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鐘宴笙瞅了眼蕭聞瀾,感覺此人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不靠譜,但還是很善良地點點頭,應和了聲:“嗯嗯?!?/br> 云成不會騎射,沒辦法跟進山,把抱著的一堆東西放下,邊給鐘宴笙穿護膝護腕,邊嘮嘮叨叨:“少爺您小心著點,別受傷了?!?/br> 鐘宴笙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跟人出來游獵,又受了其他人高昂情緒的影響,說不興奮是假的:“知道啦?!?/br> 眾人準備得差不多了,裴泓一聲令下,鐘宴笙輕輕巧巧翻身上了裴泓讓人牽來的小馬,跟在他身后,騎馬奔向了山林。 與此同時,剛從朝中回來蕭弄聽完了暗衛(wèi)的報告:“游獵?” 暗衛(wèi)垂頭道:“是,鐘小世子與二少今早隨著景王出城,這會兒已經(jīng)進了雁南山。” 蕭弄眼神一沉,望向窗外的晴空。 行軍打仗,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天氣是一大制勝因素,蕭弄能做到百戰(zhàn)百勝,與能看天象預測天氣有很大因素。 這會兒雖陽光燦爛,但昨夜看天象,晚些恐怕要下暴雨。 山林中的氣息極為清新。 鐘宴笙牽著韁繩,行在山道上,心情漸好。 前面的蕭聞瀾正在跟裴泓說話:“我聽說今兒太常寺卿家的千金會跟女伴去燕南山,前日聽你說要出來游獵,我還以為你打算去燕南山,偷偷瞅瞅那位千金呢,結果跟過來一看,來的是雁南山。景王殿下,你是不是走錯地了?” 京外有一個“雁南山”和一個“燕南山”,雁南山又被叫做“小南山”的原因就在于此,方便弄清楚哪兒是哪兒。 這兩個地方都適合游獵,就算是熟悉京城的人,都會偶爾走錯地方。 裴泓牽著韁繩,聞聲嘖了聲:“德王今日也要游獵,去了燕南山,我去不是自討沒趣么。少提這些不愉快的事。” 德王家世優(yōu)越,又得陛下寵愛,一貫看不起裴泓,撞上了少不得就是一頓尖酸刻薄,說話極為難聽。 蕭聞瀾懂了,咂咂嘴:“好吧?!?/br> 鐘宴笙聽著他們說話,猜到陛下為景王與太常寺卿家的千金賜婚一事恐怕已經(jīng)傳遍了。 裴泓就算再不樂意成親,也逃不過這樁婚事了。 一想到這些,裴泓顯然更心煩了,回頭看了眼乖乖跟在后面的鐘宴笙:“小笙,過些日子我打算設個私宴,邀你們來我府上喝喝酒,屆時你把那位鐘少爺也帶過來?!?/br> 鐘宴笙懵懵抬頭:“啊?” 設私宴叫他過去就算了,怎么還要叫鐘思渡? 裴泓輕哼一聲:“斗花宴上他的作態(tài)我都聽說了,叫他過來敲打敲打?!?/br> 鐘宴笙有些感動又有些無奈:“多謝殿下,我和鐘少爺?shù)年P系緩和許多了,不必如此?!?/br> 裴泓沒聽他的:“回頭我給他發(fā)個請?zhí)徦膊桓也粊?。?/br> 說完一抽馬鞭,自顧自馭馬朝前頭去了。 蕭聞瀾跟鐘宴笙面面相覷:“看來景王殿下的心情的確很不好,不過也能理解?!?/br> 鐘宴笙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能理解什么?” “被強行指婚當然不愉快啦。”蕭聞瀾放緩速度,騎馬與鐘宴笙并排,壓低聲音,“景王殿下都還算好的,至少知道指婚對象長得美不美,我哥就不一樣了?!?