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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縣令,被迫登基 第201節(jié)

    說著一下子撲了過去抱住毛通判。

    毛通判冷不防被她重重往棺材板上一撞, 疼得臉都扭曲了, 但他嘴巴還被布巾塞住, 說不了話,只能用頭去撞陳氏。

    陳氏被他這一撞, 總算是清醒了過來,稍稍起身,低頭查看毛通判的情況,并取下了他嘴里塞的布巾:“夫君,你沒事吧……”

    “成兒,成兒……”毛通判聲音沙啞,艱難地吐出這個名字,眼珠子一直往旁邊瞟。

    陳氏到底跟他做了多年夫妻,很了解他的肢體語言,連忙問道:“成兒在另一口棺材里?快,快挖,別憋壞了我的成兒……”

    抬棺人們也想起了另一口棺材,趕緊拿起鐵鍬挖土。

    陳氏和毛雨沁小心翼翼地將毛通判從棺中扶了起來。陳氏試過去解繩子,但繩子系得太緊了,她只得作罷。

    她們剛將人扶了起來,那邊抬棺人也果然從另一口棺材中找到了毛成。

    毛成也是五花大綁,嘴巴上也塞了塊破布。而且他的皮膚更白一些,額頭用力撞擊棺木,導(dǎo)致現(xiàn)在額頭上看起來一片紫紅,很是狼狽。

    陳氏看到自己捧在手心長大的兒子今日受了這么大的罪,心疼極了,趕緊撲過去取下了毛成嘴里的破布,心疼地說:“哪個殺千刀的這么害我兒,若讓我知曉,定要扒了他的皮?!?/br>
    又哭又笑了一陣,陳氏總算想起自己的丈夫和兒子都被捆綁著,連忙對抬棺人:“快,你們找個刀片什么的,快將繩子割斷?!?/br>
    抬棺人正要找工具動手,卻聽背后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這里沒你們什么事了,退下吧?!?/br>
    聞聲,幾個抬棺人回頭便看到站在不遠處枯草上一身黑衣,肅穆又充滿著不可名狀威嚴(yán)的陳云州,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柯九笑著上前,將一個裝著銅錢的袋子遞給了抬棺人:“這是你們的工錢,天氣涼,收工了就早點回去吧?!?/br>
    為首的抬棺人掂了掂手里的錢袋子,似乎比當(dāng)初說的還要多一些。他看了一眼柯九身上的官差服,想到今日這詭異的出殯,猜到這里面可能另有內(nèi)情,連忙點頭說:“謝官爺!”

    說完一揮手,招呼他的人趕緊下了山。

    陳氏看著這一幕,心里隱隱有些不安,她攥緊了帕子,抬頭沖陳云州一笑:“云州,你……你這是做什么?你姑父表哥還要他們抬下去呢!”

    陳云州悠悠嘆了口氣:“七姑,你還不明白嗎?我就是你口中那個殺千刀的啊!”

    殺千刀的?陳氏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是自己剛才憤怒時罵的話。

    想通這事的前因后果,她臉上的血色刷地一下褪去,慘白如紙,剛看到丈夫和兒子死而復(fù)生的喜悅蕩然無存。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陳云州:“云州,這……這都是你做的?你為什么要騙我?為什么要將你姑父和表哥藏進棺材中?你知不知道,剛才咱們差點將他們倆給活埋了?!?/br>
    面對她一聲聲的質(zhì)問,陳云州顯得異常冷靜,只是淡然地看著她,目光純粹,不悲不喜,宛如在看一個陌生人。

    在這樣冷漠的視線下,陳氏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只有訥訥地吐出一句:“他們怎么說都是你的親人啊!”

    親人?可以換榮華富貴,可以隨意利用的親人嗎?

