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煞 第11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綜漫]夏油教主超愛五條貓貓、距離戀愛66天、[三生三世枕上書同人]枕上書之滄海月明、我從異界穿回來了、我在1982有個家、夢華錄、[全職]孫翔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世界不對勁了、[HP德哈同人]飛躍時間、[綜漫]齊神不在的星期天、疑是故人歸
隨侍的內(nèi)侍監(jiān)趕忙給他拭手。 他搶過帕子,胡亂擦過,只趕緊把水送她面前。 小葉子將他舉止收盡眼底,扇羽般的濃睫覆下,抬眸又是一副乖順模樣。她就著他的臂彎將水飲盡。 “還要嗎?”他幾乎討好地問。 小葉子搖搖頭,只靜靜看他,又默默低眉。 蕭晏放回杯盞,在榻旁重新坐下??此龥]有不喜的樣子,便稍稍松下口氣。 想給她掖一掖被角,又怕她抗拒,遂將手擱在膝頭干巴巴地搓著。 “新的一年了,今夜是上巳節(jié)?!笔掙炭戳搜弁忸^,想起她方才的問話,終于尋出個話頭來。 小葉子隨他話,往外看了一會。 半晌,她收回目光,慢慢抬起驚鹿般的眸子,看蕭晏。 蕭晏心口縮了縮,他受不住她這樣的眼神。 驚懼,惶恐,怯懦。 像極了多年前葉照跪在滄州城刺史府門口,求他的模樣。 “我錯了,以后不會任性了?!彼穆曇粲值陀旨?,竟是在向他道歉。 蕭晏胸口起伏不定,根本接不上她的話。 她探出纖細的五指,抓住他一點袖角的邊緣,咬著唇瓣繼續(xù)道,“您、以后能不打我嗎?阿娘也沒有打過我?!?/br>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蕭晏尤覺心頭被壓著塊石頭。 他沒想到小姑娘想來是這副模樣。 竟是這般無助,求他別打她。 他垂著眼瞼看自己一雙手,只覺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 小姑娘尋著眸光,撐起身來,“您是不是也想要這個?” “那、給您吧?!彼故菍⑷~照的骨灰放到了蕭晏手中,見他不接,還抓著他的手握上,“我以后不會惹您生氣了?!?/br> 蕭晏神思混亂,一點點觸上那個白色的罐子,輕輕撫摸,慢慢握住。 案頭高燃的燭火,映照在甜白釉罐壁,清晰映出女童帶笑的面龐。 蕭晏猛地清醒過來,只豁然起身,道,“她是你阿娘,理應陪著你。我、我同她萍水相逢,如何可以占著她?” 這是去歲四月里,小葉子說過的話。 到今天,他認了。 再不敢同她爭。 小葉子便不再說話,摟著罐子躺下去。 至此之后的每一夜,她都抱著阿娘睡覺。 蕭晏很怕她著了心魔,怕她會神志不清。 但是都沒有。 一個月后,她能下榻。 早春二月,料峭時節(jié),她披著厚厚的緞面斗篷坐在窗邊讀書,練字。寫完了,便交給陪在一旁的蕭晏。 她手下無力,握不住筆,卻還是一日一張的地寫著,認真又上進。 兩個月后,她身子大好。 便開始走出寢殿,在院子里曬太陽、蕩秋千。蕭晏來的時候,她亦會起身向他行禮。宮中的規(guī)矩,天家的儀容,她秉持地很好。 又半年,她舒展了筋骨,恢復了精神氣。 十一月底,跟著蕭晏去驪山冬狩。整整兩月,辭舊迎新,在驪山上又長大一歲。 她騎在馬背上,射來野兔,麋鹿,棕狐。鹿和兔,她取了肥嫩的部位,生火烤炙,送去蕭晏佐酒,狐貍剝了皮讓司制給他做護膝。 建安四年,小葉子九歲。 誠如她一年前在床榻所言,再不任性,不惹蕭晏生氣。 甚至,從這年的春日開始,她將學業(yè)搬到了勤政殿。 