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236節(jié)
翠槐聞聲面色一驚:“可是姑娘您……” “快去!” “是!”翠槐再不敢有片刻遲疑,提裙飛奔而去。 眼見那道著儲君喪服、身上染了血的背影退無可退之下,被幾名負(fù)傷的侍衛(wèi)護(hù)著退入了死巷中,吉南弦驚聲道:“殿下!” 而下一瞬,只見那緊追而上的幾名黑衣刺客先后踢翻了巷口處的幾只半人高的木桶。 看著那桶中源源不斷流出之物,吉南弦面色大變——火油?! 一名刺客將點(diǎn)燃的火折子丟入巷中,只聽“轟——”地一聲,巷中頓時火勢大起! “殿下!” 吉南弦目眥欲裂,欲沖入巷中救人。 大行皇帝剛駕崩,太子殿下絕不能出事! 一名刺客見狀眼神一寒,舉刀朝吉南弦砍去。 程平飛身上前,一腳踹在那刺客心口處,護(hù)著吉南弦后退數(shù)步。 數(shù)名刺客立時圍上來。 程平剛自宮中折返,身上并未備下刀劍,赤手空拳之下很快便難以抵擋。 衡玉彎身提起一名侍衛(wèi)手邊沾著血的長劍,雙手握著,毫不遲疑地朝一名正與程平纏斗的黑衣人后心處用力刺去! 那黑衣人身形一僵,僵硬地轉(zhuǎn)回頭來,死死地盯著衡玉。 衡玉咬著牙,驀地將劍抽出,猩紅的血在眼前迸濺。 已負(fù)了傷的程平趁機(jī)奪了那黑衣人手中長刀,塞到吉南弦手里:“郎君護(hù)好自身!” 吉南弦握著長刀,看著那巷中熊熊燃燒的火海中凄厲掙扎著的一道道人影,眼眶紅極,一時心中悲怒翻騰,揮劍朝黑衣人奮力刺去。 “不留活口!” 為首的黑衣人下了死令。 程平重傷倒地,衡玉抵擋一名黑衣人攻勢之際,手中長劍被擊落,當(dāng)即唯有飛撲上前,死死去抱拖住那名舉刀走向程平的黑衣人。 此一刻,她眼前忽地閃過九年前幽州城外深山之中,滿身是血的阿翁死死抱著那“盜匪”,讓她快跑的畫面。 而這一瞬之間,她看到了此時面前舉著刀的黑衣人左手手腕內(nèi)側(cè),赫然也有著那深青色圖紋。 衡玉眼神寒極。 竟又是他們! 又是他們! 從她撲上前來,到發(fā)現(xiàn)那刺青圖紋,一切只發(fā)生在眨眼之間—— 衡玉驀地舉起方才下馬車時藏在袖中的匕首,抬手狠狠地朝黑衣人的脖頸處扎去。 幾乎是同一刻,那黑衣人也已做出了反應(yīng),抬肘攻向身后的衡玉,將她重重地甩飛了出去。 “撲通!” 衡玉重重地摔落在地。 吉南弦眼神大震:“阿衡!” 程平見狀咬牙想要爬坐起身。 那黑衣人拔出脖間未曾刺入太深的匕首,見得其上變得烏黑的血跡,眼神頓變,怒罵一聲,舉刀就要朝衡玉砍去。 “咻——” 一支長箭飛來,刺入了黑衣人胸腔內(nèi)。 倒在地上的衡玉支撐著身子轉(zhuǎn)頭往身后看去,只見一人一騎奔來。 很快,他身后便有渾渾馬蹄聲傳近。 為首的黑衣人見況不妙:“走!” “留活口!”蕭牧翻身下馬,邊吩咐身后下屬,邊大步朝衡玉走來。 四目相視間,他卻見那支撐著勉強(qiáng)坐起身來、嘴角溢出血絲的少女,紅極的眼底寫滿了堅定,幾不可察地朝他微一搖頭。 答案雖現(xiàn),但他們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這一場博弈,甚至才剛剛開始。 這般局面下,分頭各自行事,或才能混淆對方視線,更多一分勝算。 對上那雙異常冷靜的眼睛,蕭牧霎時間止下腳步。 衡玉顫顫站起身,看向那火光沖天、熱浪灼人的死巷。 血腥氣,與無法言說的焦糊氣,熏得人幾欲作嘔。 大火也將蕭牧的眼底熏得發(fā)紅,他緩緩握緊了手中佩劍。 他之所以能如此之快趕到此地,是同衡玉一樣,一經(jīng)得知太子出宮去往了長公主府,便頃刻意識到了那個可能——若那人意在至高之位,眼下皇帝既已毒發(fā)身亡……那么,對方下一個目標(biāo)會是誰? 答案,此時已擺在了眼前…… “救火。”望著那火光,蕭牧定聲下達(dá)命令:“留活口——” “是!” 