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香 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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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玩過火了,剛剛無疑是在謝折的禁忌上蹦跶,但后悔也晚了,且哄著罷。她哄男人的招數(shù)會的不多,坐大腿這招還是以前用在謝暉身上的,堪稱百試百靈,不知道對謝折有沒有用。 “我是想問你,準(zhǔn)備將那兩個人收留到幾時?!敝x折正色道。 賀蘭香懵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太多,便打算起身說話。 一只大手摁住了她的腰。 “不過,既你如此主動,”謝折的眼神下移,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上,“三個月,滿了嗎?” 。 落在后腰上的手掌摩挲在腰窩, 帶起連串輕微的癢。賀蘭香當(dāng)然懂謝折的意思,但看著謝折漆黑毫無欲念的眼眸,反倒像是她齷齪, 遂實話實說道:“沒滿,還差幾日?!?/br> “那就繼續(xù)養(yǎng)?!蹦﹃谘系氖植恢螘r已上移, 順著纖細(xì)的脖頸,握住精巧雪白的下巴, 輕輕撫摸著。忽然,手上力度一重, 謝折啟唇, 淡漠地道, “多將精力用在自己身上, 少管別人怎么想?!?/br> 賀蘭香心頭一跳,心道這廝果然還是很介意我剛剛說的那些話,孩子滿打滿算才不到三個月, 現(xiàn)在就開始威脅我了,以后等生完還得了。 雖然知道是自己先惹火在先,但得到如此直白的警告, 賀蘭香還是感到有股無名火在心中燃燒, 挫敗生出惱怒, 不甘心的滋味越發(fā)厲害。 她驀然轉(zhuǎn)正坐姿,直接跨坐在謝折身上, 柔情似水的美目中驟生狠意,直直盯著謝折的眼睛,好斗的孔雀一般, 居高臨下,不悅地道:“你兇什么兇。” 謝折眉梢一挑, 興致起來不少,提醒她:“你看清楚,此刻咱們兩個是誰在兇。” 賀蘭香冷嗤,“還用說嗎,就是你啊,我不就是猜中你的秉性由來么,至于對我如此警告,怎么著,我若再將你探究下去,連你小時候尿幾床被子都知道,你是能殺了我嗎?” 說話時似是想增加些壓迫感,她還故意將臉壓近謝折,二人鼻尖相抵,口脂上的清甜香氣越發(fā)濃郁,呼吸纏繞融合,在不知不覺中被吸入對方肺腑。 謝折看著賀蘭香這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只感到頭疼。 他有點(diǎn)懷念與她初識的時候了。 那時候的她每時每刻都憋著一肚子壞水,一句話里起碼藏九個心眼子,一個意思要繞十八個彎,聽懂他的惡意也只會裝傻充楞,絕不會如此直白了當(dāng)?shù)暮退阗~。 如今,膽子越來越大了。 而他似乎還真不能拿她怎么樣。 謝折有些惱,不冷不熱地道:“我若真想殺你,會將你留到今日?” 賀蘭香冷哼一聲,“那可就不一定了,是誰當(dāng)初三番兩次想要將我一刀砍死的?我現(xiàn)在都還記得那刀尖抵在身上是什么滋味,你謝大將軍如此六親不認(rèn)的涼薄性子,哪日瞧我不順眼,興許一刀便劈了我呢?