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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弘歷最清楚,六弟既然是皇阿瑪一手教的,他脾氣根本就不怎么好!只是長得好! 可初入宮時緊張驚慌的少年人們,哪里能三言兩語間分辨什么脾性,不過就跟著感官,奔著姿容最好就當是人最好的去了。 弘歷雖不知道有句名言‘三觀跟著五官走’,但他的感想差不離!累覺不愛,世人大都太過淺??! 今日的統(tǒng)計折子任務(wù)完成,皇上又單獨留下了弘昑。 弘歷恭敬告退,余光還能看到被留下來的弘昑,神色并沒有什么緊張,甚至看了看時辰鐘后還取下荷包,含了一枚雪白的細辛鹽丸。 這是太醫(yī)院口齒科配的丸藥,他們小時候都要吃,有預防牙齒齲壞的功效。 弘昑還有一點兒跟自己,跟其余阿哥不同,他并不是那樣敬畏如仰神佛般遠慕皇阿瑪,兩人相處起來,有一種自然而然的熟稔。比如現(xiàn)在,目光掃見弘昑按時辰在吃護齒藥丸,皇上便抬手一指,蘇培盛就明白,連忙親手去端了一杯白水過來。 顯見是熟悉彼此生活習慣的父子。 弘歷再次看酸了:畢竟弘昑打小是皇阿瑪看著長大的,貴妃在皇上跟前什么樣弘歷雖然不知,然只看四meimei對皇阿瑪?shù)碾S意自在,就知弘昑的童年應(yīng)當與他們不同。 待其余皇子都離開后,皇上先是問了弘昑幾句整理折子的心得。 見弘昑答話時一直眉眼微彎,興致盎然,皇上很滿意:能將繁瑣的朝政工作視為喜好,這才是為君的基本素質(zhì)。 凡是個正經(jīng)皇子基本都有一腔想做好帝王的熱血,少有天生就擺爛非要青史留惡名做昏君的皇帝,但做一國之君,絕不是一時的熱血上頭就能做好的,需要強大的責任心和耐性。 皇上這近一年來考的就是兒子們的耐性兒。 當然耐性只是最基礎(chǔ)的,要是一個人有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刻苦,但大方向是錯的,更是完蛋。 皇上接下來還會考察他們對朝事的謀斷,能否有一雙發(fā)現(xiàn)紕漏的慧眼,又有解決紕漏的手腕。 他親教了弘昑許多年,也到了驗收成果的時候了。 皇上又隨即choucha了幾句弘昑的書,驗他有無被折子耽誤了夜里時辰,白日背書就偷懶。 見他都答得流暢,這才說起留他的正事:“顧先生的五年忌日快到了,你代朕出宮祭奠一番?!?/br> 弘昑一直有些微彎的眉眼迅速肅然起來,閃過凝重懷念與悲感的光:“是,兒臣原備好了私禮命人送出宮去,然既是代皇阿瑪祭奠,想來有禮部備下的封禮。” 顧先生教他的時候,就已年過七十,五年前,八十余歲高壽而去。這些年每逢二月先生忌日,弘昑都會向皇上請旨出宮親自祭拜。唯有十九年因是太后娘娘過世守孝,方才沒去。 今歲原以為也去不成,皇后是嫡母,這三年弘昑總不好帶著孝上老師的門。 聽皇上竟吩咐他代祭,弘昑頓覺兩下齊全,謝過皇阿瑪。 永和宮中。 姜恒叫住敏敏:“你是不是往養(yǎng)心殿的點心匣子里,格外加了幾碗蜂蜜?”必是給弘昑預備的。 敏敏笑道:“額娘,弟弟如今也太苦了些,愛吃甜的叫他吃去吧?!彼^來坐在姜恒旁邊:“這幾年,弟弟的師傅換了朱先生,功課上原就比先多了一倍不止,偏又加上皇阿瑪將他們夜里叫了去理折子,若是不吃的甜一點,他又要悶悶的了?!?/br> 姜恒掌不住笑了。 弘昑小時候有一回咳嗽的厲害,叫太醫(yī)院把甜與辣都給禁了,弘昑就從一只甜蜜的小熊變成了一只悶然的小熊,小小孩童,看完書就對著天空發(fā)呆,敏敏去問他,他悵然望著白云道:“jiejie不用管我,我在看銀絲糖。” 不過敏敏說的弘昑新的朱姓師傅,確實是個狠人。 只說一個事例,就足以證明他的嚴格程度:有一回連皇上都有些看不下去,委婉對朱軾道:“是不是太嚴了些?” 這可是皇上!可是大清雞娃專家,都覺得朱軾似乎太嚴了些個,可見朱老師何等嚴厲。 剛換了朱軾的那一年,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五皇子來請安,姜恒都很注意跟兒子話療,關(guān)注兒子心理健康問題。 療了幾次后,姜恒就放心了。 新任朱老師,跟先前的顧八代是完全不一樣的兩位老師,好在弘昑習慣的很快。 顧八代從先帝爺時就能任皇子師傅,可見是個學問淵博才高八斗之人,但這位朱老師,年輕時并不以學問見長,而是以惠政為名。 他最初的官職,只是外放的知縣。也就是說這位是深入基層摸爬滾打一路升上來的。 朱先生最出彩的政績,便是創(chuàng)了‘水柜法’修理海塘,只這一項便是傳世之功,而他為官的理念則是:“治官首要莫過于懲戒貪腐?!彼谌紊?,那是自己清廉不說,還非?!疅嵝哪c’看著下屬,甚至拉著上司一起清廉。 將這樣的人挖出來,專門指給弘昑為師,姜恒也看得到皇上的苦心。 他想教兒子的從來不只是書本上的帝王將相垂衣拱手而治。 弘昑也沒辜負皇上的期望,努力吸收消化著朱先生交給他的實cao經(jīng)驗。 朱軾是從地方小官做起的,怎么會不知道各地官員糊弄京中的把戲和話術(shù)?都毫不藏私悉數(shù)交給六阿哥。比如現(xiàn)在,弘昑對著折子就回憶起先生的教授,試著推斷哪些官員在靠話術(shù)編織政務(w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