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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纏香在線閱讀 - 纏香 第42節(jié)

纏香 第42節(jié)

    李噙露斥完便摔門而出,沒看到被她丟下的jiejie,是如何在轉(zhuǎn)瞬中被抽走所有生氣。

    *

    子時三刻,夜半,月影婆娑。

    賀蘭香熟睡正酣,連裙裾何時堆至頸間都毫無知覺,直至熟悉酥癢泛在心間,她才下意識摟住伏在身上的健壯肩膀,半夢半醒,聲音軟媚如蜜,“崔氏那邊如何了?”

    謝折低頭,將她細吻一通,直快把人吻惱了,方松開道:“舉族搜查,并無端倪,然那具尸體特征的確為崔氏客卿無誤,陛下震怒,撤了崔賢內(nèi)務參事一職,皇城司待查?!?/br>
    崔賢便是崔懿嫡弟,盧寶月的夫君。

    如今崔氏內(nèi)外雖看似全然由崔懿掌權,實際要緊官職還是家中嫡子繼承,內(nèi)務參事一職貴為天子近臣,官階高還清閑吃香,除非祖上積功,否則又豈是家族權勢過人便能攤上的官位。

    “崔氏這回大出血,你氣不氣?”賀蘭香笑。

    謝折重新堵上她那張幸災樂禍的櫻桃口,一通掠取完,細嗅她頸間香氣,“客卿出自崔賢手下,陛下原本是要將他砍了泄憤的,是經(jīng)李太妃勸誡,才消了他的殺心,改為削官查辦?!?/br>
    吻流連到鎖骨,鼻息噴灑在肌膚,謝折問:“你用的什么法子,竟使李太妃出手相助?!?/br>
    賀蘭香悶哼著推他:“我可不知道李太妃為何出手相助,你別胡亂親了,胡子扎得我難受。”

    青壯年的男子,日常胡子刮再干凈,胡茬也跟針似的刺弄人,嬌嫩肌膚如何承受。

    謝折見她裝傻,索性也不再多問,繼續(xù)啃親她。

    他今晚只有一個時辰的工夫,忙完就得回軍營分派兵馬鎮(zhèn)壓各地叛亂,一刻不得清閑,覺得時辰不早,兩臂便繞過賀蘭香的膝窩摁住她的腰,將她箍個結(jié)實,而后腰窩徐沉。

    風過無影,驚起鶯語嬌啼,窗外花枝溫軟,搖擺承風,得溉新雨舊露。

    一個多時辰以后,賀蘭香遍體酥軟,香汗黏膩生絲?;杷H,她只聽謝折臨走舐她耳珠,道:“多謝你?!?/br>
    聲音是素日少見的溫柔。

    她被胡茬扎得刺撓,只覺得煩躁。

    *

    日上三竿,賀蘭香緩慢睜眼醒來,揉著酸軟的腰,由丫鬟扶下床榻,梳洗用飯。

    吃到一半兒,她后知后覺想起昨夜與謝折事前所談,覺得今日怎么著都得入宮一趟,便借著探望圣體為由差人通傳宮內(nèi),實際入了宮便直奔李太妃的涼雨殿。

    約在殿外候了有半盞茶之間隙,掌事宮女出來,引她入殿。

    邁入殿門,賀蘭香撲鼻嗅到的便是檀香氣,很能靜心,與在寺廟聞到的無誤,正覺得古怪,抬頭只見外殿空曠一片,唯朝南向擺有佛龕,龕重供奉金佛一尊。

    若只看陳設,她只當進了哪間禪房。

    “太妃昨日晚間受了寒氣?!鼻锶舻?,“如今臥病在榻,不便起身迎客,夫人莫要掛懷。”

    賀蘭香直道無妨。

    穿外殿進內(nèi)殿,陳設便多上許多,但也無非是尋常布置,未有奢靡出挑之處,顏色也是一水的素凈,加之內(nèi)殿昏暗,直瞧得人心里發(fā)堵。

    賀蘭香隨宮女走向烏木雕花架子床,未曾抬頭,余光只依稀瞧見一道纖細的影子,恭順福身,“妾身賀蘭氏,見過太妃娘娘?!?/br>
    虛弱如煙的聲音自綽約床幔中傳出:“平身,賜座?!?/br>
    賀蘭香落座,此時抬頭,才算正式看清眼前場面。

    四四方方的架子床,厚重烏沉,三面圍欄,四面垂帳,活似個密不透風的匣盒。

    清瘦的婦人靠臥在這不見天日的匣盒里,眼睫黝黑,肌膚蒼白,兩頰略有凹陷,便襯得眼仁越發(fā)無光,宛若深邃枯井,果真一臉病相。

    李萼道完賜座,并未看賀蘭香,專注盯看手中詩集。

    賀蘭香掃去一眼,在裝幀上瞥到“青蓮”二字,遂笑道:“娘娘也喜歡李太白的詩么?”