又或是哪日娶了妻生了子,從此便不過問我的生死了,我豈不是便化身浮萍,隨浪拍擊起伏?” 謝折闔眼深呼口氣,若早知會如此難收場,方才咬斷舌頭都不會多那一嘴。 “你怎么不說話了?”賀蘭香越發(fā)來勁,睜大了眼眸追問道,“是被我說中了?無話可說了?還是你心里就是那么想的,拿我當(dāng)個無關(guān)緊要的玩意兒,對局勢有益便留,哪日局勢變了,你一個不高興便將我劈了殺了,是么?” 話到后面,賀蘭香的眼睛有點(diǎn)發(fā)紅。 她也不知自己借著怒意問出了多少實話,她一直以來的惶恐,對自身境況的不安,全在此刻用半真半假的怨憤發(fā)xiele出來,迫切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哪怕那個答案是沒有意義的。 兩廂無聲,氣氛寂靜。 久久不見謝折回答,賀蘭香正欲繼續(xù)逼問,腦后便有只大掌扣住她后頸,面前熟悉的氣息傾壓而來——謝折直接吻住了她。 一直吻到她不得不消停,身體酥軟說不出話時,謝折松開她,看著她的眼睛說:“我不會殺你,更不會娶妻?!?/br> 賀蘭香口脂被吻花,唇瓣漲紅,眼也泛紅,眼中情動的旖旎與凄然的清明交織,她面上僅閃過一瞬的怔愣,旋即一抹譏笑便浮上唇梢,很是不以為然地道:“男人的話若能信,天上便不會降下那么多天雷了?!?/br> 謝折并不與她爭辯,只靜靜看她,待她自己平復(fù)。 賀蘭香被看得不自在,又覺得謝折唇上殘留的口脂實在礙眼,便伸手想給他擦了,擦拭兩下沒擦干凈,她心想要是有水便好了,之后不知怎么,鬼使神差便又回吻了過去,主動撬齒遞舌,香津淺送。 謝折摟緊了她,手臂纏上她的身軀,兩具年輕灼熱的身體貼的嚴(yán)絲合縫,像是天生注定為彼此而生。 燭火愈燒愈烈,房中氣溫步步升高,情絲涌動如潮水包裹。 謝折的吻輾轉(zhuǎn)蜿蜒,手伸入賀蘭香袖中。 “賀蘭香身軀一顫,感受到謝折的異樣,總算想起來害怕,啜泣著,欲拒還迎,“不成的,還差幾日,再等等。” 其實即便日子安全了也不敢這么來,謝折的實在太……了,她根本不敢盡興折騰。 真是煎熬。 如果她不是賀蘭香,他也不是謝折便好了,他倆不必因局勢所迫急著懷上孩子,而像尋常年輕男女一樣,讓自己和對方細(xì)水長流,直至心滿意足。 “放心?!敝x折粗喘道,嗓音都在極力克制下變得低啞,“我心里有數(shù)。” 賀蘭香嗔他一眼,嘴里沒回絕,算是默認(rèn)。 革帶落地,胭紅褻衣褪落,桌案驀然一晃…… 燭火下,二人能清晰看到對方臉上的表情。 賀蘭香原本瑩潤的面色都因燒灼而染上緋紅,艷麗無比。謝折看著懷中人因情動而流露的妖艷媚態(tài),壓抑著克制著,眼中卻是強(qiáng)烈的侵略意味,火焰足以燎原。 “嗯唔,”賀蘭香理智盡失,方才還抗拒著,現(xiàn)在便啜泣著道,“再來些,求你了……” 謝折本就煎熬,不上不下吊在橋上,還要受此誘惑,渾身的氣血都要將頭腦沖炸,強(qiáng)行忍住了塌腰到底的沖動,啞聲道:“別亂動?!?/br> 賀蘭香知他難受,故意沒有消停,反而變本加厲,眼中媚色迷亂雜生,絲絲縷縷纏到謝折眼中去。 謝折額上青筋畢露,險些便喪失理智,guntang的汗水從他額上淌落,燭火照見猩紅火熱的雙眸,煎熬難以言喻,刮骨療毒都沒這般讓他求生不得。 他的手伸向賀蘭香的襟口,想換別處紓解,又想到如今天涼氣冷,他是沒什么,但這嬌花一樣的女人必會著涼。他只好耐住性子,將賀蘭香拖腰抱起,大步走向床榻,用被子將她蓋嚴(yán)實,再在被子下將她剝干凈,讓她自己想辦法幫他解決。 * 拂曉時分,賀蘭香趁天沒亮,從后罩房回了住處。 她擦洗過滿身黏膩,癱軟在榻,睡了場舒服的回籠覺,待等天亮醒來,昨夜種種便宛若身處夢中,還是一場難以啟齒的美夢。 回味片刻,賀蘭香用濃茶漱口,下榻時道:“那兩人如何了?!?/br> 細(xì)辛:“鄭姑娘已恢復(fù)過來,雖仍悶悶不樂,到底是能開口說話的,早膳也正常用過。倒是李姑娘,昨日起便恍惚,睡過一覺后仍沒有好轉(zhuǎn),像是真被嚇丟了魂。” 賀蘭香道:“鄭袖中了迷藥,雖處境兇險,好在沒見識到場面,可怕的時候都被李噙露瞧去了,千金小姐,能承受得住就怪了?!?/br> 她喃喃說完,沉下心情,顧不得梳妝更衣,先去偏房看過了李噙露,到了地方,見人果真如細(xì)辛所言那般渾渾噩噩,不由便頭疼起來。 郎中說靜養(yǎng),靜養(yǎng)可以,可紙是包不了火的,賀蘭香能將她留在府中一兩天,又不能留一兩個月,總歸是要將人送回去的。 “主子要不請個神婆來看看吧,李姑娘莫不是被邪祟纏上了?!贝貉喑鲋饕?。 細(xì)辛呸呸一聲,“瞎嚼什么,那些下九流最會坑蒙拐騙,請那些,還不如請個正經(jīng)和尚來誦經(jīng)驅(qū)邪?!?/br> “瞧你說的,和尚難道就不會坑蒙拐騙了嗎?” 賀蘭香聽著二人的爭辯聲,只覺得叨耳,別開臉,專注看向臥榻發(fā)呆的李噙露。 李噙露頭發(fā)散亂,雙目怔直,不吵不鬧,一反昨日在金光寺與賀蘭香相遇時的端莊樣子,變得三歲孩童一般,耷拉著頭腦,眼觀鼻鼻觀心,喃喃念叨著:“jiejie,jiejie,jiejie你在哪,我好害怕……” 賀蘭香將這念叨聲聽入耳中,忽然心生一計,吩咐道:“別吵了,去備紙筆,我要寫信?!?/br> 細(xì)辛應(yīng)聲去做,順口問:“主子要寫給誰,奴婢這去安排。” 賀蘭香未語,唇上浮現(xiàn)了絲神秘莫測的笑。 * 天黑入夜,寒意侵襲,星子燦若明燈,降下冷冽清輝,籠罩整個京城,白霜遍地,寒露送涼。 馬車自后門入謝府,經(jīng)侍女?dāng)v扶,下來一個身著黑披的身影,經(jīng)引領(lǐng)前往后宅。 賀蘭香喝了半宿熱茶提神,總算將人等來,來不及客套,先把人帶往偏房,道:“就在里面,你進(jìn)去一看便知了?!?/br> 李噙露走向房門,臨進(jìn)門,轉(zhuǎn)臉對賀蘭香投以一記感激的眼神。 賀蘭香笑道:“若覺得我大發(fā)慈悲那可真是免了,既有今日在先,太妃娘娘你記住,以后我若遇到難處,你縱使豁出性命也是要幫我的?!?/br> 李萼點(diǎn)頭,萬千盡在不言中。 待人入內(nèi),賀蘭香站在門外,先是聽到里面?zhèn)鱽硪宦暡豢伤甲h的“jiejie?”,旋即便是放聲大哭的動靜。 她的心就此落下,輕舒口氣,轉(zhuǎn)身正要回房歇息,春燕便紅著臉頰上前,對她附耳道:“將軍說,要您忙完便去后罩房,他在等您?!?/br> 。 更深露重, 晚間氣息濕潤而清冷,冷冽寒氣繞上院中花草枝梢,薄霜凝結(jié), 氤氳窗上的昏黃燭點(diǎn)便顯得格外溫暖。 “jiejie,你今晚還走嗎?”李噙露窩在李萼懷中, 眼中愁云密布,欲睡又醒, 惴惴不安地問。 李萼拍在meimei肩上的手再度柔了三分,溫聲道:“放心睡你的, 天亮我再走?!?/br> 李噙露終于安下心, 在李萼的懷中放松了身子, 安然閉眼的同時軟聲道:“jiejie, 之前我對你說了許多傷人的話,那都是我不懂事,我以后再不會那樣了, 你原諒我好不好?!?