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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殊色誤人在線閱讀 - 殊色誤人 第25節(jié)

殊色誤人 第25節(jié)

    “妾隨手彈的,沒有曲譜?!?/br>
    蕭緒桓坐在她身側(cè),放劍的那只手始終不曾拿開,從身后看去,像是將她圈在懷里。

    淡淡的馨香彌漫在鼻息之間,他有些好奇,這裊裊的蘭香究竟是從哪里散發(fā)出來的,是濃密柔軟的發(fā)間,還是柔膩雪白的脖頸,還是更深處的山谷之中。

    “夫人今日的琴聲,聽起來很是哀婉凄涼,蕭某可不可以問一句,夫人在憂懼什么?”

    崔茵仍舊看向他手下的那柄長劍。

    蕭緒桓皺眉,把劍拿起來,放到她懷里,“夫人怕它做什么?”

    崔茵托起長劍,轉(zhuǎn)頭望向他,忽而問道,“蕭郎君為何會對妾如此放心,也不曾細問過妾的來歷?”

    “妾知道,蕭郎君在這個位置上,有許許多多士族之人不滿,如果妾對您有所圖謀,是故意接近您的,您該怎么處置我?”

    蕭緒桓斬釘截鐵,“沒有這個可能?!?/br>
    他知道崔茵指的是什么,表面似乎在說如果她蓄意接近,隨時可以用這把劍傷害他,實際說的另一回事兒,像是在探析自己,他選擇故意裝作聽不懂。

    “為什么?”

    蕭緒桓笑了笑,“因為若有所圖謀,也是蕭某先在雪夜里接近夫人?!?/br>
    這是他第一次從表面上流露對她的態(tài)度。崔茵偏過頭去,“妾憂心的不是這個?!?/br>
    “妾在想,蕭郎君能護的了妾一時,日后妾該何去何從。”

    蕭緒桓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夫人為何突然擔心這個?”

    崔茵把劍放回在桌上,“沒什么,妾整日無所事事,傷春悲秋罷了?!?/br>
    “蕭郎君今日來,是為了何事?”

    **

    崔茵幾天情緒都淡淡的,不曾來尋他,蕭緒桓便親自去了一趟馬市,替她挑選適合女子的馬匹。

    大梁退至江南,遠不比從前,良馬產(chǎn)自北方,普通百姓家中都買不起馬車和馬匹。

    想要尋一匹溫順的良馬,也很費了一番功夫。

    他帶崔茵去府中的馬廄看替她選的馬。

    是一匹通體雪白的母馬,相較于公馬體型更小,脾氣也更溫和。

    崔茵沒想到他真的去仔細挑選了,問他馬的名字。

    “還沒有名字,夫人親自取一個?!?/br>
    崔茵想了想,很不好意思的說叫它翻羽。她摸了摸翻羽雪白的毛發(fā),忽略掉蕭緒桓低低的笑聲。

    相傳周穆王有八駿,其中一匹馬就叫做翻羽,取意為馬兒飛馳,速度賽過飛鳥。【1】

    她上次只是試了試坐在馬上走了幾步,就嚇得魂飛魄散,更不要提什么飛馳千里……

    次日,蕭緒桓便帶她再次去了別莊,教她學騎馬。

    崔茵借來蕭楚華的騎服,等到了別莊再換,只是沒有想到,路上又遇到了那位馮小娘子。

    馮憐君今日的確是偶然遇到了蕭緒桓。

    她見后面有一輛馬車,歡歡喜喜叫人停車,問道,“襄臣哥哥,郡主在后面嗎?”

    蕭緒桓聽到這個稱呼眉頭一皺,下意識看向身后的馬車,車簾靜靜垂下,看不見里面人的表情。

    “阿姐今日不曾同來?!?/br>
    馮憐君有些驚訝,“那馬車里是……”

    婁復反應快,忙打斷她的話主動問道,“馮小娘子這是要回丹陽嗎?”

