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坤儀(重生) 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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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場大論戰(zhàn),給“星隕”正了名。眾人也再一次見證了京城公子王大人的潑天才華,他能算天。 流年似水,那場轟轟烈烈載入史冊的論戰(zhàn)中,最主要的三個(gè)人,兩個(gè)都已經(jīng)死了,活著的那一個(gè)也是垂垂老矣。屬于他們的驚艷歲月,早已消失了,唯有見證過的繁星依然。 黑暗中有夏蟲蛙鳴,有綠葉紅花,可是蛙蟲不會一直叫著,花也不會一直開著。時(shí)光如流水,府中的綠葉被匆匆而過的時(shí)光染黃了。 謝嘉儀突然從睡夢中驚醒,習(xí)慣性去找身邊的人,可是身邊空蕩蕩的,一片冰涼,哪里有什么人呢。 就在三日前,北狄狼王聯(lián)合草原十六部,做最后的反攻,陸辰安再次去了前線戰(zhàn)場。 這是建曌三年的秋天,謝嘉儀拼命搖頭,不要去! 不要去! 可是陸辰安只是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問她前日不是才讀過的詩詞,怎么就忘了。 謝嘉儀搖頭,什么詩詞,一點(diǎn)都不好,她本來就記不住。陸辰安依然非常溫柔又耐心地看著她,他知道謝嘉儀這次讀書,讀得可好了。她記得的。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 與北狄的交戰(zhàn),征程如果是一百里,那么陸辰安帶著謝家軍已經(jīng)成功走了九十里。“行百里者半九十”,不能畢其功于一役,只怕就會功虧一簣。 當(dāng)時(shí)謝嘉儀還是搖頭,最終她拉著陸辰安的手,說出了那句話:“陸大人,也不是非你不可。左軍——副統(tǒng)領(lǐng)......張大虎可用.....”謝嘉儀死死拉緊陸辰安的手,顫抖著說:“咱們把——把謝家軍交給他,讓他來打這最后一戰(zhàn)。如今季將軍等人已能壓制他,又有陳先生在背后,謝家軍不會有損?!?/br> 謝家軍不會有損還會再立大功,只是郡主把這潑天的功勞拱手讓給了張大虎,送他上青云。 陸辰安看了謝嘉儀好久好久,最后他才開口說話,聲音莫名沙啞,他低聲在她耳邊道:“昭昭,謝家軍是你的,這輔國大功也是你的?!闭f完,陸辰安就披甲上馬,前往前方。 從來不回頭的陸辰安這次回了頭,他勒馬回頭,無比認(rèn)真看了謝嘉儀一眼,英俊的年輕人于白蹄烏黑的高頭駿馬上沖謝嘉儀笑了笑,然后縱馬向前了。 郡主,如果天命讓他必死,他寧愿這樣死。不負(fù)父母家臣,不負(fù)一生所學(xué),亦不負(fù)此生昭昭信任。 “所不朽者,垂萬世名;孰謂公死,凜凜猶生!” 他要為她,去退敵千里,去固這潑天功勞,去留這萬古名! 謝嘉儀見她的陸大人騎著馬超過了一個(gè)又一個(gè)人,最后到了隊(duì)伍最前方。 她已經(jīng)看不清陸大人了,只能看清最前方寫著“謝”的帥旗,在風(fēng)中飄展,但也離她越來越遠(yuǎn)。最后,謝嘉儀連帥旗都看不清了。 來往前線和肅城的傳信兵從陸辰安離開后就沒有斷過,謝嘉儀隨時(shí)能知道前面的戰(zhàn)況。 明明一切都朝著越來越好的方向進(jìn)展,但謝嘉儀還是越來越不安。 現(xiàn)在是謝家軍追擊北狄。 所有人都說北狄完了,北狄這次徹底完了。 肅城內(nèi)的慶祝已經(jīng)開始了,如果說半年前大胤奪回燕云北郡,徹底擋住了北狄的威脅,那么經(jīng)過這一戰(zhàn),至少二十年,大胤再無北患之?dāng)_。 