/br> 鐘宴笙豎起了八卦的小耳朵:“定王殿下也被賜婚了?” 怎么沒聽說過? 若是定王殿下遇到這種事,肯定不會像景王殿下這樣苦悶吧,八成會直接進宮讓陛下收回去。 “不是?!?/br> 蕭聞瀾見他感興趣,想著說點八卦能拉回點鐘宴笙的信任好感,沒怎么思索就出賣了他哥:“我哥曾經(jīng)有個指腹為婚的對象呢。” 鐘宴笙略微睜大了眼:“指腹為婚?”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蕭聞瀾小小聲,“我哥當時才七歲呢,跟大伯鬧得厲害,挨了好幾頓打?!?/br> “那人是誰呀?” 鐘宴笙聽得認真,手拽緊了韁繩,不知道為什么會那么緊張,呼吸都屏住了。 “不知道是誰,據(jù)說沒能出生?!笔捖劄憮蠐项^,后半句故意露出個陰森森的表情,“不過就我哥的脾氣,現(xiàn)在也沒有大伯壓他頭頂了,我估計就算那孩子順利出生長大了,我哥也不會認這樁親事的。他反感得很,說不定還會把人丟出京城去,眼不見心不煩?!?/br> 鐘宴笙瞅著他的表情,心里莫名一跳,思索了下,點頭贊同:“若是定王殿下的話……好像確實會這樣。” 其他人見蕭聞瀾靠在鐘宴笙身邊說了半天話,不滿地提速跟上來:“蕭二少,跟鐘小公子說什么呢,也讓我們聽聽啊。” “鐘小公子累不累啊?要不要我?guī)泸T會兒,我給你獵小松鼠!” 鐘宴笙:“……不用了謝謝。” 這位怎么這么執(zhí)著。 大伙兒說說笑笑間,愈發(fā)深入了山林,追上跑在前頭的裴泓時,裴泓已經(jīng)獵了幾只不大不小的獵物了,在前頭的溪邊休息著等他們。 騎馬騎了太久,鐘宴笙大腿已經(jīng)不太舒服了,其他人也道:“休息會兒吧,其他組獵物肯定沒我們多。” “餓死了,干糧呢?” 山林里也有些悶熱,戴著帷帽又干擾視線又不舒服,反正這兒也沒有定王殿下,鐘宴笙翻身下了馬,把帷帽摘下來掛在馬上,接過旁人遞來的干糧,忽然感受到一縷濕潤的清風拂過面頰,消去了些許悶熱。 他愣了愣,抬頭望向林隙間的天空。 天色不知何時有了細微的變化,不似進山林時那般晴朗了。 鐘宴笙敏感地察覺到一絲不安:“天色好像變了,是不是要下雨了?” 蕭聞瀾湊過來,大剌剌道:“不會吧,京城一直旱得很,都快十日沒下雨了。” 裴泓看了眼蕭聞瀾。 當年裴泓就是因為京城大旱多日,被認為不祥,才被送出宮的。 蕭聞瀾還沒意識到什么,鐘宴笙連忙拿手里的干糧塞他嘴里:“你吃?!?/br> 蕭聞瀾唔唔噎到。 鐘宴笙在姑蘇待了多年,姑蘇夏日多雨,他對這種天氣很敏感,蹲在溪邊仔細看了會兒,回頭道:“景王殿下,我覺得真的要下雨了,我們得回去了?!?/br> 裴泓剛想打趣他兩句,臉上驀地一涼,伸手一碰,是雨水。 其他人也察覺到了:“娘嘞,真下雨了?” “出門時天色不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說歸說,但大伙兒也沒太放心上,反正跟在后面的小廝護衛(wèi)都提前帶了雨衣,用絹綢和蠶繭紙做的,十分精細,不怕這點小雨。 鐘宴笙站起來,小臉嚴肅:“要下暴雨了,我們快點離開山林吧。” 若是下了暴雨,山林里就有些危險了,他淋了雨,很容易受風寒的。 見鐘宴笙臉色認真,裴泓玩笑的臉色一收,望了眼天色:“來人,去找其他人,叫他們出山,我們也離開?!?