    馮憐君心下疑惑,還是對著他們淺淺笑了笑,“原本是要回去的,”她忽然靈光一現(xiàn),想多與他待會兒,眼下可是難逢的好時機,便道,“上次郡主對我說,別莊里有釀好的桂花酒,想讓我?guī)Ыo阿爹嘗嘗,那日天色已晚不曾去取,不知今日大司馬可有空陪阿憐去取?”

    上次蕭楚華的確隨口說過這樣一句話,他們行的路線也是別莊的方向,蕭緒桓不好刻意拒絕,只能答應。

    一直到別莊門口,馮憐君幾次想打聽后面馬車里是什么人,都被婁復敷衍過去。

    蕭緒桓騎馬走在最前面,她也不能直接喊住他問話。

    馮憐君原本心想,等到了別莊門口,自然能見到是何人,結(jié)果蕭緒桓借口有事,讓婁復先帶她進去。

    崔茵沉默地坐在馬車中,聽外面蕭緒桓似乎支開了那位馮小娘子,這是……不想讓她們撞見彼此嗎?

    的確,她從蕭楚華口中知道了這位馮小娘子的家世以及其父與蕭氏姐弟的交情,很難不想到,她或許就是未來的大司馬夫人。

    哪里有讓未婚妻和說不清道不明關(guān)系的女子見面的道理。

    崔茵抓住裙擺的手指微微泛白。

    車簾忽然被打開,蕭緒桓站在外面,溫聲問道,“夫人怎么還不下來?”

    崔茵難堪地垂下眼睛,低聲道,“今日是不是不合適,蕭郎君還有客人要招待……”

    蕭緒桓看著她蒼白的手指,“為何不合適?阿姐沒有同夫人說過嗎,那位馮小娘子是馮大人家的女公子?!?/br>
    意思是說他與馮大人關(guān)系親近,不用擔心暴露身份。

    崔茵見他含糊帶過,也不好直白地問出口,只好跟著他下了馬車。

    蕭緒桓去酒窖尋蕭楚華所說的桂花酒,將崔茵送到一處房間里換輕便的窄袖騎服。

    而另一邊的花廳內(nèi),馮憐君問婁復,“小婁,我便直接問你了,大司馬今日是帶什么人來別莊?”

    婁復撓撓頭,心想馮小娘可真契而不舍,問了他一路了,眼下實在是躲不過去了。

    他只好模糊道,“是……郡主的好友。”

    馮憐君睜大了眼睛,“郡主還有什么好友是我不知道的?是個女子?”

    婁復搖頭又點頭,“這個小的也不清楚……”

    他支支吾吾,馮憐君有些生氣,轉(zhuǎn)而一想,大概是蕭緒桓的意思,不想告訴她是什么人,她愈發(fā)篤定,肯定是個女子,還是個關(guān)系特別的女子。

    她即便把自己擺在大司馬未婚妻人選的位置上,卻也不會容不下郎君有別的女人,這世上大多數(shù)男子都是三妻四妾,蕭緒桓那樣的身份,再正常不過了。

    可她就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女子,她以前可從來沒聽阿爹說過大司馬收下過哪個歌姬美人。

    侍女來奉上了一盞茶,請她稍微等一等,說大司馬親自去給她尋桂花酒了。

    婁復怕自己說錯話,趁機溜走了。

    馮憐君目光一轉(zhuǎn),落在那盞茶上。

    ……

    崔茵坐在房間里,遲遲不肯換上衣服。

    春草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今日怎么這么不巧,剛好撞見馮小娘子,惹娘子傷心。

    正想安慰她,門外有人過來了。

    “何人在里面?”