直到這天有消息突然傳來:謝家軍被困北狄況城,中計(jì)了! “怎會?” 此時(shí)已經(jīng)是深秋,來人卻還是一頭一臉的汗,混合著泥土,“明明是張將軍貪功要搶功勞,卻不知道怎么最后卻是蔣干趙義兩位將軍被困況城....” “陸大人呢?”謝嘉儀的指甲刺破了手掌,有血滲出。 “陸大人去救,可主力大軍由季將軍帶著打北狄老巢去了!陸大人那邊,人不多.....”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沉,所有人都立即看向郡主。 謝嘉儀嘴唇顫抖,“張將軍的兵呢?” “張將軍說沒有軍令,他不能動?!?/br> 謝嘉儀豁然站起來,“他——不——能——動?!边@次,不管陸大人如何,她都要張裴鈺死。 所有人都沒想到謝嘉儀居然還有事急從權(quán)的帝王調(diào)兵令! 看到調(diào)兵令,來報(bào)信的人都呆了! 他們郡主,果然同傳說中的一樣——什么都有??! “去,拿著令牌讓最近的兵救援況城!”報(bào)信人歡喜極了,這下肯定沒問題了。 所有人都焦急等著消息,這一天郡主府沒有人能真正坐下來,誰都坐不住。就這樣一直到第二天再次收到消息的時(shí)候,謝嘉儀不可置信地聽著報(bào)信人的話。 不僅僅是謝嘉儀,如意步步采月采星都覺得不可思議。 “過不去?” 傳信兵也覺得不可思議,“所有拿著令牌的人都出不了燕云郡西門,總有各種意外發(fā)生,換了一波又一波人,帶著令牌的人就是過不了西門.....”如今燕云郡的軍中都恐慌起來,這簡直邪門! 謝嘉儀瞬間蒼白了臉,她一下子想到了皇帝舅舅。 想到陸辰安說的,“天命有定,不能強(qiáng)求”??伤髅骶认铝诉@么多人,改了這么多人的命,他說,“帝王命格,與常人不同”,可他又不是皇室血脈帝王命格——想到這里謝嘉儀一震。 她想到前世陸辰安說,他早與表妹定親,后來一見傾心。 表妹。 她的表哥都是皇族。 謝嘉儀一下子冷靜下來,目光堅(jiān)毅,“換衣,備馬!”她要自己去送令牌,她不信天命,她不信沒人能拿著那塊令牌出西門! 謝嘉儀帶著人朝燕云去了,他們所有人騎得都是北地最好最快的馬。額外每人都多帶了兩匹馬,一旦馬累了,當(dāng)即就換馬,晝夜兼程到了燕云郡。謝嘉儀甚至都沒停下來仔細(xì)看看這個(gè)阻擋北邊異族的城池,直接亮了牌子入城就奔著城那邊的西門而去。 那是大胤通往北狄的門戶。 西門越來越近了,突然郡主的馬慢了,其他人臉上都露出了驚恐怪異的表情。 唯有謝嘉儀繼續(xù)打馬向前,這時(shí)一個(gè)跛足道人出現(xiàn)在了路邊,他悲憫地看著謝嘉儀,聲音明明不大,偏偏能如洪鐘,“郡主回吧。” “天無二日,不可改,不可救?!?/br> “徒勞,都是徒勞?!?/br> “郡主,天命如此?!?/br> 謝嘉儀冷笑看他,滿嘴屁話,什么天命,什么天無二日,天命攔她,她就要逆天而行! 她繼續(xù)打馬向前,城門已經(jīng)可以看見了。 可是郡主的馬不知踏到了什么,突然跪倒在地,動不了了。這是北地最好的馬!所有隨從都愣愣看著,如意上前,去扶郡主,他看到不止馬,連郡主的嘴角都有血溢出。如意大驚失色,失聲叫道:“郡主!” 謝嘉儀推開如意,她看到城門了,城門就在眼前。 她攥緊令牌,她要出西門! 她只有一個(gè)念頭,她要出西門! 如意看著她的郡主不敢再上前,可是他的眼淚已經(jīng)掉下來,他覺得平生第一次,他完全無法可想,他看到郡主口中的血染紅了她衣襟上的白海棠。 可是,他無法可想,甚至不能上前攔住她。 那是他的郡主,最想做的事呀。 道士上前再次勸道:“郡主何必,郡主乃大胤福星,何必自毀!” 疼痛讓謝嘉儀根本聽不清如意他們的話,可偏偏道士的話每句她都聽得清清楚楚。既然她是福星,那么她就用她的福氣去過西門。