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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臣(科舉) 第71節(jié)

    盛瑗只笑不答,誰不害臊了?這不是剛才已經(jīng)害羞過了,現(xiàn)在正跟爺爺談?wù)侣铩?/br>
    不過經(jīng)孫女一問,盛平顧也覺得自己確實有點無理取鬧了。

    從客觀條件來說,謝良臣是配得上他孫女的。家有恒產(chǎn),身家清白,本人不僅有才而且長得也俊俏,最重要的是,據(jù)他觀察打聽,謝良臣也沒什么風(fēng)流的癖好,甚至還十分有責(zé)任心。

    以他如今新科狀元的身份,便是他兒子沒死,他也沒被逐出盛家族譜,這身份配他孫女也是夠的。

    要說他為什么總要挑剔,一是覺得謝良臣就是故意勾引了他乖巧懂事的孫女,二是謝良臣心眼太多,不老實。

    也就是說,謝良臣不是當(dāng)今文人所推崇的那種謙謙君子,離盛平顧想象中的孫女婿人選還相差一大截。

    可是經(jīng)歷了以前些事,他又深刻的明白,做人要是太過耿直忠良,最后也只能淪落到他兒子那樣的下場,這個社會是殘酷的。

    所以,如果真要他選個老實的孫女婿,盛平顧肯定也不愿意。

    這真是左也為難,右也為難,只可恨這世間竟挑不出個完人來。

    謝良臣進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盛平顧坐在石凳上,頭偏向一邊,唇抿得緊緊的,不知在思考什么,臉上神情糾結(jié)萬分,等到最后,只能看出他像是在為什么事后悔。

    而盛瑗則坐在另一邊,也不說話,只一個人出神的盯著棋盤看。

    見到這幅場景,謝良臣心里就是一咯噔,老師該不會是反悔了吧?

    懷著忐忑的心情進了門,盛瑗先看到他,小鹿般靈動的杏眼先是一亮,然后嘴角微微彎起,頰邊兩個梨渦時隱時現(xiàn),腮邊也浮起一抹極淡的暈紅,甜甜叫他:“謝師兄。”

    謝良臣亦朝她溫和一笑,然后才朝盛平顧行了一禮:“此去數(shù)月,不知老師可還安否?!?/br>
    盛平顧剛才已經(jīng)賭氣過了,現(xiàn)在倒是能以平常心來看待自己這個未來的孫女婿,只是有的事還是得先說清楚。

    “瑗瑗,我有事跟你謝師兄說,你先進屋里去。”

    盛瑗猜到兩人要說什么,臉上紅霞愈發(fā)彌漫,帶著羞意輕聲道:“嗯,爺爺與謝師兄先聊,我去燒水,一會再端茶來。”說著就快步進了屋子。

    謝良臣在對面坐下,等著盛平顧開口。

    “這次去京城,你可曾聽說了什么?”盛平顧再次把棋盤擺好,同時落下一枚黑子。

    謝良臣看著被推到手邊的圍棋罐,也從里頭撿了顆白子捏在手中,隨后跟著落在棋盤上,“確實聽說了些事,不過弟子知道謠言向來與事實有極大的出入,因此并未相信?!?/br>
    “是嗎?”盛平顧撩了眼皮看他,“你都聽說了什么?不如說出來聽聽。”

    既然老師愿意聊這個話題,謝良臣自然不可能錯過機會,于是便把江著打聽到的幾條小道消息都說了。

    只是雖是說了,但他卻未做任何評價,就像真只聽了幾條無聊的八卦。

    盛平顧見他不吭聲,輕哼一聲:“要是我說里頭有些也不算全然是胡說呢?”黑子緊逼著謝良臣的白子,攻勢凌厲。

    謝良臣捏著棋子的手一頓,不過很快還是把它放在了該放的位置,語氣極尋常的回道:“那老師可愿告知哪條是真,哪條是假?”

    盛平顧見他退讓,黑子再次緊逼上前,“我得罪了人,被趕出京是真,如何,你可是怕了?”

