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煞 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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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的委屈和無助涌上來,眼眶便一圈圈泛紅。 “阿娘!” 小葉子從小廚房跑過來,手里捧著一碟自己隨嬤嬤新學的腌制酸杏。本是歡愉神色,卻撞見葉照滿眼通紅垂著眼瞼,又見蕭晏在場,不由狠瞪了他一眼。 “我阿娘要休息了,殿下請回吧?!?/br> “小葉子——”葉照制住了。 雖說孩子對蕭晏態(tài)度差的厲害,但也幸虧她這一聲冷言,將方才莫名的氣氛沖散了。 “殿下是來同阿娘說正事的,說完了阿娘便去歇息,成嗎?你隨嬤嬤一道玩會?!?/br> 小葉子叉了塊酸杏喂給葉照,點了點頭。 走時看見蕭晏面前擺著裝冰盞的空碗,不由抬頭看他一眼。 蕭晏接上她眸光,心虛道,“小葉子手藝真好。” 小葉子連個眼神也沒給他,轉(zhuǎn)身走了。 “殿下,你當是有事的吧?可是阿姐有消息了?”葉照看著他追小葉子去的眼神,心中輕嘆。 蕭晏回神,頷首道,“是的?!?/br> 怕葉照接受不住,蕭晏緩了緩,“她不在百里沙漠中了,按你所給的路線,賀蘭儀一行尋到那處,已是人去樓空,連暗哨守衛(wèi)都撤了?!?/br> 蕭晏見她面色未有變化,心下稍安,繼續(xù)道,“你放心,人手一直追查著,再不濟我們守株待兔也不會等太久?!?/br> “我明白的。”葉照道,“我這般回來,霍靖定是安耐不住的?!?/br> 這廂,是真的無事了。 蕭晏坐著舍不得走。 但再不走小葉子便要來趕人了。 葉照深吸了一口氣,將案上酸杏推過去,“殿下嘗嘗?!?/br> 蕭晏愣了愣,抬眸看她。 葉照叉了塊給他,“吃完快走?!?/br> 蕭晏咽下酸杏。 他說,“阿照,謝謝你?!?/br> 葉照笑了笑,搖搖頭。 她望著面前豐神如玉、身姿清雋的男子,再想自己如今模樣。 枯黃消瘦如同一株風干的玫瑰,時日流逝,連著最后一點水露馨香都即將彌散了。 今朝,她才十八歲。 已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葉照非常清楚,這并非真的歲月匆匆,不過是她撐不住氣血,生命的消耗。 “殿下?!彼钠鹩職獾溃昂⒆舆€小。您對她好,她慢慢總能感受到的。如果以后……她就只有你一個親人,您耐心些?!?/br> 葉照身上總不好,她有時便會有一種回到前世生命所剩無幾的日子里,整個人害怕得厲害。 她害怕,沒人照顧小葉子。 而在她兩世的印象中,蕭晏的耐性和脾氣都算不上太好。 他出身貴胄,從來都是別人順他、讓他。如小葉子這般,大抵是頭一個。 便是如今寵著她,葉照也總憂心,他哪日便被激怒了。 世人,大都如此。 無欲則剛。 她一個人時,怎樣都無所謂。 如今有了小葉子,她便又貪心她能好好長大,能平安順遂。 有了這樣的欲望,她連前世蕭晏利用她累她枉死的不平都咽下去了。 他對孩子好好便成。 然而,蕭晏這廂便失了耐心,被激怒了。 確切地說,他聽不得葉照說這樣的話。 他猛地站起身來,滿目赤紅地望著她,胸口起伏不定。 低斥道,“說了蘇合會治好你的,以后都不許說這樣的話。小葉子、小葉子絕不會只有我一個親人……” 蕭晏情緒難控,似是觸到了什么不可言說的事。 他緩緩蹲下了身,半跪在葉照身畔,低聲道,“小葉子會父母雙全的。她會平安長大,成婚生子,會有很長很好的一生?!?/br> “阿照!”他抬眸喚她,卻又垂首在她膝間,啞聲道,“你身子好了,大可以帶她走,我不奢求一家團聚?!?/br> “但是這輩子,我再不要一個人養(yǎng)育她?!?/br> 夏日午后綿長,葉照驚訝于男人這一刻幾經(jīng)卑微的話語,更驚訝于此刻她膝頭的觸感。 蕭晏的眼淚濡濕了她的長裙。 她伸過手,輕輕拍了拍他,“我不說了,你起來吧。” 蕭晏蹭了兩下,站起來。 竟然又換了副面孔,咬牙道,“你記住了,沒有那一天的。要是有,我便將你葬在蕭氏陵園中,你這輩子心心念念想要的那點自由,下輩子都別想得到?!?/br> 蕭晏甩袖離開翠微堂時,明明怒氣沖沖。然他背脊顫動,拐出院門時,已是一副落荒而逃的潰敗模樣。 他扯送衣襟,喘出口氣,去了一趟蘇合的院子。 