蕭晏早朝時,她便在偏殿暖閣給他做膳食。他下了朝回殿開加議會,她便在一旁完成功課。 散會,她將煮好的湯水奉給他,自己在旁邊與他一道用下。 除了話少,沉靜,蕭晏尋不到不好的地方。 陽光灑下來,將隔案幾對坐的兩人身影并在一處,擔得起歲月靜好。 甚至,他覺得阿照若是泉下有知,大抵也能安心的。 只是深夜里,蕭晏時不時去承乾殿看她,見她摟著骨灰夢靨,到底心有余悸。 甚至,不知從何時開始,她改了稱呼,再不喚他陛下,只肯稱殿下。 蕭晏不是不愛聽,實乃每一聲從她口中喚出的“殿下”,都會將他拉回舊日時光。拉回到秦王府,和葉照在一起的時候。 他從未忘記過葉照,只是害怕孩子還在恨他。 他看著她認真書寫的字,回想她分毫不差的禮儀,撫摸她送給他的護膝…… 孩子也想對他好的。 怪只怪自己,當年那一巴掌,打退了她。 他安慰自己,時光漫長,只要他努力,還是有機會將她養(yǎng)得肆意活潑的。 皇天不負有心人,這年秋天,落了第一場白霜后。 小葉子改了胃口,當是吃膩了司膳處的點心,破天荒再次扯住了他全部的袖角,“殿下,能尋點旁的點心給我嗎?” 她的眼睛亮的晃人,盛滿秋日午后的細碎日光,模糊笑意。 蕭晏很是高興,她終于又開始主動開口。 有了一點撒嬌的樣子。 于是,宮外朱雀長街上的百年老字號“甘華齋”里的掌勺,被蕭晏整個拎進了皇宮。 霜方糕,兩色豆黃,水晶椰蓉,貴妃紅……三個掌勺并著整個司膳處,輪番做了□□日,流水般給小公主試用。 小葉子趴在案桌上,自己嘗一口,再喂一口蕭晏。 眉間松開又皺起。 蕭晏揉著她眉宇,“還不滿意?那且等等,朕已經(jīng)下了詔令,下月外邦進貢,且看看他們有何新鮮的吃食。” 小葉子撥下他的手,兩只小手攏上一只大掌,搖頭,“阿娘給我做過棗泥米糕,可惜吃不到了。” 被她細嫩十指揉搓的掌心,生出細汗。 蕭晏深吸了口氣,反手握住她,“可記得怎么做的?朕給你做。” 小葉子抬眸看他,笑著告訴他烹制的方法。 紅棗風干,碾碎成瓣,和入米團中,上架蒸熟即可。 若有細糖,撒些更好。 聽來容易,只是蕭晏還是紅了眼眶。 阿照給她做的,定然沒有細糖。 細糖是稀罕物,尋常人家都是拿來作佐料的,平素根本舍不得用。 何論她們。 蕭晏入了小廚房,讓司膳備足了細糖。 想定要讓女兒甜個夠。 只是想歸想,做歸做。 大葉皇朝的皇帝陛下,擼起袖子卻有些發(fā)憷。 他的一雙手,尸山血海里握過長劍,樓臺亭閣中繪過丹青,偏不曾在這陽春之水中泡過。 于是,第一回棗子去核不甚干凈。 第二回水太多沒有和好面。 第三回水太燙醒不出面。 第四回火太大沒出鍋先出了焦味。 …… 小姑娘等得昏昏欲睡,趴在案桌上軟綿綿合上眼。 他看見,擦干手,揀了自己的披風給她蓋上,抱著送去寢殿,回頭繼續(xù)開灶再做。 從來聰慧的男人,但凡悟了技巧,剩下便是孰能生巧的事。 這年入冬之時,他做的棗泥米糕已是香糯軟滑,入口即化。 不僅如此,他還學會了包餃子,做面片湯,熬粥燉小菜。 時光匆匆,他還能養(yǎng)她幾年。 等她嫁了人,同桌用膳的機會就更少了。 建安五年,小葉子剛到十歲,蕭晏便已經(jīng)在想她婚嫁的事。 其實也不算早,按風俗,女子十三可定親,到了十五便可出嫁了。然放眼整個大葉朝,他覺得無人能配上小葉子。 又是一年秋風催落葉。 他端著微微放涼的棗泥米糕,顛顛捧給承乾殿中的小公主。 然入殿的一瞬,心中莫名生出一層懼意。 去年雖是頭一回做,但后來反復練習,做得也算成功。只是小葉子沒有吃,只輕嗅過,彎下新月一樣的眼睛,道了聲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