    李萼不答,她便繼續(xù)娓娓絮叨:“妾身也很喜歡,他的詩中有種極為滂潑的力量,讀時,人便不思人間事,一昧沉浸其中豪氣,忘卻諸多世俗煩惱?!?/br>
    李萼垂下手中詩集,枯井般的眼眸略掀眼皮,看著與自己僅有一面之緣,距離咫尺的貌美婦人。

    她們是全然相反的兩個人。

    一個出身高門,一個淤泥長出,一個冷似秋霜,一個艷若桃李。

    唯一的共同之處,便是經(jīng)歷。

    “本宮其實很好奇,”李萼啟唇,目光口吻俱是淡漠無痕,言語開門見山,“你為何會幫你的殺夫仇人?!?/br>
    賀蘭香怔愣一下,垂眸淺笑,“娘娘不也一樣嗎,您不也是在委身自己的殺夫仇人?”

    氣氛靜下,死寂的沉悶。

    賀蘭香接過宮人奉上的香茶,手拈茶蓋,輕撇浮沫道:“人在世上,千般萬般,不過為了活下去,活出個人樣。我為何得以存活至今,想來娘娘比我要清楚其中內(nèi)情,我本因掣肘謝折而生,謝折失利,看似是解我憂患,實際兔死狗烹,唇亡齒寒。只要他的生死還有一日關乎我的生死,我?guī)退闶翘旖?jīng)地義?!?/br>
    她笑看李萼,恬雅飲茶。

    李萼與她對視,無光的眼仁里略有一絲欽佩閃過,“你比本宮想象中要通透。”

    賀蘭香眨了眼,神態(tài)真摯,“娘娘也比妾身想象中要和善?!?/br>
    李萼輕嗤,笑聲薄冷,“那本宮可要讓賀蘭夫人失望了,本宮幫你,不是因本宮良善助人,幫你,為的就是等你上門,歸還本宮人情?!?/br>
    賀蘭香放下茶盞,靜看李萼,一臉悉聽尊便。

    李萼目光漸遠,干澀的眼底翻出一絲痛意,自嘲:“我此生就是個老死宮中的命,這輩子是不打算出去的,對世事亦了無牽掛,唯有一件——”

    她定定看著賀蘭香,略紅眼眸道:“露兒是我的親meimei,她天生心思細膩,性情敏感,卻又手段不足,想法簡單,我囹圄深宮,不可長守她身側(cè),我要你從此代我護她,給她指點迷津,撥亂反正,以免她走上絕路。直至她嫁得良人,有所依靠。”

    賀蘭香輕嘶一聲涼氣,笑了,“太妃娘娘這算盤打得可夠響的,不過誰讓妾身今日來這一遭了呢,不就是幫你照看meimei嗎,妾身從此將她當自己妹子待便是了。”

    李萼垂淚,掩目泣不成聲,“多謝……多謝你?!?/br>
    賀蘭香將人寬慰半晌,過了有一個多時辰,便欲要告退。

    福身臨走之際,李萼又問了她一個問題。

    她問她:你恨不恨謝折?

    賀蘭香腦子里一瞬閃過許多零碎記憶。

    侯府遍地的血紅,泡在血里的尸體,祠堂門外滲到磚縫,摳都摳不出來的rou泥。

    她闔眼,笑道:“恨?!?/br>
    “但是沒用?!?/br>
    她睜開眼,眼睫拂去過往云煙,盯看著詩集上詩句,柔聲吟出,“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可世間又哪有那么多的萬重山留給人過,多得是泥菩薩過河,得過且過?!?/br>
    “人啊,總歸是要活在世俗里的,不是嗎,娘娘?!?/br>
    賀蘭香口吻輕松釋懷,朝李萼款款行禮,“妾身告退,伏愿娘娘芳齡永繼?!?/br>
    她走出了涼雨殿,出殿門那剎,目光被陽光所刺,索性抬眼,看向天上忽明忽暗的游云。

