正如家母所言,慧眼識珠者不止一人,晚輩怕有人將她搶了去。” 吉南弦聽得心頭一?!f的莫不是金家郎君? 所以,眼下此局面,竟是他多嘴所致? 精神略有些錯亂的吉家阿兄一時有些分不清什么才是重點了。 “慧眼識珠……”孟老夫人笑的慈和:“照此說來,我家阿衡是寶珠,蕭節(jié)使與令堂皆有慧目了?” 蕭牧跟著露出些許笑意。 然在衡玉眼中,此人仍掩飾不住骨子里的緊張之感。 起初他面對她阿兄時,一句心儀于她張口就來,她還當他當真能從容自若,鎮(zhèn)定到底。 現(xiàn)在看來,十之八九都是強撐著演出來的。 吉南弦眼看自家祖母無絲毫反對此事的苗頭,不由地道:“祖母,這婚娶之事可非兒戲,還須慎之再慎——” 他倒不是不喜蕭節(jié)使,可喜歡歸喜歡,妹婿歸妹婿?。?/br> 對于蕭節(jié)使做妹婿之事,他可謂無半點心理準備,若非說有,那也是反向的! “南弦這句話說得倒是沒錯?!泵侠戏蛉宋⑽⑿χc頭,看向蕭牧,道:“我家阿衡所歷之事,與尋常小娘子不同,因此她的性情與待事看法也非世俗主流,這一點,想必蕭節(jié)使已有所察——” “是,阿衡與尋常女郎多有不同?!?/br> 蕭牧看向衡玉,溫聲道:“這不同之處大致在于,她身上多了個‘敢’字,見不公之事敢為無辜者鳴不平,遇險阻敢為心中所向不懼前路荊棘,身處黑暗污濁之中敢有破除沉暗之勇。她有決心,有智謀,不偏頗,不怨艾,若單拿其與尋常女郎相比,反倒局限了,阿衡之長處,無分男女,皆為出類拔萃,人中翹楚——” 衡玉聽到最后,只覺得逐漸變味,多少又有了些對方欲與她歃血為盟就此結拜之感。 但是,此等略顯不大對勁的路數(shù)……她偏偏就是很受用。 坦誠來說,她喜歡被喜歡的人懂得并欣賞,越過男女之情。 吉南弦聽罷,不由地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