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這一日，天還沒亮他就跟著眾位學(xué)子走到了太和殿殿庭中，寬闊的殿前空地里坐滿了各地前來的學(xué)子。

    王則領(lǐng)到了黃紙拓印的卷子，心無旁騖開始寫策論，不知為何，今日他胸有成竹，如有神助。

    寫完之后，他才分了神，察覺到了若有若無的視線往自己身上打量。

    王則明白這里是宮里，他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敢四處張望。

    他垂頭看卷子的時候，察覺到一股幽幽的香氣傳到他的鼻子里，他偷偷張望了一下，余光中看見是一個太監(jiān)服飾的人走了過來。

    王則凝神閉氣，神色更加肅穆。

    接著，他感覺到有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走了過來，一把拽住王則身旁的太監(jiān)。

    四周學(xué)子忍不住悄悄抬頭，王則也從眾地抬了頭。

    他驚愕看到，那太監(jiān)原來是趙蘅玉假扮的。

    他還來不及吃驚，就聽見男人壓低聲音，暗暗含酸，他質(zhì)問道：“蘅蘅，你來這里做什么？”

    王則驚詫問出了聲：“珣弟？”

    他rou眼可見，“珣弟”的臉色驀地沉了下來。

    而考官們的臉色忽地白了起來。

    王則后知后覺，看向了趙珣玄衣纁裳的冕服。

    王則只感到一陣一陣的眩暈：“陛……陛下……”

    趙珣竟然是當(dāng)今圣上。

    當(dāng)今圣上在他家里給他做小舅子，好幾個月！

    趙珣咬牙對趙蘅玉說道：“去后頭躲著，待會兒再來找你。”

    趙蘅玉又急又慌，只得委屈道：“好?！?/br>
    趙蘅玉躲進(jìn)了太和殿里等趙珣。

    她心頭一時間惱得很，有些沮喪得想哭，她今日不該來這里，不該來看王則，不該來……見趙珣。

    趙蘅玉在殿內(nèi)稍微等了一下，她陡然反應(yīng)過來，她還在等什么，她怎這般聽趙珣的話？

    她咬了咬唇，抬腳往外走去。

    她才轉(zhuǎn)過畫柱，忽地被人繞了過來，從背后死死地環(huán)住了，趙珣聲音發(fā)啞，甕甕道：“蘅蘅?！?/br>
    趙蘅玉惱了，她道：“放手?！?/br>
    趙珣松了手，趙蘅玉還沒松口氣，卻又被緊緊地圈住了腰肢，她只感到呼吸都透不過氣來。

    她心中微嘆，約法三章沒用，趙珣又犯了癡病。

    趙珣說道：“蘅蘅，我不許你見他?！?/br>
    趙蘅玉一怔：“他？”

    趙珣將趙蘅玉轉(zhuǎn)過身來，他烏沉沉的眸子里有暗暗的嫉恨，他抬起趙蘅玉的下巴：“不許說他?！?/br>
    他低下頭來，趙蘅玉一瞬間感到慌亂，這舉止太過出格，仿佛回到了舊時的荒唐歲月。

    趙蘅玉正要呵斥趙珣，趙珣卻已經(jīng)強(qiáng)硬地壓了下來。

    她長睫抖了抖，她身子?jì)深?，被他攔腰握住，不堪一折，他溫?zé)岬暮粑@著她，試探了一下，終于銜住她的朱唇。

    趙珣抵開了趙蘅玉的齒，吞吐著喂她吃自己的舌。

    趙蘅玉抵擋了一下，無力地放棄，她渾身軟綿綿，只有纏在趙珣身上，才不至于癱軟在地。

    許久后，趙珣松開了她，他烏發(fā)微亂，表情頹靡，有些煽情。

    趙蘅玉眼中含著水霧，她艱難避開了趙珣的打量，她說道：“這次是意外，下次不許?！?/br>
    趙珣伸出指腹，擦了擦趙蘅玉唇邊濡濕的痕跡，他慢吞吞答應(yīng)著：“下次不會。”

    趙蘅玉推開趙珣，她努力恢復(fù)成相敬如賓的狀態(tài)，她說道：“我來找你，是想要告訴你，我見到了孫福喜公公，他說……”