/br> 李萼笑了聲,眼中酸澀,忍住哽咽道:“是jiejie讓家族蒙羞在先, 露兒對我說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 你又沒錯, 哪有什么原諒不原諒。” “不,不應(yīng)該?!崩钹呗侗犻_眼, 看著李萼斬釘截鐵地說,“我還沒記事娘就走了,是你把我拉扯大的, 無論你做什么,全天下的人都能指責(zé)你, 唯有我不能,我應(yīng)該永遠(yuǎn)站在你那邊的,可我卻……” 卻罵她的jiejie寡廉鮮恥,說她讓她覺得惡心。 李噙露羞愧欲死,眼中滾下愧疚的淚來。 李萼給她拭淚,溫柔道:“瞧瞧哭的,你我姐妹好不容易團(tuán)聚一次,高興還來不及,何苦難過呢,過去的那些便讓它過去,以后不準(zhǔn)提了?!?/br> 李噙露泣不成聲道:“可我覺得我實在太對不起你了,我后來聽嬤嬤說過,說娘剛走那一陣子,我總是哭,哭得昏天暗地,嗓子都哭啞了也不停。是jiejie抱著我,一歇不歇哄我睡覺,一場整覺都沒睡過,連飯都顧不上吃——” 李噙露因哭得太厲害,后面的話已說不出來。 李萼撫摸著meimei的臉頰,心疼不已地道:“平白無故怎么想起問那些了,婆子們酷愛夸大其詞,實際我哪有那么辛苦。不過我們露兒可真是長大了,都知道心疼人了,娘在天上看到,一定會很欣慰的?!?/br> 李噙露緊貼李萼懷中,吸著鼻子道:“娘若真能看到,我只想讓她保佑jiejie余生平安順?biāo)?,能夠長命百歲,安享晚年。” 李萼無奈道:“好好好,娘一定能聽到我露兒說的話的,快睡吧,別哭傷了身子?!?/br> 李噙露抽抽噎噎抱緊了李萼,要她和自己一起睡,天亮走時還要把她叫醒跟她說一聲。 李萼只得應(yīng)下,繼續(xù)輕輕拍著李噙露的肩背,如多年前那般哄她入睡。姐妹倆有好多年沒有這般親近過,氣氛溫暖而靜謐,好像重回了相依為命的時光。李萼看著meimei的睡顏,溫柔哼唱起了多年前哄她入睡時常唱的竹枝詞。 唱著唱著,李萼被困意席卷,聲音低緩下去,詞也變了味道,帶著她的思緒,飄過寂冷深秋,前往了十四年前的炎炎夏日。 避暑山莊內(nèi)碧柳新荷,景色如畫,十五歲的她身著一襲麻孝,懷中抱著哭天嚎地的三歲娃娃,在廳房中來回踱步,學(xué)著母親生前的樣子溫柔哄睡。在她周圍,門里門外站滿了人,全是前來勸她回府的家中長輩。 她很累,很困,眨一下眼都能昏死過去,吐字卻堅決,說:“不回?!?/br> 她知道,娘死了,爹便也不是原來的爹了,前腳自己回去,后腳這莊子便能易主,再也回不到她與meimei的手里。 一個文小姐,素日說話都不敢大聲,在這時也只能撐起一身稚嫩硬骨,用最直接粗暴的方式捍衛(wèi)母親的遺產(chǎn)。 蟬鳴嘈雜,蟲鳴不斷。耳畔聲音很雜,是人在咒罵她,許多人。 懷中meimei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次都哭沒了聲音,像要斷氣。她想差人去請大夫,卻發(fā)現(xiàn)莊子內(nèi)外出入口都被封死,大夫根本進(jìn)不來。 周圍的下人開始陸續(xù)勸她,讓她服軟回家,否則大人能撐住,孩子若哭壞了該怎么辦,她們姐妹倆,終究是姓李的,怎么能與李氏過不去。 那是李萼第一次如此厭惡自己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