    崔茵和春草對視了一眼,看樣子,是馮小娘子的侍女找了過來。

    還沒回話,外面的侍女又道,“我家小娘子衣裳倒上了茶水,要更衣梳洗,只有這間屋子收拾的妥當,若里面的人方便,還請先讓我們小娘子更衣。”

    作者有話說:

    【1】《拾遺記·周穆王》應該是出自這個,作者喵比較文盲,記不太清了

    第29章

    李承璟愈發(fā)厭煩崔家,自從他在徐州太守一事上與崔宣表現(xiàn)出截然相反的立場,他與崔家的關(guān)系變得愈發(fā)微妙了起來。

    崔大夫人幾次三番借口想念阿珩將孩子抱去崔家,實則是將他逼去問話。

    他去年年末才回到建康,縱使先前為這一日準備了許久,但只要士族的根基在,他便不可能與崔家劃清界限。

    李承璟的伯父乃是大梁南渡前的最后一任孝宗皇帝,羯人南下攻城時不幸病故,沒有留下子嗣,原本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是孝宗皇帝唯一的弟弟,也就是李承璟的父親,卻因為其父當時還年少,不曾涉足朝政,被宗室東陽王搶先一步奪走了皇位。

    南渡后坐上皇位的東陽王迎娶了士族謝家女,也就是先太后,帝后二人忌憚他們父子的出身,一再打壓貶黜。

    當年在北方時,效忠跟隨孝宗一脈的士族如今遠不如從前風光,但私底下?lián)碜o李承璟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

    崔家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讓崔茵以五娘子崔瑩的名義替嫁,留了后手。

    如今李承璟有想扶持自己的人手擺脫崔家掌控的苗頭,徹底觸怒了崔家眾人。

    崔宣對崔大夫人發(fā)了好的一通牢sao,“婦人之見!婦人之見!當初你就不該把七娘送走,若是當初把人扣到我們自己手里,他李承璟敢如此囂張與我作對?”

    李承璟拿捏好了時機,眼下崔家和謝家鷸蚌相爭,不可能站到一起對付他,這個時候違逆崔宣的意思,正好讓他漁翁得利。

    崔大夫人冷笑,“我難道不是為了你們崔家著想?李承璟將來若是謀奪了那皇位,若我不放走七娘和她兒子,哪里還有我們阿瑩的位子,哪里還有崔家插手的地方?”

    崔宣怒拍桌子,“你敢說你沒存著私心,這么大的事情先斬后奏,若是再做得周全些,那個孩子如今也不能被他帶回來。”

    “阿瑩從小養(yǎng)在我們膝下,縱不是你親生的,也是你親侄女,你們冷血,還不許我有私心為她好?”

    崔大夫人承認,當初沒有告訴崔宣便放走崔茵母子,是存了些私心,想讓崔瑩在將來過得更舒坦些,她視崔瑩如己出,利益考量之外,難免心軟為她做些打算。

    可崔宣并不這么想,“崔家待她不薄,養(yǎng)她到這么大,盡心竭力替母族分憂解難本就是她的唯一的一點用處,難道還想反過來叫崔家替她撐腰?”

    話音剛落,屏風后突兀地響起小孩子哭聲。

    崔大夫人心一沉,忙走過去看,崔瑩正楞楞地站在屏風后面,旁邊乳母懷中的阿珩正哭鬧。

    “阿瑩……”

    崔大夫人心道不好,方才的話都被她聽去了。

    崔宣睨了一眼她們二人,眉目間閃過一絲不自在,到底什么也沒說,拂袖離去。

    崔瑩大腦一片空白,她方才在后院和家中幾個年幼的小侄子玩,阿珩忽然哭鬧起來,她煩不勝煩,想來問問大伯母李承璟怎么還不來,剛從后門進來時阿珩忽然又不哭了,她聽到前廳大伯母和伯父正在說話,便想先避開。

    沒料到會聽到從小疼愛她的伯父說出這樣的話。

    崔瑩醍醐灌頂,她一下子明白了先前拼命逃避的事實。

    尊貴如她,受寵愛如她,她瞧不起崔茵,其實自己和崔茵又有什么兩樣。在崔家看來,她們都只不過是權(quán)力交易的籌碼,是個物件,是替崔家犧牲的、不值一提的女兒家。

    大伯母即便心疼她,也會訓斥她不懂事、自私小性,伯父更是一點都不遮掩的利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