    人總是要活在世俗里的。這是賀蘭香認準了的道理,只有認清而且接受這個道理,才能不被情感迷失雙眼,硬著心腸走到今天這一步。

    可有那么一刻,哪怕一刻也好,她其實很想逃走,將那些慘痛的記憶全部清除干凈,一切都回到原點,她還是那個無憂無慮,整日只知爭寵的侯門嬌妾。

    游云太亮,灼了賀蘭香的眼,她垂下眼眸,聲無波瀾,“走罷?!?/br>
    *

    夜晚亥時,謝折難得上半夜離開軍營,回到府上卻不見了賀蘭香。

    等找到酒樓將人捉回,賀蘭香已醉得兩頰生霞,體若酥泥,回去路上倒在馬車的軟褥上支不起身子,嘴里胡話連篇,手還不安分,在謝折身上亂摸亂蹭。

    謝折怒火中燒,抓住那手將人扯到懷里質(zhì)問:“又喝酒,上回是誰跟我保證的就喝那一次?你這女人謊話連篇,嘴里沒有一個字是真的?!?/br>
    賀蘭香是真醉了,扭著身子撒嬌賣癡:“你不知道……我堵,我真的特別堵?!?/br>
    她想說的是心堵。

    謝折怒氣當頭,直接將她摁坐在腿上,薄唇貼上香熱的脖頸,聲音沉似悶雷:“好,我現(xiàn)在就給你通上一通?!?/br>
    賀蘭香雖醉,卻也并非全無直覺,感受到頸間刺撓,下意識便伸手去推,千嬌百媚地嗔笑道:“暉郎別鬧?!?/br>
    第50章 醒酒湯

    暉郎別鬧……

    車內(nèi)溫度乍冷如寒冬, 連晃動的燭火都跟著老實下來,瑟瑟不敢搖曳,噤若寒蟬, 生怕橫遭殺身之禍。

    “賀蘭香?!?/br>
    謝折抬臉,唇上尚沾她脖頸上的溫熱殘香, 瞳仁卻漆黑如墨,寒冷如冰, 死盯住她的臉,聲音是暴風雨來臨前夕的平靜壓抑, “你叫我什么?”

    美人醉顏酣紅如夏日紅芍, 如絲媚眼繞在他眉梢, 上身傾去, 雪白香肌在胭色紗衣下若隱若現(xiàn),香汗粉融。

    她仰面送上嫣紅櫻口,酒氣噴灑在面前男人的臉上, 嬌憨媚笑:“……暉郎?!?/br>
    謝折不語,伸出手,掰住賀蘭香的下巴, 低下頭, 臉對著臉, 鼻抵鼻,沉聲道:“賀蘭香, 你醉了?!?/br>
    賀蘭香醉里帶著困惑,眼角媚色一點點往上挑去,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一張臉美到似妖近鬼,偏還帶著股子不通世事的童稚, 魅惑渾然天成。

    謝折的指腹摩挲著她飽滿的唇瓣,視線逐漸暗下,“該喝點醒酒湯緩緩。”

    *

    清風揉碎燈影,昏暗的房中暗星點點,桌案飄搖如風雨輕舟,桌腿發(fā)出被浪花拍打的激烈急響,像是隨時都能散架。

    賀蘭香裙裾堆疊腰間,前腰抵在桌案,面前是無數(shù)壺醒酒湯,喝完的未喝的,橫七豎八,震倒一桌,湯水傾灑的到處都是,淅淅瀝瀝濕了滿地。

    她朱唇微張,湯水從她的嘴角淌出,蜿蜒滑入頸項,匯聚鎖骨,拉出黏膩軟絲。她的雙手無力撐在桌上,指尖痙攣抽搐,鮮艷尖長的指甲摳入桌面紋路,磨損而渾然不覺,全身感覺皆沉浸于當下,喉中止不住地嚶嚀啜泣,連帶整副嬌軀都在跟著顫栗。

    “我是誰?”

    耳后冰冷的嗓音乍然響起,陰冷可怖。

    賀蘭香頭腦一片空白,舌頭也麻了,根本說不出話,只知哭泣搖頭。

    “看來還是沒醒?!蹦锹曇艉杖灰怀?,“繼續(xù)喝?!?/br>
    本摁在她腰窩的大手松開提起一壺醒酒湯,不由分說往她口中灌,她被迫飲下好幾大口,嗆得直咳嗽,湯水淅瀝淌了全身,喝完身子直接癱軟了下去,鎖骨緊貼案面,摩擦破皮,火辣辣地發(fā)疼。

    賀蘭香淚如雨下,嗚咽回應:“你是謝折,是謝折?!?/br>
    “是謝折,不是謝暉?”

    “不是……你是謝折?!?/br>
    “以后還提不提謝暉這個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