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雞就別想了，大早上的，喝點粥還差不多，”楚·法西斯·明意道，“宋司，我們走吧?！?/br>
    付希的聲音有氣無力地跟在后面：“那還問我吃什么……小司，你看到了吧，他這人太壞了！我要吃炸雞，炸雞，剛炸出來的那種！”

    “叮”地一聲，電梯門把他渴求的聲音關(guān)在了外面。

    宋司還在想劉岑寧的事情，有些走神，楚明意叫了兩句他才回過神來，轉(zhuǎn)頭對上一雙凌厲的眼睛。

    楚明意這雙眼睛真長絕了。

    丹鳳眼，眼尾微微上揚，線條干凈利落，睫毛根根分明，瞳孔漆黑透亮，看人的時候像是能把人的里子全看干凈。要是乍然對上，五好良民都得心里打個突，下意識地想反省自己干過什么壞事。

    非良民的宋司差點想矢口認(rèn)罪。

    他忍不住道：“你戴眼鏡挺好看的?！?/br>
    那眼睛里慢慢帶上一點笑意。

    似乎想讓宋司放松一些，楚明意不緊不慢地閑聊起來：“我5.1的視力，知道我為什么沒事戴個眼鏡嗎？”

    宋司的注意力被他吸引過去，問：“為什么？”

    “以前我在學(xué)校的時候，一只手能夠打十個，稱霸整個初高中學(xué)部，見到誰都橫著走。后來惹出了事，被老師連請三天家長，我哥扛不住了，警告我低調(diào)點兒，還帶我去配了副平光眼鏡，讓我每天戴著?！?/br>
    “然后？”

    楚明意又把他的胳膊搭上了宋司的肩膀：“然后我發(fā)現(xiàn)，戴著眼鏡他們就沒那么怕我了，有些膽子大的、剛進(jìn)來的學(xué)妹還給我敢給我遞情書。”

    宋司嘆服：“你哥厲害?！?/br>
    楚明意挑起眉，望著他。

    宋司頓了頓，試探著改口：“咱哥厲害？”

    楚明意那表情看上去想糊他一掌。

    宋司往電梯旁邊挪了挪，好在電梯開了，他大步先離開危險區(qū)域。

    走了一段覺得把同事落在后面不好，宋司又放緩步伐，跟楚明意并肩，一起往破派出所的方向走。

    楚明意道：“現(xiàn)在感覺好點沒？”

    “好點了，”宋司點頭，“付希說要進(jìn)我的意識海，到時候誰做監(jiān)察？”

    楚明意雙手插進(jìn)兜里，道：“付希監(jiān)察，我執(zhí)行?！?/br>
    宋司猛地轉(zhuǎn)過頭來看他。

    “付希最厲害的能力是催眠，當(dāng)執(zhí)行者最合適，你剛才應(yīng)該也見識到了。不過現(xiàn)在局里的專職監(jiān)察官就你一根獨苗，你不能監(jiān)察，只能讓他湊合上，他在把控情緒上也還不錯?！?/br>
    宋司想起剛才的審訊，微微皺眉道：“監(jiān)察到底要監(jiān)察什么？”

    “監(jiān)察，首先是要旁觀整個審訊。”楚明意說，“出警要有出警記錄儀，審訊也要有審訊錄像，而一旦進(jìn)到了意識海里，目前的技術(shù)做不到對雙方進(jìn)行監(jiān)控，為了防范法律上可能存在的風(fēng)險，必須有第三人在場?！?/br>
    “其次，就是保證執(zhí)行人的安全。意識海審訊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在那個環(huán)境里面，執(zhí)行人很容易失控。而監(jiān)察人是半投放狀態(tài)，能夠較為理智地把控全局，防止出現(xiàn)意外?！?/br>
    宋司道：“陸凌的意識海反撲的時候，我什么也沒做，連接突然就斷了?！?/br>
    楚明意笑道：“就是你切斷的?！?/br>
    宋司輕輕“啊”了一聲，回想著當(dāng)時的情景。