    謝良臣之前聽他回答的時候就猜到了,只現(xiàn)在盛平顧親口回答,他才真的確認(rèn)。

    不過這都沒什么,畢竟若對方真想至他老師于死地,不會這么多年了都不下手,既然不下手,可見對方如今根本沒把他放在眼中。

    “老師得罪的可是翰林院大學(xué)士王大人?”謝良臣一針見血的道。

    雖然如今大融并無宰相一職,但是古往今來,拜相者,一般都兼任翰林院大學(xué)士一職。

    并且翰林院大學(xué)士還掌管著全國最清貴的部門翰林院,各種機要文書,朝廷詔令,都是由翰林院起草呈遞。

    大學(xué)士專掌內(nèi)命,朝廷許多重要大事也都要其參與決定,算是皇帝的心腹,實權(quán)跟宰相也差不多了。

    若是得罪了他,那么想必日子絕對不好過。

    王大人代表了文官士族這一邊,而吏部尚書張大人雖勢頭稍有不及,但是因著在全國的實力盤根錯節(jié),且連軍隊中亦有不少武將支持,所以兩派勢力勉強成相持的狀態(tài),還未分出勝負(fù)。

    弟子的明銳讓盛平顧有點吃驚,不過想到他本就聰明,在加上這次會試他又在京城呆了這么久,窺見點端倪也不意外,便點了頭。

    “沒錯,我兒子便是因為彈劾他不成,蒙冤入獄,最后身死?!?/br>
    沒想到里頭還有這樣的典故,謝良臣也沉默下來。

    “如今你就要到翰林院任職,若是對方知道你與我的孫女定了親,恐怕日后的前程是不用想了?!笔⑵筋櫣雌鹨贿叴浇堑?。

    這謝良臣還真不怕,畢竟就算他不娶盛瑗,自己與盛平顧的師徒名分已定,對方真要計較,那他娶不娶盛瑗根本無關(guān)緊要。

    只是還有一事他有點顧慮,想先問問盛平顧的意見,便道:“此事老師全不必?fù)?dān)心,弟子今天既然來了,便沒打算悔婚。”

    對面的少年目光堅定,盛平顧從中看出了他的認(rèn)真,也在心里點了點頭,看來自己這個弟子沒白收,他倒不是什么見利忘義之徒。

    但見謝良臣繼續(xù)開口道:“只是朝廷如今黨爭嚴(yán)重,等弟子入京之后,恐怕無法獨善其身,不知老師有何建議?!?/br>
    第54章 返京

    五日后, 謝家再次大擺筵席。

    因為這次謝良臣考中的是進士,因此來賀喜的人比上次還多,且謝家兩個長輩一商量, 還請了戲班子來唱戲,臺子就搭在平頂村前頭的空地上,打算連慶三天。

    經(jīng)過這么些年,平頂村的情況已經(jīng)比之前好了不少,因此雖來的人多,但也騰挪得開, 人一多,便有那腦子靈活的人,在周邊賣些小東西。

    所以這喜宴辦著辦著, 竟逐漸有開始向廟會發(fā)展的趨勢,住在附近的人們只要家中無事, 都緊趕慢趕的過來湊熱鬧,爬上周圍山坡上看的更是不在少數(shù)。

    謝良臣這次不僅請了盛平顧,還請了孫秀才及自己的幾個朋友,且這次他沒再坐鄉(xiāng)紳們那一桌, 而是坐在了盛平顧旁邊。

    祝明源他們早就知道謝良臣自己又拜了先生的, 同時也很羨慕他能得高人指點, 因此對盛平顧十分的尊敬,甚至暗暗的表現(xiàn)自己, 想看這位高人能不能把自己也收下。

    可惜無論他們怎么表現(xiàn),對方始終無動于衷, 最后幾人也放棄了。

    孫秀才也很高興, 他教的學(xué)生里就屬謝良臣最出息了, 竟還考中了進士, 當(dāng)然另外幾個也不差,像張籌就已經(jīng)是舉人了,所以這么些年下來,想到他私塾上課的學(xué)生越來越多。

