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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已到 第248節(jié)

    第251章 如此很好

    蕭牧將信接過打開,其上可見是嚴軍師的字跡。

    “沿途各驛站眼線,可都清理干凈了?”看罷信,蕭牧問。

    “回將軍,有姜令公相助,當(dāng)下一切順利?!蓖蹙从碌溃骸皩傧乱蚜砻司o盯此事,于沿途暗下皆設(shè)下層層防守,力保萬無一失,盡量拖延住各處消息傳入京中?!?/br>
    蕭牧頷首,將信收起。

    見自家將軍看向遠處,王敬勇猶豫了一瞬后,到底是問道:“將軍,可需設(shè)法將吉畫師救出?”

    他們定北侯府非是耳目閉塞之地,吉畫師遭永陽長公主軟禁之事,自然是瞞不過將軍。

    “她不是需為人所救者——”蕭牧看向衡玉所在的方向,道:“她是救人者。”

    此時,她真正需要被保護的,是她的決定。

    同一刻,永陽長公主府內(nèi)。

    “郎君留步?!?/br>
    衡玉所在的居院前,一名守在院外的女使抬手將來人攔下。

    “我今日聽聞阿衡在此已有數(shù)日未曾好好進食,特來看一看她——”少年溫潤清澈的眉眼間此刻寫滿了焦急與擔(dān)憂。

    “殿下有過吩咐,除了每日送飯送藥的女使及其蓁嬤嬤之外,任何人不準靠近此處?!蹦桥股袂榈?,拿不容商榷的語氣說道。

    “可……殿下為何要將阿衡拘禁在此?”

    女使目不斜視:“這便不是郎君該過問的了?!?/br>
    韶言看向院中方向,一時欲言又止。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雖頂著長公主義子的名聲,但他心中一直明白,自己并非這座府邸真正的主人。

    但平日里,府中下人待他一貫還算和氣恭敬,如今這女使待他這般態(tài)度,顯然是一些事情已在他不覺間發(fā)生了改變……

    而這些改變,他這些時日來也并非全然沒有察覺……殿下住進了宮中甘露殿,開始經(jīng)手政事、外面的諸多傳言、長公主府內(nèi)外日漸戒備森嚴,處處可見一些陌生的護衛(wèi)面孔……

    “郎君請回吧?!蹦桥姑鏌o表情地提醒道。

    “可是阿衡她……”韶言對上女使的神情,到底只是道:“你們切記要照料好阿衡?!?/br>
    女使的語氣依舊淡漠:“這是自然?!?/br>
    最后看了一眼院中方向,韶言唯有帶著小廝離去。

    “你去打聽打聽阿衡那日來府中后,究竟發(fā)生了何事,殿下因何要將阿衡關(guān)起來……”回到院中后,滿心不安的韶言交待小廝。

    小廝應(yīng)下,立時去了。

    他與長公主院中的一名二等女使關(guān)系頗近,暗中打聽了一番,雖未能得知詳細,但也大致了解了情況——

    “什么!”韶言大驚:“你是說……阿衡她傷了殿下?!”

    “不是小人說的,是殿下院中的阿央jiejie說的……且據(jù)說還傷得不輕,當(dāng)晚幾盆血水先后從殿下房中端了出來!”

    “怎會如此……”韶言只覺不可置信:“不行,我必須去見阿衡一面,當(dāng)面與她問個清楚!”

    “郎君不能去!”小廝趕忙將人攔下:“方才您又不是沒瞧見那女使的態(tài)度,顯然是不可能讓您見到衡娘子的……且小的說句不該說的,殿下待衡娘子可是從未說過半字重話的,如今也能將人關(guān)起來,您若是忤逆了殿下之意,那只怕更是……”

    他縱只是個小廝,卻也察覺得到,殿下如今和以往已是大為不同了。

    “可我實在擔(dān)心阿衡……”韶言眼中反復(fù)不定:“我想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府中又為何會是如今這般局面氣氛……”

    他近來的疑惑不解實在太多太多了。

    直到今日聽聞阿衡之事,這些不安便悉數(shù)再也壓制不住。

    小廝勸道:“郎君莫急……無論外面發(fā)生了何事,只要郎君和往常一般不多做過問,安安靜靜地呆在院中,待事情過去,一切總會恢復(fù)平靜的。”

    他當(dāng)年是跟在郎君身邊的一個小乞兒,是因沾了郎君這張好皮囊的光,才得以一同進了這富足安定的長公主府,與郎君一樣,他同樣害怕回到從前那樣的日子——

    韶言魂不守舍地坐回了椅中。

    他是有幸得殿下憐憫被撿回來的,如此身份,就該識趣安靜,讓殿下省心不是嗎?