    進(jìn)入意識海之后，他一直處于一種奇特的狀態(tài)，跟做治療的時候很接近，占據(jù)大腦主要意識的是另一種“生物”。

    最后的烈焰快吞噬付希的時候，他更像是“主動從噩夢里醒來”。

    有什么東西幫他做出了正確的判斷。

    這么一想，不知為何，宋司后知后覺地特別想吃冰淇淋。

    撓心撓肺的想，吃不上就難受得渾身起雞皮疙瘩的那種。

    他加快了步伐，被楚明意帶著離開派出所，再繞到特偵局樓下，走進(jìn)一樓的自助餐廳里。

    不知道時間幾點，外面的天還只蒙蒙亮，路燈未熄，馬路上陸陸續(xù)續(xù)開始經(jīng)過車輛，清潔工人已經(jīng)在路邊清掃樹葉。

    推開門，風(fēng)鈴叮鈴鈴地響了起來，服務(wù)員甜美地說：“歡迎光臨?！闭麄€店里只有他們兩位客人。

    宋司還沒開口，楚明意道：“先給他來一個香草冰淇淋?！?/br>
    “好的，請稍等?！狈?wù)員從旁邊的冰淇淋機(jī)里接了一筒冰淇淋，遞給宋司。

    空腹吃冰搞不好會拉肚子。

    宋司腦中冒出這么一個念頭，然后大口咬了下去。

    人工香精和糖精的味道在口腔里融化，他一邊無比感動，一邊被冰得直吸氣。

    楚明意在旁邊又點了不少食物，再打包一份熱粥和炸雞，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宋司已經(jīng)三兩口吃完冰淇淋，連脆筒都吃了個干凈，就差沒舔手指頭。

    楚明意抽出一根煙來，沒有抽，就咬在嘴里聞味道，看著他嘴角邊殘留的奶油，道：“喝點熱的，等會胃疼?！?/br>
    宋司揉了揉胃部，決定采取他的提議，低頭去喝溫?zé)岬男∶字唷?/br>
    楚明意沒有吃，就坐在對面望著他。

    宋司喝了小半碗粥，抬起頭來，看見對面人眼睛里的血絲和下巴處的青茬，心里被觸動了一下。

    他放下勺子，問：“你查……很久了？”說話間，他下意識地看了眼服務(wù)臺。

    “這里沒關(guān)系。”楚明意說。“不要談敏感信息就好?！?/br>
    宋司點點頭。

    楚明意放下煙，喝了一口白開水，道：“很久了，前前后后一整年?！?/br>
    說著，他停頓了半拍，目光掃過宋司的右手腕：“這事，我?guī)湍阌浿！?/br>
    宋司道：“要是查不出來呢？”

    楚明意眉尖輕挑，仿佛他說了什么奇怪的話一樣，篤定又輕描淡寫地說：“不可能。將整個特偵局掘地三尺，我也會把他找出來。”

    *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那個一本爆紅決定寫下一部的作者一定會是我本人的！

    第011章 刨根 “我們真的睡過？？？？”

    碗里的小米粥突然不香了。

    宋司心情有點復(fù)雜，他是個鴆占鵲巢的外來者，成為這個身份時間不長，本來抱著多活一天賺一天的心態(tài)，只想在這個世界好好享受最后的生活。但隨著原主人記憶的回歸、隨著與同事的深交，自我身份的認(rèn)知逐漸模糊起來。他似乎真在慢慢成為宋司，或者說宋司在慢慢變成他。

    “如果，我是說如果，”宋司放下勺子，“查到最后，是你無法接受的結(jié)果呢？”