    毛通判到底是個官場老油條,看到陳云州和妻子的反應(yīng),他雖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也感覺現(xiàn)在的情形對他們不利。

    他咳了一聲,抬頭看著陳云州,目光慈愛:“這就是云州吧,以前你姑姑總是念叨你,沒想到一眨眼,你就長這么大了?!?/br>
    “她念叨什么了?”陳云州似笑非笑地問道。

    這話可一下子難住了毛通判。

    因為這是他拉近關(guān)系的說辭,實際上陳氏連陳云州的面都沒見過,也早以為當(dāng)年陳家出事時這個嬰兒就已經(jīng)死了,要不是這次朝廷派人來找他們,他們完全不知道陳云州竟然還活著,還成了亂軍頭目之一。

    陳氏連忙給丈夫找補:“就是說你小時候多可愛。當(dāng)年七姑嫁了人,知道陳府出事,回去時家里已經(jīng)人去樓空,也沒找到你,這是七姑心里一輩子的遺憾和心結(jié),好在你平安成人了。”

    陳云州是真的佩服這兩口子的臉皮。

    他們已經(jīng)察覺到了不對,為了活命,還在這里扯謊。

    但陳云州已經(jīng)不想在他們身上繼續(xù)浪費功夫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大開的棺木旁狼狽的陳家四口,笑盈盈地說:“多謝七姑這么多年的掛念,小侄無以為報,只能讓你們一家子團團圓圓、整整齊齊地赴黃泉了,也算是全了七姑的惦念之情!”

    前面還挺正常的,可最后一句話什么意思?

    陳氏頓覺渾身發(fā)冷,汗毛直豎。她顫顫巍巍地說:“云州,你,你說錯了吧?”

    陳云州沒理她,而是直接下令:“將陳氏、毛氏一并捆了,連同毛家父子,一起送去祿州,交給葛家軍!”

    葛家軍在南方兇名遠揚,完全不輸龔鑫。他們這樣的朝廷官員和家屬,落入葛家軍的手里,肯定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聽到這話,陳氏的身體頓時跟軟泥一樣往下塌。她仰頭驚恐地看著陳云州,還在垂死掙扎:“你,云州,你開玩笑的對不對,我是你七姑啊,你怎么能這么對我呢?”

    旁邊的毛雨沁也被這一連串的變故給驚得雙目圓瞪,不可思議地看著陳云州:“表哥,為什么?你,你以前對我們那么好的?!?/br>
    她都糊涂了,明明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一轉(zhuǎn)眼的功夫,一切都變了。

    陳云州無聲地嘆了口氣,現(xiàn)在看來這幾人中,唯一無辜的恐怕就只有毛雨沁。

    但毛雨沁的悲劇不是他造成的,從她的父母將她視為工具開始,她的人生就已經(jīng)注定是個悲劇了。

    “七姑,我說什么你心里很清楚,我不會殺你們,但能不能從韓子坤、葛淮安手里活下來,就看你們的造化了?!?/br>
    那兩人比他殘暴多了,落到他們的手里并不比痛快的一刀更好。

    聽到這里,毛通判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他抬頭恨恨地盯著陳云州:“你都知道了。好,好,不愧是陳家的狼崽子,當(dāng)年圣上太心軟了,應(yīng)該對陳家誅九族,將你們這些亂臣賊子一網(wǎng)打盡,也不會有今天的禍患!”

    陳氏聽到他竟將心里話說出來了,嚇得渾身發(fā)顫,拉住他:“你別說了,夫君,你別說了,云州是我侄子,咱們好好求他,他一定……”

    毛通判撞開她的胳膊:“婦人之見,說什么你這好侄兒都一樣會弄死我們。當(dāng)年若非陳家牽連,我又怎會一直不受重用,到現(xiàn)在還只是個六品的地方官?我同期早都入京高深了,都是你們陳家害了我!當(dāng)年你們害得我不能高升,今日又害我性命!”

    陳家可不背這個鍋。陳云州輕蔑地看著他:“自己無能,別扯我們陳家頭上。要真是陳家連累你的,你可以休妻,陳家已經(jīng)倒了,沒人會攔著你。也別告訴我,你對陳氏有多深的感情,你將她們母女派到我這兒來,無論成功還是失敗,她們都注定回不去了。”

    “連妻女都可以利用,姓毛的,你就是個無能、貪婪、自私的懦夫!”