    殿下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而他是個滿身臟污的乞兒,殿下對他笑時,他也總覺得充滿了無法消弭的距離感。

    多年來,他心中從未卸下過敬畏。而眼下……更多的是畏。

    少年的視線透過支開的窗看向夜色,又穿過夜色看向更遠處。

    屋外為院,院墻之外的世界更大更開闊,卻也充滿了未知與危險。

    年幼時所經(jīng)歷的苦楚與不堪自眼前閃過,少年面色微白,緩緩握緊了十指。

    只要和往常一樣,便可以嗎?

    次日晨早,永陽長公主見罷兩名心腹官員后,與其蓁問起了衡玉的情況。

    “一直未曾怎么進食,婢子昨日回去看了一趟,衡娘子躺在床上,不肯也沒什么力氣說話,再這樣下去只怕是……”其蓁的語氣不甚輕松。

    “她這是要作何呢?”永陽長公主微微瞇起眼睛思索道:“以死相要挾,想逼本宮放了她么。還是說,另有什么心思……其蓁,你可覺得她此番刺殺本宮之舉,過于魯莽了些?”

    其蓁垂下眼睛,下意識地道:“若按衡娘子以往的性情來看,是魯莽了一些。但事關(guān)晴寒先生之死……她又視殿下如親母一般,乍然得知真相,覺得被欺瞞哄騙,打擊甚大……若換作尋常人,只怕更是要失去理智的?!?/br>
    聽她這般說,永陽長公主輕輕頷首:“這倒也是……她再如何,也只還是個小女郎??v是本宮同她一般大的時候,且還傻呵呵地在戰(zhàn)場上替我那傻子皇兄搏命呢,倒還比不得她如今頭腦清明,說她魯莽,卻至少還知在刺向本宮的匕首上淬毒呢?!?/br>
    她嘆息道:“人呀,總是要多經(jīng)歷些事,才能真正慢慢成長起來的?!?/br>
    其蓁見狀,便適時道:“殿下,衡娘子的性情您是知道的,非是可以養(yǎng)在籠中的鳥雀,短時日內(nèi)她斷是不會低頭服軟的,您若當(dāng)真只是想教導(dǎo)她,而非是想見她折在此處,還是要慎重些好……”

    “放是不能放的……她這性子,放了出去,必是要給我捅刀子的。如今這關(guān)頭,可不是縱著她胡鬧的時候?!庇狸栭L公主輕嘆了口氣:“可長此以往不進食,也不是個法子呀……”

    “不如這樣罷。”她想了片刻,含笑交待道:“你明日代本宮傳句話給她,便說她一日不用食,本宮便讓人斬下她家中之人的一只手送去給她瞧……她也可以自個兒選,想先瞧誰的,只管說,便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那阿姝小女娃,本宮也是可以應(yīng)允她的。”

    她語氣隨意,還帶著一絲笑意,其蓁卻聽得后背微涼。

    “是,婢子明日便去傳達?!?/br>
    “不怕她不信,總歸本宮在意的,也只她一人而已,吉家其他人的死活,我可懶得管。”永陽長公主抬手輕輕揉了揉太陽xue,漫不經(jīng)心地問:“說到吉家人,他們?nèi)缃袷呛畏磻?yīng)?”

