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在門口的桌子上?！?/br>
    賀以舟拿起筆，在每個瓶子和藥盒上寫好用量，“單子容易丟，寫的也亂，我給你備注在了盒子上，你每天按照用量服用?！?/br>
    夏明月沒想到他會這么細(xì)心，眼神微閃，乖巧地點了點頭。

    “就這些，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辟R以舟放下筆，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夏明月拄著拐杖的雙手不禁收緊，張了張嘴，忍不受控制地叫住他：“賀醫(yī)生！”

    男人回眸，長睫糾纏下的眼瞳直直望了過來。

    “我覺得……”她鼓足勇氣，“我覺得你對我有點好，你是不是……想追我？”

    說完這句話，她屏息凝神等待著回答。

    賀以舟緘默不語，良久失笑：“嗯?！?/br>
    他答應(yīng)的過于快，讓夏明月毫無招架之力。

    男人眼梢?guī)?，“是有點想法?！?/br>
    夏明月……又一次怔住了。

    “再見。”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徒留夏明月在原地傻愣。

    許久之后，理智才一點點回歸。

    她僵硬的坐回到沙發(fā)捋著情況：原本一開始，她是想主動出擊的，可是誰成想……賀以舟也對她有那種成年人之間的心思。

    她是看上他的臉，那他也是看上她的臉？？

    夏明月情不自禁地在臉上摸了一把，一時間有點猜不準(zhǔn)賀以舟的心思。

    要不問問？

    她焦灼難安，捧著手機(jī)拿不準(zhǔn)注意，打開的微信聊天界面開了關(guān)，關(guān)了又開。

    反反復(fù)復(fù)之中，指腹一不留神戳開了旁邊的另一圖標(biāo)，新聞鏈接跟著跳了出來——

    [溺水者師生及家屬接受采訪，稱死者生前成績優(yōu)異……]

    簡短幾個字，仿若一盆涼水當(dāng)頭澆下，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清醒不少。

    作者有話說：

    隨機(jī)紅包。

    男女主都是那種飲食男女，所以關(guān)系會進(jìn)展飛快！

    明天捉蟲，愛你們

    第15章

    鬼使神差的，夏明月點開了視頻。

    背景的家普通，是鄉(xiāng)下百姓常見的裝修，墻壁泛黃開裂，一幅又一幅的獎狀妝點在上面，無一例外，名字都是劉艾歌。

    面對鏡頭，劉美娥聲淚俱下：“我這個女兒打小就懂事，她聰明啊，你們看看，這些都是她從學(xué)校拿回來的?？墒敲喟　覂好喟。?！”

    “你丟下我，讓我以后怎么活啊?。　?/br>
    說到傷心處，劉美娥直拍自己大腿。

    劉父沒什么表情，沉默坐在角落抽著煙，手跟前的煙灰缸早就被煙頭堆滿。

    視頻里的父母傷心至極，與派出所里咄咄逼人的模樣判若兩人。

    接下來記者又到了劉艾歌生前所在的高中。

    學(xué)校建在鎮(zhèn)子里，這也是十里八村外唯一的一所高校。負(fù)責(zé)劉艾歌的班主任是女老師，得知學(xué)生死訊，目光露出毫不掩飾的訝然和遺憾。

    “這孩子很刻苦，她家離得最遠(yuǎn)，每天要騎兩個小時的車。有一次我問她為什么不坐班車來，她說想省錢……”說著語氣哽咽一下，又很快克制住，“唉，沒想到剛考上大學(xué)就……”

    老師無比可惜，表情逐漸悲痛。

    記者又問：“方便去她的班級看看嗎？”

    老師沒有猶豫地答應(yīng)：“可以，我?guī)銈冞^去?！?/br>
    現(xiàn)在是午休時間，學(xué)生們都去食堂吃飯，所以記者過去并不打擾。

    班主任很快就帶著記者來到劉艾歌所在的年級。

    班級有五十來名學(xué)生，她指著角落一排說：“就那兒，艾歌個子高，就坐后頭?！?/br>
    記者走過去。

    鏡頭適宜拉大，給了課桌一個近景。

    這張桌子充滿年代感，它送走了一名又一名學(xué)生，在最邊角，隱約可見幾個刻落上去的小字——

    [艾歌走向光明。]