    被陳云州說中了自己的不堪,毛通判情緒異常激動,連聲反駁:“我不是,我不是,都是你們陳家連累了我,導(dǎo)致我不受圣上待見,都是你們害了我,是你,是你們陳家欠我的……”

    可這樣虛弱無力的反駁,連毛雨沁都看得出來,就更別提其他人了。

    毛雨沁腦中一片混亂,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的父親,又看看自己的母親:“爹,娘,到底怎么回事?你們,你們告訴我啊……”

    童敬曾有個小女兒,可惜小時候生了一場病不治身亡,不然跟毛雨沁差不多大。

    看著毛雨沁,他想到自己的閨女,不禁有些心軟,開口說道:“毛丫頭啊,你還沒看明白嗎?你爹你娘為了他自己和你哥的前途,將你們母女送到橋州來潛伏在我家少主身邊,讓你施展美人計迷惑我家少主呢。你就是你爹、你哥往上爬的墊腳石,事發(fā)后你們母女肯定沒活路的?!?/br>
    這直白的話讓毛雨沁倍受打擊,她側(cè)頭雙目含淚難以置信地看著陳氏。

    自己的盤算被拆穿,全家都要被送給亂軍,陳氏很恐慌,失了理智,語無倫次:“雨沁,爹娘養(yǎng)你一場,只不過是讓你嫁人而已。只要你能嫁給你表哥,你爹就會被調(diào)入京城,升任兵部侍郎,你也會去兵部做官。以后你爹,你哥和弟弟都會有大出息,再也沒人會看不起咱們四房了,以后咱們就可以揚眉吐氣了。”

    毛雨沁甩開她的手,淚如雨下:“我到底還是不是你們的女兒?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你們都是騙子!”

    毛通判瞥了她一眼,怒斥道:“你身為毛家的女兒,吃毛家的,喝毛家的,沒老子你能天天錦衣玉食長這么大嗎?讓你為家族做點貢獻,這么點小事你都搞砸了,沒用的東西!”

    他都還沒怨這娘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讓他們被抓到這兒呢。

    毛成雖沒開口怪罪毛雨沁,但盛滿恐懼的眼神里也沒有絲毫的歉意。

    陳云州忽然想起大學(xué)念書時的一樁往事,班上有個女同學(xué),開朗活潑大方,一看就是在愛的家庭中長大的??傻酱笏臅r,這姑娘卻一下子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

    后來聽人說她想出國留學(xué),父母卻不同意,原因是家里的錢要給她弟弟買套大房子,以備做婚房。而那時候她弟弟才十二歲,還在念小學(xué)。

    毛雨沁跟他那個女同學(xué)何其相似,但她沒有他那女同學(xué)幸運,生活在一個美好的,可以自己改變自己命運的時代。

    陳云州忽然開口:“毛雨沁,你愿意跟他們一道去祿州,一起生,一起死嗎?”

    毛雨沁驟然聽到這話,抬起霧蒙蒙的眼睛望著陳云州,想從他眼底得到一些暗示或是提醒。

    但她失望了,陳云州的眼神照舊平靜淡漠。

    陳氏聽聞這話,卻仿佛是看到了一線生機,她一把拽住毛雨沁:“快求求你表哥,我們知錯了,求你表哥饒了我們,別送我們?nèi)サ撝荨?/br>
    這話宛如一盆冷水澆在毛雨沁的頭頂。

    她登時清醒,對父母再也不敢抱任何的希望。她用力抽出自己的胳膊,撐著地面,退了好幾步,地上的枯草亂石刮破了她的掌心,新挖的泥土將她白色的孝衣染成了泥紅色。

    她一輩子都沒這么狼狽過,也一輩子沒有這么清醒過。

    她別過臉不去看哭泣的陳氏,憤怒的毛通判,咬了咬唇說:“我不要跟他們一起走!”

