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頁
熹妃不是太后和皇后,對這些小花一樣的低位嬪妃不在意,連臉都認不清。 她從來很仔細,不會小看任何人,哪怕是出現(xiàn)在眼前的宮人也會下意識記一下臉容姓名,算是把防微杜漸刻在了骨頭里。此時眼神一掃之間,早將新人們的神態(tài)都記在眼里,也就知道誰是那愛幸災樂禍的,誰是膽小的,誰又是心里沉得住氣的不露在臉上的。 “行了,各自回帳子里待著吧,這兩日不要亂走,免得惹太后娘娘煩憂。” 熹妃發(fā)話后,新人們很快各自散去。 而熹妃回到帳中時,宮女也連忙給她上茶換松快些的衣裳,方才帳中壓抑,熹妃只覺得里衣都繃的濕透了。 熹妃身邊的宮女是以草木為基調(diào)取名的,跟著她到這獵苑來的,是冬青和雪松。 雪松是她最心腹的宮女,此時不免替她委屈道:“娘娘膝下有四阿哥,平素在太后跟前一貫是得意人,今日為了馬佳氏那樣的蠢貨,卻又跪又拜的,得了太后好幾句冷言冷語,真是委屈?!?/br> 熹妃搖搖頭:“太后娘娘心里都有數(shù),不會當真心里怪罪于我。至于言語上,做長輩的,偶然動了怒對晚輩發(fā)幾句火又有什么關系,哪怕罰一罰也不要緊。”太后也是人,脾氣控制不住遷怒的事兒也會做。 但太后跟皇上一樣是明白人,委屈了人后,也會給補償。 只有在這樣的人手下,才真的吃虧是福。要是換一個糊涂耳根子軟的,熹妃保管就換一種策略,趕緊把自己摘出來洗干凈。相應的,在太后與皇上母子跟前就不必多嘴自辯,他們太過聰慧也太有經(jīng)驗,聰明到自負,只信任自己的判斷。 雪松想著方才的整件事,不免低聲道:“太后娘娘當面自然要維護萬歲爺,連帶著信貴人也就順帶著變成沒錯的了??擅嫔线^去了,太后娘娘心里未必過得去。這會子單獨把信貴人留下,估計是惱了,信貴人怕是要吃大掛落呢?!?/br> 熹妃換過衣裳,呼吸也如常平緩起來:“還是那句話,太后娘娘心里都有數(shù)?!?/br> 皇上這半年,是只翻過信貴人的牌子,似乎有專寵的樣子。 但叫她們這些經(jīng)過真正意義上專寵年代的妃嬪來看,也就還好。 正如裕嬪當日與姜恒說的話,她跟熹妃都是被貴妃狠壓過得人。熹妃也還記得,自己剛生完弘歷,就被入府的年側福晉兜頭打壓的舊事。 皇上的性子,不光太后看的出來,誰都看得出。在前朝也罷了,皇上還會顧忌朝政的穩(wěn)當,或許在官員的調(diào)度上會有平衡這一說。 可后宮純純是皇上的放松地盤,他喜歡誰看的慣誰當然會一直去。就像熹妃自個兒,手里這么些宮女,她就是用慣了雪松,凡事喜歡找雪松,再不會為了搞搞什么平衡,就用別的人,她是一宮的主人,何苦給自己找罪受呢。 信貴人剛開始得寵的時候,熹妃也很是警惕來著:一個年貴妃也罷了,再出一個,兩邊再斗起來,她們還要不要活了。何況這個還是新人,要是熬了十來年,再叫個新人欺負,那她性子再穩(wěn)也扛不住。 但她旁觀者看了些日子,發(fā)現(xiàn)信貴人倒沒有霸著皇上的意思。 “放心,沒事兒。去歲一年,太后連年貴妃的做派都不太深管,如今怎么會過分刻薄信貴人。”同樣,裕嬪的帳子里,她也是非常隨意對宮女揮揮手,跟熹妃一樣賭信貴人無大事。 說來,裕嬪覺得現(xiàn)在的日子過得很不錯。 自打新人入宮,皇上對年貴妃的專寵年代終結,對她們這些舊人卻多了不少關懷和慰藉。她生辰那日,皇上甚至還親自帶著幼子弘晝到咸福宮來,陪她一同用了頓晚膳,還讓弘晝留下過了個夜,讓裕嬪好一個激動。 對她們來說,經(jīng)過之前貴妃的絕美五年,什么被翻牌子侍寢,要早早放棄幻想擁抱現(xiàn)實。放棄跟皇上在男女關系上的更進一步,將精力放在與他的共同養(yǎng)育孩子的關系上比較靠譜。 只要皇上善待她們,對她們生的皇子表示出重視和喜歡就足夠了。 畢竟她們也習慣了皇上單線寵人的模式。 最開始是李氏,那時候還好,大家還能見縫插針的分一分皇上,頂多是劉星分餅似的分皇上,大頭是李氏的。后來年氏橫空出世,皇上徹底進化成為單線系統(tǒng),大家也就徹底不用分餅了,餅被年氏承包了。 五年來,皇上都在年氏那里。別的人一眼也不看。 許多被皇上偶然瞄了一眼的宮女,都消失在了雍親王府長河里。熹妃那時候和裕嬪眼神一碰,都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慶幸:要是咱們沒有幸運的在年氏之前入府,緊急懷上子嗣,估計也就是這些下場了。 此時熹妃坐在原地,手指撫著茶杯:若是信貴人現(xiàn)在就被太后制住,那后宮怕不是要重回貴妃霸寵的年代。 為了自個兒的生存環(huán)境,熹妃和裕嬪也不愿回到過去。 熹妃沉吟片刻對雪松道:“等晚上,你趁空去給信貴人悄悄傳一句話。” 與其說一句話,不如說就是三個字:不要急。 姜恒沒想到熹妃這種明哲保身的人,居然會主動提點她一句話。 很快也就想明白了,不由失笑:得道者多助這句話未必準,但失道者寡助可是真真的。熹妃提醒她,未必是支持她喜歡她,可絕對是煩死年貴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