    謝良臣原本想著盛平顧性格傲嬌,怕他在席間不自在,因此特地坐過來,哪知他實在是想多了。

    身為他啟蒙老師和座師的盛平顧與孫秀才,兩人不僅沒有暗暗較勁,反而相處十分融洽。

    經(jīng)他介紹認(rèn)識后,竟頗有一見如故的感覺,還就教學(xué)進行了好一番的交流。

    大概情況就是,孫秀才雖然學(xué)問不及盛平顧,但是對于因材施教以及啟蒙學(xué)生十分有心得,而盛平顧則對于如何讓天資不錯的學(xué)生進一步提高成績,也有著自己的一套方法,兩人算是互補。

    于是兩人不僅越聊越投契,甚至到后來還打算合伙開一間更大的私塾。

    謝良臣哭笑不得,尤其是當(dāng)他們說到合伙開私塾時,他想起若是自己與盛瑗定親,等自己上京后,那豈非兩人又要異地三年?

    他原本的的想法是,自己上京,同時也帶家人上京,其中這里頭當(dāng)然也包括盛平顧和盛瑗。

    為此,在離京前,謝良臣便在孟徹推薦的幾個院子里選了最大的一間,院子有兩進,共東西五間客房,分別是謝石頭和趙荷花一間,小妹一間,老師一間,盛瑗一間,然后他自己住一間。

    可現(xiàn)在聽盛平顧說要跟孫秀才在鎮(zhèn)上開私塾,他就知道老師可能不會跟自己去京城了。

    至于原因,謝良臣也猜到一些,一是恐怕仍不想回京面對盛家,二就是那天兩人的談話。

    按謝良臣自己的意思,他恐怕會先選擇假裝倒向王學(xué)士這一邊,等以后徹底站穩(wěn)腳跟再談其他,而盛平顧對此表示理解,也說他這樣是最明智的。

    只是理智上知道謝良臣這樣做是對的,但是從感情上來說,他兒子是因為彈劾對方不成,最后被反撲下獄喪命,所以從感情上來說,這又是不可接受的。

    所以他不想跟自己去京城,恐怕這方面的原因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謝良臣不想強求他,所以此刻見他露了意思出來,邀他們上京的想法也只好暫時擱置了。

    宴席過后幾天,來找謝良臣的人仍十分的多,不過除了送禮的商人之外,最多的還是來找他讓指點學(xué)問的。

    對于普通人,謝良臣自然是能拒就拒,更表示自己不會收徒,但是對于親戚家的孩子,謝良臣還是愿意指點一二的。

    而且令他覺得好笑的是,祝明源和唐于成竟然也來了,還說他們特地花了幾天寫文章,那天宴上不好問他,現(xiàn)在見他沒那么忙了,這才過來,讓他一定不許打馬虎眼。

    兩人都不介意,謝良臣自然更不可能推辭,于是也認(rèn)真看了兩人的文章。

    在他看來,二人學(xué)問其實里考中舉人已經(jīng)差不多了,只一些細(xì)節(jié)方面需要注意一下,比如臨考發(fā)揮,務(wù)必不要受外界條件干擾太過,如此,下次再參加鄉(xiāng)試,考中的幾率極大。

    聽他這么說,兩人都十分的高興,祝明源還表示等回家了他就在家中也搭個考棚,鄉(xiāng)試是八月開考,等到了八月,他就鉆到考棚里模擬考試場景,不信考不中。

    三人聊得投契,然后就說到了張籌。

    這次謝良臣考中進士擺宴,他是送了請?zhí)o張籌的,不過對方如今在府城,他也不確定對方會不會特地趕來參加,而那天他也真的沒來,只送了賀禮跟一張?zhí)印?/br>
    謝良臣已經(jīng)無所謂了,朋友這種東西,都是合則聚,不合則散,再說等以后自己成家,相隔兩地,書信越加不便,摯友變成一般朋友的也不在少數(shù)。