    陳云州冷漠點頭:“來人,將毛雨沁帶下去,送到橋州城最出名的花樓中,不許任何人給她贖身?!?/br>
    “不……”毛雨沁沒想到這個選擇也是絕地,她使勁兒搖頭,“不,我不要留下,我去,我去祿州……”

    柯九二話不說,撿起剛從毛通判嘴里扯下來的碎布塞進她的嘴里,堵住了她的尖叫:“要怪就怪你的好爹好娘,是他們將你送過來的?!?/br>
    他揮揮手,兩個衙役就粗魯?shù)貙⒚昵呓o拖走了。

    陳氏雖偏心眼,但也不是對女兒毫無感情,她連忙撲過去,想要去抓毛雨沁,卻被柯九一腳踢到了一邊。

    她摔在棺材板上,抬頭恨恨地看著陳云州:“你好狠!”

    陳云州不以為意:“等見過了韓子坤,葛淮安,你才會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狠。送他們上路吧,盡快,就說是我送給韓大帥、葛大帥的禮物。”

    柯九帶人將陳氏捆綁著,然后將他們一家三口都拖了下去,山上一下子清凈了下來。

    童敬看了眼遠處的青山薄霧,嘆道:“這事一出,應(yīng)該沒哪個親戚敢再找上門來了?!?/br>
    “一勞永逸,還不會臟了自己的手,不好嗎?”陳云州反問。

    童敬想了想,這人最后也是韓子坤他們折磨死的,確實不關(guān)他們的事:“有道理。你真要送毛雨沁去那等煙花之地?”

    陳云州搖頭:“送回廬陽,交給付艷她們吧。”

    付艷她們這群當(dāng)初飽受齊家蹂躪的可憐女子,很多還沒嫁人,在廬陽的公田旁邊開墾了一片土地,靠種地為生。毛雨沁送過去跟她們一塊兒勞動是最好的,這些女子的身世可比她凄慘悲涼多了,但付艷她們還是振作起來開始了新生活。

    這些人對陳云州一直心懷感激,非常忠心。如果毛雨沁到了那兒不安分,自然也有人收拾她。

    這是陳云州給毛雨沁的一個擺脫原生家庭,開始新生活的機會,就看她能不能抓住了。

    童敬也聽說過付艷這群女子,不由輕笑,他家少主啊,嘴上冷漠,實際上心比誰都柔軟,希望毛雨沁能忘記過去,在新的地方好好開始新的人生吧。

    十一月初六,龔鑫大軍已全面占領(lǐng)了余州。

    這次領(lǐng)軍的是龔鑫旗下的大將雷慶生。這是龔鑫極為看重的大將,不但讓其統(tǒng)領(lǐng)三路軍,還封其為北上侯。

    可見,當(dāng)初雷慶生的三路軍應(yīng)該是打算北上,直逼京城的。

    但五萬西北軍的加入,扭轉(zhuǎn)了戰(zhàn)局。

    幾個月下來,龔鑫失了兩州,防線不得不回縮,為擴大地盤,也為籌措更多的錢糧,所以他派雷慶生突襲余州。

    拿下余州后,雷慶生帶著親兵搬入了府衙后院居住,準(zhǔn)備稍作休整,再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就在這時,他收到了陳云州的信。

    他打開看完后,思量了一會兒,將信放回了信紙,然后自己提筆寫了一封簡短的信,一塊兒塞進去,交給屬下:“派人快馬加鞭送回田州,交給皇上?!?/br>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取了余州,再取青州,這兩州雖然都有朝廷的駐軍??擅恐荻贾挥袃汕Ф嗳?,對他們來說,簡直跟無主之地沒什么區(qū)別。

    但現(xiàn)在陳云州寫信跟他們商議,提議保留青州作為雙方的緩沖區(qū),介于慶川強大的實力,他不得不考慮這點,可這事他一個人做不了主,還得看皇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