/br> 大伙兒見裴泓還真聽了鐘宴笙的話,正納悶不解,就聽天上轟隆幾聲巨大的驚雷聲,驚心動魄,極是恐怖,方才還只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倏然之間變成了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下來。 原本好好待在附近吃草的幾匹馬兒吃了驚,咴咴叫了幾聲,竟一下掙脫了牽繩的小廝,撒腿狂奔而去。 眾人被這恐怖的雷聲和忽然之間的變動嚇傻了:“怎么突然就下大了?” “馬跑了!快追!” 一片混亂中,裴泓拔高聲音:“走,立刻下山。” 這雨下的又大又急,馬嚇跑了,大伙只能走在泥濘的山路上往下走。 結果走到一半就走不下去了。 方才他們騎馬跨過的一條小溪,就這么會兒的功夫,竟然已經(jīng)擴大了幾倍不止,水流渾濁湍急,嘩嘩朝著山下而去。 蕭聞瀾傻了傻:“若是有馬還能淌過去,現(xiàn)在馬跑了……我們順著溪水往下走吧?” 鐘宴笙渾身已經(jīng)濕透了,黑發(fā)黏在雪白的肌膚上,臉色白得有些透明:“不行,得往山上走?!?/br> 他記得在長柳別院看過的那篇游記里,作者也在山中遇到過暴雨,特別在游記里提了一句,這時候不能往山下走,要往上走,否則遇到山洪就跑不掉了。 裴泓也道:“往山上走?!?/br> 這會兒大伙都意識到情況有點不妙了,之前的輕松氛圍一掃而空,面面相覷著往上走:“我們不會被困在山里吧?” “……沒事,家里知道我們出來了,發(fā)現(xiàn)下暴雨了,肯定會派人來救我們的?!?/br> “可是雁南山也不小,他們什么時候才能找過來……” “先找個山洞落落腳吧,我快被淋得呼吸不過來了?!?/br> 好在眾人氣喘吁吁地爬了一陣后,找到了一處避雨的地方,勉強能擠下這十余人。 淋了雨太冷,雨衣干糧什么的也被驚跑的馬兒帶走了,眾人跟鵪鶉似的,湊一起取暖,等著雨勢小一些,或是等京中來人救援。 鐘宴笙跟著大伙兒擠了會兒,卻沒感覺身上變暖,反而越來越冷,意識也有些昏沉起來。 蕭聞瀾就在他旁邊,察覺到他身上有些太熱,轉頭一看,大驚失色:“鐘小公子?你的臉有些紅,是不是著涼受風寒了?” 鐘宴笙唔了聲,抱緊自己蜷了蜷,開始有些后悔了。 景王殿下確實不像蕭聞瀾那樣不靠譜。 但景王殿下點子霉。 裴泓臉色微變,立即將身上的外袍披到鐘宴笙身上。 其他人趕忙也準備脫衣服:“鐘小公子受涼了?我也有衣服,穿我的穿我的?!?/br> 也有幾個人嘀嘀咕咕:“都怪他烏鴉嘴,否則也不會遇到這樣的暴雨,你們對著個冒牌貨獻什么殷勤呢?” 裴泓一巴掌揮開這群人,臉色沉下來:“去探探哪兒還有路能走?!?/br> 跟在他身邊的護衛(wèi)應了一聲,立刻離開。 大雨茫茫的,看不清前路,雨勢過了許久也沒有消停的趨勢,鐘宴笙身上已經(jīng)開始發(fā)燙了,恐怕等不了太久。 垂眸看到鐘宴笙蒼白中透出病態(tài)潮紅的臉頰,裴泓擰緊了眉頭,在這一刻才生隱隱生出一絲后悔。 就在這時,出去探路的護衛(wèi)回來了:“殿下!” 眾人大喜:“怎么樣,找到下山的路了?” 護衛(wèi)的臉色說不出是驚還是喜:“不,是有一隊騎兵冒雨來了?!?/br> 京中的救援這么快? 大伙兒更驚喜了:“是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