    她問的細致,顯然是尚未完全放下戒心,其蓁便也細致作答:“每日都差人去府上詢問,很是著急,昨日聽聞衡娘子被殿下傳入了宮中,今早那吉家郎君便入了宮,托了東宮的人暗中打聽……”

    “如此啊……”永陽長公主打了個呵欠:“那便暫時隨他們?nèi)グ?。?/br>
    旋即,她隨口問:“東西可制好了?李平那對母子,說是明早要來給本宮請安呢。果真膽小如鼠,依附上了中書省,卻仍不敢與本宮對峙,還要巴巴地來試探示好呢……”

    其蓁低下了聲音:“回殿下……皆已準備妥當(dāng)了?!?/br>
    永陽長公主便輕輕點頭。

    其蓁遂福身退了出去。

    初夏的朝陽已有些刺目,其蓁走進日光下,眼底明暗不定。

    當(dāng)晚,衡玉和往常熄燈后一樣,自榻上無聲起了身。

    待來至窗邊時,卻忽聽得有極輕的敲擊聲自窗外響起。

    起初她只當(dāng)是夜風(fēng)吹了沙石,然而不多時那聲音再次響起,每隔兩息便響上一聲,慢卻自有節(jié)奏在。

    衡玉豎起防備,放輕腳步來至窗后,將聲音壓得極低:“何人?”

    “阿衡,是我……!”得她回應(yīng),那人才敢低聲開口。

    衡玉一怔后,輕輕將窗推開。

    她白日里總會將窗欞留一道縫隙在,不至于關(guān)得過死,推開時便不會發(fā)出太明顯的響動,從而驚動守在外面的女使。

    窗外植著幾株芭蕉,她剛將窗打開,便見芭蕉樹下站著一名身系墨色披風(fēng)的如玉少年,夜色中一雙澄澈的眸子里寫滿了焦急。

    “阿衡……”他不安地看向她身后屋內(nèi),聲音低到只二人可以聽聞。

    “屋內(nèi)無人,都在外面?!焙庥竦吐晢枺骸吧匮?,你怎么來了?”

    “我擔(dān)心你……她們不許我來看你,我只有……只有讓阿瑞托著我翻墻進來了?!?/br>
    衡玉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借著月光見她神態(tài),韶言不自在地問:“這樣做……是不是十分不妥?”

    “不?!焙庥襁^于虛弱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如此很好?!?/br>
    第252章 必然還活著

    韶言這才往下問:“阿衡,我想知道你與殿下……”

    他說著,又忽地頓住,趕忙將帶來的食盒雙手捧到衡玉面前:“阿衡,你快先吃些東西果腹!”

    衡玉看向那只食盒。

    “你放心,絕不會有人知曉此事的,你成日不進食,身體是要垮的……”韶言勸說道:“你從前不是常與我說,無論遇到何事,是何處境,都不可放棄自身嗎?”

    “你也放心,我從未有過如此念頭?!焙庥裥÷暤溃骸澳闱液笸藘刹剑页鋈チ嗽蹅冊僬f。”

    韶言下意識地點著頭抱著食盒后退。

    下一刻,便見半披著發(fā)的少女自窗內(nèi)鉆了出來。

    韶言見狀正要伸手去扶,衡玉已自行跳下,動作熟練輕盈,而后轉(zhuǎn)身將窗子合起,未發(fā)出半點響動。

    韶言心有猜測,卻仍未急著多問,而是與衡玉稍走遠了數(shù)十步,在一叢竹林中的涼亭內(nèi)坐了下來。

    “就這么出來,會不會被她們發(fā)現(xiàn)?”韶言邊將食盒里的碟子擺出來,邊有些不安地問衡玉。

    “不會?!焙庥竦溃骸拔以缫褜⑺齻凈[得怕了,她們輕易不敢入內(nèi)室來觸霉頭,夜間倒是每隔兩個時辰會悄悄入內(nèi)查看我是否出事,而半個時辰前,她們才進來過?!?/br>
    “如此便好?!鄙匮陨陨园残?,將一雙干凈的竹筷遞給衡玉:“我怕廚房的人察覺異樣,便只敢用小廚房現(xiàn)有之物做了些簡單清淡的飯菜清湯……阿衡,委屈你先湊活一二了?!?/br>
    “你冒險來見我,又備下飯菜,我已是感激不盡,何來委屈之說?!?/br>
    衡玉沒有推辭耽擱,接過筷子,吃了近日來第一餐飽飯。

    見她甚是積極,毫無半點輕生跡象,韶言放心了許多,又不免問道:“阿衡,你為何不肯用她們送去的飯菜?”

    “也是用了的。”衡玉與他如實說道:“她們將飯菜送來后,便會退出去等著,我會挑些分量不明的粥飯吃上一些,然后將那些碗碟通通砸了,她們便只當(dāng)我不肯用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