她想張嘴說話,讓老道哪兒暖和哪兒待著去,可是她一張口,就涌出一口血。謝嘉儀抬手擦掉,繼續(xù)拖著猶如踩在刀尖上的腿向前。 每一步抬起都好像從貫穿血rou的刀尖上抬起,然后每一步邁出去就再次踩入刀尖。 可是,西門就在前面。 既然她都能逆天重生,為什么陸大人不可以。沒有道理,陸大人不可以!她的命格不貴重嗎?她不是皇族嗎?她前世早死,她也逆天改命了! 仿佛能聽清謝嘉儀心中所執(zhí),老道的聲音再次傳入艱難向前的謝嘉儀耳中: “郡主不是逆天重生,郡主是帝王血盡送你重生?!?/br> 可是謝嘉儀疼得即使聽到也聽不懂了,她所有的能量只夠讓她抬腿,向前。 一步又一步。 西門近了,越來越近了。 如意已經(jīng)痛哭失聲。 老道念了聲道號,平靜看著。他知道,越過西門的那一刻,等著她的將是誅心蝕骨之痛。 作者有話說: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dāng)時(shí)只道是尋常。——納蘭性德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辛棄疾 “所不朽者,垂萬世名;孰謂公死,凜凜猶生!”——辛棄疾 第90章 西門就在眼前。 一切的哭聲喊聲, 包括老道的念念有聲,謝嘉儀都再聽不見。猶如身處不見底的煉獄,她只能看見前方的——西門, 西門也在一片血紅中模糊成一片??伤浪揽粗胺? 朝著那個(gè)方向一步步前行, 到最后是——爬行。 在爬入西門城樓的瞬間,她覺得自己整個(gè)人都被撕裂了。她無法形容那種痛, 也許五馬分尸,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要出西門。 天有能耐就讓她死,如不能, 她要——出西門! 天要她趴著,她偏偏要站起來。天不讓她前行, 她偏要出西門!謝嘉儀幾乎像帶著一身粉碎的骨頭一樣, 搖搖欲墜站起了身, 血紅的眼睛只看西門。 當(dāng)謝嘉儀踏出西門那一步的時(shí)候, 所有的痛楚突然憑空消失, 就像它們憑空而來一樣。 城門后的老道猝然抬頭去看天,朗朗白日, 但他卻看到帝星動了。 “這不可能.....老道念念有詞, “這絕不可能!” 他再次向帝星方位看去, 看到有小星隱現(xiàn),有沖天蔽日之勢, 五方避讓。一直平靜看著世間蒼生掙扎的老道陡然有癲狂之態(tài), 嘴里喃喃的都是:“圣天子要再次現(xiàn)世了.....師兄做到了.....師兄做到了!” 當(dāng)年師兄下山預(yù)言了大胤五世而斬的命運(yùn), 那個(gè)預(yù)言的另一半是:異族突起, 群雄相爭, 這塊土地將陷入長久亂世,生靈涂炭。這樣多年,師兄一直在尋找改變的哪怕一線生機(jī),可擁有帝王命格的任何一人都是碰不得動不得的。 直到出現(xiàn)一個(gè)愿意給出全身帝王血的人,他只求送一人重入此間輪回。 隨著晴空隱現(xiàn)的星宿再次褪去,癲狂的老道漸漸平靜,他的視線落在了西門前血染青衣的女子身上。 最后,老道的視線落在了前面女子的腹部,久久無法移開。“圣天子現(xiàn)世——師兄做到了.....” 在旁人看來,神神叨叨的老道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原來天命真的可以改,師兄是對的,自己才是錯(cuò)的!可他無限悲憫地看向前面的郡主,可是她最想要的,終究還是——不可能。 他看著郡主,仿佛透過郡主看到了他那個(gè)同樣執(zhí)拗的師兄,為了這一線生機(jī),他天賦異稟的師兄碎了自己的元魂道骨,早已身死道消。 如意在郡主踏出城門的那一刻上前扶住了她,謝嘉儀噗噴出了一口血。她卻顧不上別的,把手中染血的令牌遞給如意,“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