    簡短六字，對未來充滿憧憬與希望。

    隔著手機(jī)屏幕，那清秀稚嫩的字跡忽而刻到她心臟，讓她跟著疼了一下。

    “這是畢業(yè)照?！崩蠋熤钢鴴煸诤竺娴恼掌恼f，“他們這一屆里，艾歌考得最好?！?/br>
    照片里，女孩一身校服笑得青澀，眼里有光，驕陽之下無比美麗。

    此時此刻夏明月才得以共情：

    淹死的不是與她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而是一條年輕鮮活的生命。

    她又想起女孩被打撈上來的樣子——泡得發(fā)白的四肢，緊閉的雙眼和沒有任何生命體征的身體。

    也許那天她只是想去河邊散心；也許她生活不幸想一個人待會兒；也許……她想晚上和朋友參加聚會。

    可是沒有也許了。

    一個意外葬送了她的所有未來。

    巨大的自責(zé)感將她淹沒。

    她沒有任何能力去承擔(dān)這條生命的重量，甚至救抱抱出來都是出于她自私自利的一抹私欲。

    評論數(shù)不斷上升，夏明月根本沒有勇氣點開。

    然而隨著視頻播放量的攀升，熱度也跟著上去，話題下一條接一條的相關(guān)微博跳入視野。

    ——真的可惜了。

    ——兇手你現(xiàn)在睡得著嗎？

    ——支持媒體曝光！支持媒體曝光！！支持媒體曝光！

    ——所以沒人扒一下狗主人是誰嗎？今天我就要做這片雪花。

    ——殺人兇手你現(xiàn)在吃得下飯睡得著覺？你是不是想息事寧人？早晚有一天要抓到你。

    ——兇手出來道歉！兇手出來道歉?。。?/br>
    “……”

    殺人兇手。

    殺、人、兇、手。

    滿屏都是這四個字。

    她愧疚又恐懼，自責(zé)又不安，哪怕滿屏的咒罵，卻也為自己想不到一句辯解的話。

    夏明月渾渾噩噩地看著那些字眼，就如同麻木一般。

    [叮。]

    屏幕閃黑，電話打了進(jìn)來。

    她這才回神，隨意擦干眼角淚水，接通：“東陽哥?！?/br>
    沈東陽：“我忙到現(xiàn)在才得空，你回家了嗎？”

    “嗯。”夏明月裝的平靜，“賀醫(yī)生送我回來了?！?/br>
    “那就行?！鄙驏|陽一直掛念著她，得知她平安無事，也跟著放心下來，“你最近就在家辦公吧，網(wǎng)上鬧得厲害，新聞那些呢盡量別看，等賠完錢平復(fù)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夏明月睫毛微顫，握住手機(jī)的指骨一點一點收緊，“東陽哥……”

    “怎么了？”

    “你說……我是不是一個惡人？”

    她曾經(jīng)自認(rèn)為自己還算良善。

    她待人友善，也知悲憫，然而在這件事上，卻一門心思的只想給親近的人和寵物擺平責(zé)任，從未想過死去的那條生命要如何。

    她有過愧疚與難過，但也僅僅如此了。

    沈東陽有點意外：“干嗎這樣說？”

    “他們都讓我道歉，可是我沒有一點勇氣，我沒有勇氣承擔(dān)，也沒有勇氣出面……”

    無能為力這四個字深深刻到了她的骨子里。

    夏明月一方面痛恨自己的懦弱；一方面又想讓這件事快點過去，最好一早醒來就結(jié)束，這樣就能重復(fù)恢復(fù)到以往的生活。

    “明月，她的死不是你的本意。這只是一個意外，你沒必要向網(wǎng)上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人解釋，你賠償，家屬接受，這樣就好了?！?/br>
    夏明月閉了閉酸脹的眼，胸腔憋悶，她長長呼出一口氣，“嗯，我知道?！?/br>
    “不要多想，好嗎？”

    “嗯?！?/br>
    沈東陽語調(diào)無奈：“誰也不想這樣的，然而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我們能做的只有解決掉它?！?/br>
    這個世界有千千萬萬種的意外，當(dāng)它降臨時，任誰都會措手不及。開始也許會不安，一遍一遍地問自己怎么辦，但是到最后，總會迎刃而解。

    掛斷電話，夏明月又一次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