問什么時候能治好葉照。 蘇合正在調(diào)試配方,被他這樣一呵斥,便有些摸不著頭腦。 半晌方回神意識到這祖宗又怎么了。 方嘆氣道,“人家病的厲害,多思多想也正常。你這跟著掉魂添什么亂?” 蘇合一想當初觀他夢境所知,想起小葉子,亦不由打了個冷顫,“得,這是多半被你家小祖宗折騰!” 蘇合嘆氣道,“總之我保證,王妃傷不到性命,你總得容我些時日。眼下,你多陪著安慰安慰她情緒方是真的,病弱之人亦生郁氣,王妃又是個話少的?!?/br> 蕭晏脫了外袍扔在案上,半躺在搖椅上,神思明清了些,搖著扇子嘟囔,“本王能入得院子,才能伴著她,陪著她但!本王進得去嗎?隨隨便便本王進得去嗎?” …… 秦王殿下在府中為著多看一眼自個王妃,同知己老友叫喚著。而西頭將將才復了親王位的楚王亦在叫喚。 蕭昶眼下自沒工夫同自個王妃嚷嚷,反之楚王妃正拼命安撫。 誰承想,陛下六月初才復位了他親王爵位,六月中旬蕭晏便傳出了身子康健的消息,中宮的賞賜更是流水一般的送去。 尋常賞賜便罷了,那金頭鳳,八合簪送了秦王妃,是何意思,再明顯不過。不就是屬意她為未來的太子妃,乃至一國之母嗎? “枉你還是順寧伯嫡女,高門貴女,白的被一個賤如草芥的江湖女壓得死死的?!背醴鏖_楚王妃,“以后就等著給她三跪九叩吧。” “中宮放著自個人不疼,胳膊肘往外拐,妾身又什么法子?”楚王妃跺腳,氣焰委頓下來,“不若聽母妃之意,算了吧?;屎蟛皇歉嬲]少些非分之想,也可保富貴榮華嗎?” “富貴榮華算什么,你沒有過嗎?本王沒有過嗎?現(xiàn)在不就是富貴榮華嗎?”楚王呵道,“皇后便是當年嚇破了膽,一味求安生!” “我們求安生,他蕭晏許嗎?你想想年前,他死了王妃,瘋癲入我府中,一頓狠打。父皇還讓我讓著他些,簡直荒謬至極!” “那殿下也且想緩緩,稍后召來屬臣從長計議。”楚王妃正安撫著,侍者來報道是霍小侯爺來了。 聞霍靖,蕭昶稍稍定下心來,“他這數(shù)月在長安城照顧霍侯,本王險些將他忘了?!?/br> “快請!” 霍靖入府,當真三言兩語便穩(wěn)了楚王的心。 一言秦王妃母族與楚王妃不可同日而語。 二言便是天子和中宮看好,還需民心所向。 所謂民心所向,霍靖送了蕭昶一份名單。 蕭昶閱來大驚,半晌才道,“本王是聽聞正月里頭,中原之地的武林人士死傷慘重,不少門派首領(lǐng)皆被斃命格殺。便是近日里,尚有不少掌門被刺殺身亡,這、這都是秦王妃的手筆?雖說她出自江湖,怎會如此厲害?” “眼下,她可是真真地在府中養(yǎng)病啊!” 霍靖起身拍了拍蕭昶臂膀,“里面有些是真的便夠了,罪名坐實,旁的只是用來推波助瀾的?!?/br> 他笑了笑道,“再說了,殿下要對付的是秦王妃嗎?難道不該是秦王殿下嗎?” 蕭昶受蠱般的點了點頭,卻倒也不是當真被人牽著鼻子走,還是顧慮道,“便是秦王妃真殺了這些人,引起綠林不滿,民間sao動,如此討要說法。但蕭晏尚且掌著兵部,朝中能用之人不少,平息也未必是難事!” “除非、除非……” “除非秦王殿下自顧不暇!”霍靖接過話來,“或是秦王妃有官家罪名坐實在前?!?/br> 霍靖話語落下,蕭昶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難不成小侯爺?” “那本王要做什么?”蕭昶轉(zhuǎn)了話頭。 霍靖眸光亮起,“殿下也說了,秦王掌兵部。且城防禁軍都是他人,您總得防他萬一…… 頓了頓,霍靖湊身悄言,“萬一他橫心一擺,那、縱是臣再有謀算,也擋不住他兵革之利啊!” 蕭昶聞此語,后背一陣寒涼,卻又無法反駁,說得確實在理。 只低聲道,“小侯爺如此襄助,他日本王該如何報答。” 霍靖推開身來,“良禽擇木而棲罷了。當年中宮令下,趙氏族人不得于朝中謀其位,如此保得平安。而家父位極人臣,旁人只當是家母亡故而生的退意,自然多少也有這重緣由。實乃是與陛下多番政見不同,家父尚覺疲累,亦憂君心難測,故早早隱退,求得闔族平安,連我亦空有爵位而無官職?!?/br> “然臣膝下,綿延子嗣,自不甘父命牽制。來日殿下大成,還望扶我霍家門楣?!?/br> 蕭昶恍然,只道,“來日三公位,六部門,出將入相,任君擇選?!?/br> “中秋在即,殿下早做準備。臣盼彼時,人月兩圓?!?/br> 霍靖離開楚王府,回頭望府門上高懸的匾額。 感慨,索性這楚王的腦子差秦王當真不是一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