    論完文章,兩人又問起他之前上京前游學(xué)的經(jīng)歷,謝良臣把能說的說了,同時也提到了青山書院,兩人見他說得有趣,也道要是鄉(xiāng)試過了,定要找機會去一趟渝州,參加一次他說的那個文會。

    忙了幾天,家中收拾停當(dāng),他就正式請了媒人,然后自己上門提親去了。

    雖然兩家早有默契,不過該走的程序還是得走,只不過他定親的消息一傳出來,震驚的人不在少數(shù),尤其是他五姨夫余秀才。

    余秀才以前在趙家時對著謝良臣還能拿拿長輩的架子,后來他也考中秀才,他態(tài)度便放平了些。

    等謝良臣考中舉人,余秀才每每見到他就有點別扭了,似乎是覺得外甥這么年輕就考中了舉人,可他考了幾十年都還是個秀才,所以有點丟臉。

    但覺得丟臉之余他又有點羨慕,再加上兩人身份不同,所以他倒是不敢再擺長輩的架子,但對他的態(tài)度也糾結(jié)得很。

    等這次謝良臣考中進士,余家人來謝家就顯得規(guī)矩了不少。

    不過主要還是不管趙荷花還是謝石頭,對他們一家都只有面子上的客氣,而沒有如其他親戚一般的親近,再加上周氏也不愿為小女兒說話,所以余家人便只能寄希望與謝家主動想起他們。

    畢竟這十里八村有秀才功名的也沒多少人,而自家與謝家又是親戚,古人是很喜歡親上加親的,不僅因為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還因為大家都是親戚,所以知根知底。

    可哪知謝家竟完全沒這意思,還與鄰村一個怪老頭家定了親!

    知道消息后,余秀才十分的生氣,但是他也不敢來謝家質(zhì)問,便催著趙蘭回家去問周氏。

    趙蘭早就得了母親的告誡,說她不會去插手大女兒怎么找兒媳婦,給出的理由也十分的正當(dāng),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連帶把趙蘭也帶了進去。

    所以聽丈夫這么說,趙蘭便支支吾吾的不肯動腳,余秀才見狀又氣得罵了好幾句,可惜沒用就是沒用,他再不甘別人也不可能改變主意。

    余家大女兒已經(jīng)嫁出去了,嫁的是鄰村的一戶莊戶人家。

    當(dāng)初謝栓子與趙慧蘭定了親,趙蘭就知道大女兒沒戲了,原本她想著把女兒嫁回娘家也不錯,哪知幾個嫂子也全不搭腔,讓她碰了軟釘子,因此只好再托媒婆尋摸。

    可這好人家哪里好找?最后好容易找到一戶人家,那男子卻是家中老幺,既無法繼承家產(chǎn),上頭又有婆母和大嫂。

    余蘭不甚滿意,余秀才卻道有公婆需要服侍是女兒的福氣,上頭有大嫂也能免去cao勞家事,這樣的人家還有什么可挑剔的?于是便把大女兒嫁了過去。

    可余姝嫁了幾年,日子過得卻不算好,那家人不算有錢,只略微比他家好上一點,但同樣人口也不少,所以也只勉強糊口而已,不說比趙慧蘭如何了,便是比趙家人也比不過。

    所以余蘭和小女兒余妍都打定了主意要找一戶有錢的人家,這樣不僅女兒過得好,而且還能順便幫襯一下娘家。

    謝家當(dāng)然是最好的,尤其是謝良臣如今還考中了狀元,女兒一嫁過去就能當(dāng)官夫人,哪知這希望也落了空。

    所以當(dāng)消息傳來后,余家除了余秀才十分生氣外,趙秀蘭是傷心,余妍就是憤恨了。

    她覺得自己長得比那個盛家的妮子漂亮多了,而且對方還無父無母,這種晦氣的人竟然把她比了下去?!

    最可惡的就是謝良臣竟然也覺得那妮子比她好,所以她打定主意,自己現(xiàn)在就要讓母親給她找戶人家定親,而且對方一定要比謝家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