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先帝下的密旨，筆跡是從前為先帝奉筆墨的是門下郎魏蘭，字跡熟悉，其下印先帝皇帝之寶。

    大篇幅都在贊美朱晏亭與齊凌的良緣，落絹成墨，定下此事。

    而后，綜其所言，不過一句話汝女位定，莫惜后事。

    留下這封訂婚的密旨后，長(zhǎng)公主與先帝一人在年尾、一人在另一年的年初，相繼離世。

    無人知曉這對(duì)姐弟究竟達(dá)成了什么樣的共識(shí)。

    只知先帝下旨以后，即頒布新律令，其中詳列了許多從前未有過的諸侯國去國治郡之規(guī)，明令非齊氏不得承繼諸侯國，不得異姓封王。

    長(zhǎng)公主接旨以后，不修府庫，不整刀兵，不事戎事，明知朱晏亭非齊氏女，不能襲國，卻沒有為自己的獨(dú)生女提前作任何安排，猝然撒手人寰，任由章華去國治郡，百官遭貶，一世經(jīng)營(yíng)，化為泡影。

    齊凌道：非我有意隱瞞母親，先帝下密旨時(shí)，唯有我、門下郎魏蘭在。先帝特囑我，密旨不可宣，亦不可心急，要等等，過幾年再贏取阿姊。

    要等等。

    這三個(gè)字一出，太后心里似光耀明鏡，登時(shí)恍然大悟，手撫絹書，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怔忪良久，長(zhǎng)嘆一聲，伸手扶再度叩拜的朱晏亭：好孩子，你受委屈了，你快起來。

    朱晏亭面色如常，頓首再拜：多謝太后，臣女惶恐。

    皇帝政務(wù)繁忙，先行離去。太后執(zhí)朱晏亭之手，細(xì)細(xì)詢她起居之事，溫言軟語，事事周到，直如尋常的家中慈愛長(zhǎng)輩。

    太后對(duì)她說：這幾年，我雖擔(dān)憂皇嗣，催著皇帝納了些夫人，可惜一直無所出。我看他倒還喜歡聽你的話，等回了長(zhǎng)安，立刻完婚，生個(gè)嫡長(zhǎng)子。方能令社稷有憑、群臣安心、朝堂安穩(wěn)，這是一等一的大事。

    朱晏亭垂首稱是。

    二人正言語間，忽聽外面人來報(bào)：臨淄王后求見。

    臨淄王后正cao辦諸侯世家獻(xiàn)女之事，正忙得焦頭爛額之際，緣何會(huì)一大早就來。

    太后心生疑竇，忙下令傳。

    急切的步履之聲響起，臨淄王后匆匆而至，看見朱晏亭也在，怔了一怔。

    她向太后行禮，朱晏亭也起身向她行禮。

    太后今日鳳體可還安康?

    太后擺擺手：好，你且說罷，怎么了?

    臨淄王后遲疑望了朱晏亭一眼，朱晏亭自覺身份未定，略微尷尬，正欲卻身，卻被太后握住了手。

    太后將她的一只手，握在兩只手掌中間：你說罷，不礙事。她聽聽這些，以后好學(xué)著做。

    臨淄王后駭然一驚，目中翻騰，又是驚色，又是喜色，嘴角不由自主揚(yáng)起來：噯。

    她深深看了朱晏亭一眼，收到她目中的微微笑意，很快抿一抿唇，收作正色：稟太后，臣妾將諸王、世家獻(xiàn)來的美人都安頓在蘄年殿，這兩日人一多，難免生事。今日一早就鬧出了大事，是豫章王獻(xiàn)來的謝氏女，掌了章華朱氏女，章華朱氏女不依不饒，說要告到太后來。

    朱晏亭聞言，目光微動(dòng)，抬起眼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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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瑯琊(九)

    話分兩頭，朱、王兩氏按照朱恪、王安二人的官爵，分到了瑯琊城西一處叫做五里的驛館，僅有五居，處在狹窄道閭中，連車馬也停不下，更不消說住下仆從。為此王安發(fā)了好大的火，指責(zé)負(fù)責(zé)接引的臨淄國小吏安排不周。

    小吏態(tài)度恭順，唯諾相應(yīng)，在案上翻翻撿撿，又展開另一卷文書，給王安看：公子，莫若將您與河西鄭氏驛所調(diào)換?他們就大一點(diǎn)，是七居的。不過要公子自行前往商議。

    河西鄭氏，乃是當(dāng)今太后母族。小吏這一句話，不啻于一個(gè)軟釘子，不卑不亢將王安頂了回來。

    王安面上一黑，奈何無可辯駁，與朱恪對(duì)視一眼，后者輕整袍袖，走上前去，遞上名刺：我乃故章華長(zhǎng)公主夫婿，煩勞通融，可有再稍大一點(diǎn)的居室?

    原來是朱公，恕在下有眼不識(shí)泰山。小吏雙手接過名刺，對(duì)他作了一揖，道：并非在下有意為難，在下方才說的是實(shí)話，公若不信，可自己視簿?，樼鸬亻L(zhǎng)不過千丈，山東諸王、世家，并西極、百夷、北地使節(jié)，朝賀者少說千列、再加仆從，就是數(shù)萬之?dāng)?shù)。連河西鄭氏尚只得七居，公等鄰居者乃潁川龐氏、上郡梁氏，絕不墮辱公名。

    舉目一望，瑯琊本不寬敞，此時(shí)更是摩肩接踵，車盈于道。

    人雖多，卻若網(wǎng)在綱，有條不紊，抬眼看去，只見插赤色帽纓的軍列縱橫布列，巡于道上，抬首眺去，幾乎十步便設(shè)一高臺(tái)，上布披堅(jiān)持銳的□□手。

    二人觀察良久，意稍平，只得遣部分仆從將車至城外安頓。只留三五仆、以及朝賀的寶物，居五里驛館中，等候朝拜。

    王幼微與朱令月因?yàn)槭谦I(xiàn)給皇帝的待選之女，身份不同，在進(jìn)城之際就同父兄的車列分開，由專門的內(nèi)侍牽引，入蒼梧臺(t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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