    外面的天開始變亮，軟綿綿的晨光從窗戶外面投到楚明意臉上，沿著他優(yōu)越的鼻梁和唇線，勾出了一道帶笑的陰影。

    不可否認(rèn)，眼前這個男人長得非常英俊。

    他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咬了口油條，似乎在思考宋司的問題，片刻后道：“無法接受是情感上的，而事實是客觀存在的，又不能改變什么。怎么，你想起來了？”

    宋司搖搖頭，重新拿起勺子喝粥。

    也許明天的這個時候，楚明意從他的意識海里出來，他們就會換一種方式面對面坐著。

    這么一想，宋司忽然覺得現(xiàn)在的每一秒都很寶貴。

    小米粥分量不多，很快喝到見底，宋司靠近椅子里，身體和精神都已經(jīng)疲憊到極點，但仍然沒有睡意，反而處于一種奇特的亢奮狀態(tài)。

    如果查出來真的是“宋司”，哪怕他只是個后來人，也應(yīng)該替這具身體的主人，向所有受害者做出應(yīng)有的謝罪。

    說不定這就是他跟楚明意之間最后的一頓飯了。

    宋司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地轉(zhuǎn)著這些東西，看著楚明意把油條吃完，想來想去，總覺得還有一件遺憾的事，一定要抓住這個最后的機(jī)會問清楚。

    他坐直身體，朝對面的人投去認(rèn)真的目光，醞釀起語氣。楚明意被他看得不自在地放下筷子，眼神示意他“有話快說”。

    “楚科長，”宋司斟酌道，“雖然我不小心失憶了，但我相信，我們之前一定保持著非常愉快的同事關(guān)系，工作上搭檔多年，合作默契……”

    楚明意被他講的心里發(fā)毛：“說重點?！?/br>
    宋司：“我們真的睡過？？？？”

    楚明意：“……”

    宋司又道：“上下屬關(guān)系就算了，我還跟你哥有婚約，這……怎么想都不太好吧，言情小說都不帶這么刺激的，我真的很在意啊。”

    楚明意“嘖”了一聲，似乎不想理他，起身要去結(jié)賬。

    他們左邊是落地窗，宋司伸腿擋在右邊的出口處，不讓楚明意出去。

    想到他們就要進(jìn)自己的意識海，宋司豁出去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反了你了，”楚明意給了他一個眼刀，宋司不讓，他站在座位里跟宋司僵持幾秒，最后嘆了口氣，聲音低下來，“司哥，司總，我錯了行不行？沒睡過，騙你的，我以為你跟我裝失憶呢，誰知道是真失憶！問就是我現(xiàn)在很后悔，非常后悔，就不該嘴欠那一下……”

    宋司收回腿，跟著他往結(jié)賬臺走：“那你怎么有我家的鑰匙？”

    “什么你家？”

    “診所二樓啊，”宋司道，“我都沒鑰匙，你咔咔就開了門。”

    楚明意道：“……不是你家，那是三科的宿舍！我作為你領(lǐng)導(dǎo)，有個備用鑰匙也不奇怪吧？”

    宋司皺眉：“那我家在哪？我怎么記得我就住診所二樓?！?/br>
    楚明意付完錢，拎起給付希打包的炸雞和粥，停頓了許久，語氣微妙地說：“你跟我哥訂婚都訂了好多年，當(dāng)然是住我們楚家的別墅里。”

    宋司轉(zhuǎn)過頭來打量他的臉。

    所有的特殊能力遇到楚明意都會消失，他無法探查他的情緒波動。

    反正這話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宋司道：“想不起來，一點印象都沒有。”

    “等這個案子結(jié)束，我?guī)慊厝プ∫欢螘r間，沒準(zhǔn)能刺激刺激你那個敏感的大腦，想起些什么。”

    宋司嘆氣。

    兩人的話題似乎聊盡了，又陷入冷場，一起沉默地往回走，天總是亮得很快，吃頓飯的功夫，太陽已經(jīng)懶洋洋地掛上寫字樓頂，刺得他們都瞇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