很快,被大火驚動的衛(wèi)軍趕了過來。 衡玉知道,非是他們反應(yīng)遲緩懈懶,而是那些人算準(zhǔn)了城中衛(wèi)軍巡邏的時間,專挑了此時下手。 “他們”清楚地知道太子殿下會在何時離開長公主府,何時會經(jīng)過此處…… 衡玉看向巷口處那些盛放火油的木桶—— 每一步,都是早有安排,且全都在計劃當(dāng)中,分毫不差。 而能精準(zhǔn)地掌控住這一切的,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眾人滅火,四下濃煙起,熏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府衙的人也很快到了,聽聞太子被刺親自帶官差趕來的南衙少尹,看清眼前的狼藉,再看向火勢漸被撲滅、墻壁被燒得烏黑的死巷,一股滔天寒意直沖頭頂—— “蕭節(jié)使……敢問太子殿下何在?!”他看向蕭牧,語氣緊繃地問。 卻見那青年人并未答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地看著巷中。 南衙少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身形驀地僵住。 那巷中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幾具尸身,莫非是…… “將軍,留有三名活口!” 王敬勇帶人折返,身上也負(fù)了傷。 衡玉看向他身后被押來的那三名黑衣人。 因防咬毒自盡,三人口中此時都被塞上了從他們臉上扯下來的面巾。 也因此,他們皆露出了原本的模樣。 衡玉的目光定在了其中一人臉上——這個人,她見過。 第236章 想要這天下改姓 確切來說,是她畫過。 看著那張尚算年輕的面孔,衡玉念出了他的名字—— “王鳴。” 原本面上幾乎沒有什么表情的那名黑衣人猛地變了神色,瞪大眼睛看向衡玉。 “原來如此……”衡玉看著他:“原來前些年北地那些逃兵役后失蹤的人,是被人暗中收作了死士?!?/br> 此前在營洲那樁由苗娘子“克夫”而深挖出的兵役案,查到王鳴等人被劫之后,便斷了線索,沒想到竟在此時此地有了答案。 蕭牧也看向了那人。 于這些常年生活在暗無天日之處,被人以無法想象的手段變成了只知?dú)⑷说谋涔ぞ?、甚至連名字都不能有的死士而言,一個承載著過去的姓名,是可以讓對方重新“變回人”的依托。 “你家中祖母尚在等著你回去——你若如實(shí)招認(rèn),我可做主留你一條性命,許你歸家與她團(tuán)聚。”蕭牧允諾道。 死士的嘴是最難撬開的,但“活人”與死士不同。 王鳴聞言眼神劇烈反復(fù)著。 “送去大理寺?!笔捘两淮蹙从拢骸澳阌H自去送,務(wù)必留住活口?!?/br> 須得當(dāng)心對方派人中途截殺滅口的可能。 王敬勇正色應(yīng)下,點(diǎn)了數(shù)名心腹,押著那三名死士往大理寺而去。 巷中火勢已被撲滅,濃煙滾滾中,吉南弦腳步有些虛浮地走了進(jìn)去。 那幾具焦黑的尸體已辨不清半點(diǎn)面容,只能勉強(qiáng)從束發(fā)用的玉冠辨認(rèn)身份。 在一具焦尸旁,吉南弦雙眼通紅顫顫地跪了下去。 臉色慘白的南衙少尹等人也紛紛跪下。 蕭牧走去,看著那玉冠束發(fā)的尸身,目光從頭至腳一寸寸無聲打量著。 坊中有權(quán)貴聞訊趕來,四下哭聲起。 在這些哭聲中,衡玉看著那道于巷中唯一立著的背影,漸漸冷靜下來。 “出了什么事?”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帶著緊張與不安。 被翠槐扶著的衡玉轉(zhuǎn)頭看去。 是其蓁帶著長公主府的仆從走了過來詢問情況,見得衡玉模樣,眼神微緊:“衡姑娘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