    “蘅蘅，”趙珣眼中迷離頓散，他看上去神色沉凝，他說道，“過去的事，我們不要再提，好嗎？”

    趙蘅玉怔怔望了他一會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

    趙蘅玉往殿外走了出去，她快要跨過門檻的時候，頓了頓腳步，她回頭問道：“阿珣，王公子考得如何？”

    趙珣神色變幻，他的聲音不自覺有些冷：“很好?！?/br>
    趙蘅玉沒有聽出來，只是高興道：“那便好了?！?/br>
    趙珣看著趙蘅玉走出了太和殿，他留在昏黑的殿內(nèi)，忍得難受。

    若是不忍就好了，他就能對趙蘅玉為所欲為，能將王則等一干人統(tǒng)統(tǒng)流放。

    趙珣緊握著手指，骨節(jié)發(fā)響，他回過神來，怔怔放開，哂然一笑。

    夜里，趙珣在乾清宮看卷子。

    他放下卷子，心里有些躁。

    他已經(jīng)忍了好些天沒見趙蘅玉了，若是今天忍了下來，今夜去見她，她必不會拒絕，雖然只是同塌而眠，什么也不做。

    可是他在太和殿里沒能忍住……

    趙珣搖了搖頭。

    他又抽出來一張卷子。

    署名，王則。

    趙珣面色微沉，取來朱筆，預(yù)備畫一個大大的叉，朱砂落在卷面上，他用力劃了一撇，卻突然頓下了。

    趙蘅玉不會樂意的。

    罷了罷了。

    他撤開朱筆，認(rèn)真讀了王則的策論，深思熟慮，給了一道“直”。

    兩天后，太和殿前，王則身著公服，戴三枝九葉冠。

    耳聽得一聲拉長的宣讀聲。

    “三甲，王則，賜同進(jìn)士出身?！?/br>
    王則喜出望外。

    放榜過后沒幾天就到了初一。

    王則光榮歸家，王家一大家子人又是驚又是怕，從今日起，再不敢小覷王則。

    初一不是什么節(jié)日，王大伯母卻親手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酒足飯飽，王則走出門外，心中滿足之余，有些悵然。

    他仰頭，看不見月。

    他道：“玉娘，愿你一切都好?！?/br>
    同一片月色下，趙珣來到了延福殿。

    又是忍了好幾日沒見趙蘅玉，他克制住自己的眼神，和趙蘅玉對坐在窗前。

    同樣的棋局，同樣的夜。

    趙珣執(zhí)黑子，將趙蘅玉的白子蠶食殆盡。

    今夜，他想要蠶食的，不止于此。

    棋子啪嗒啪嗒落入盒中，趙蘅玉去取最后一粒白子，趙珣按住了她的手。

    他手指guntang，說出了相似的話：“蘅蘅，今日是初一?！?/br>
    趙蘅玉聲音發(fā)顫：“初一又待如何？”

    趙珣聲音喑?。骸澳惴判?，我對你以禮相待?！?/br>
    趙蘅玉松口氣：“嗯。”

    趙珣卻道：“夫妻之禮。”

    作者有話說：

    第100章

    趙珣握住著趙蘅玉的手, 他緩緩站了起來，趙蘅玉仰頭，看著他向自己迫近, 眸中有熠熠的光。

    燈下他神色溫柔，趙蘅玉有些暈暈乎乎地發(fā)現(xiàn)趙珣其實(shí)生得英俊, 從前他尚有幾分少年的稚氣，如今那稚氣褪去, 他已然成了一個英武的男人。

    一想到這里, 趙蘅玉又是心口一跳。

    她對即將發(fā)生的事感到慌亂，不知是否是因?yàn)榭謶只蚴瞧渌?/br>
    趙珣走到趙蘅玉的身邊，他低頭看趙蘅玉神色躲避, 心中隱約像是被棉花塞住了, 悶悶透不過氣, 他卻將趙蘅玉的手握得更緊, 他以一種不容置疑的溫和語氣說道：“初一十五……這原是祖制, 是宮里的規(guī)矩, 若是一次次破例，就不太好了?！?/br>
    趙蘅玉在宮里做公主的時候天真爛漫, 無從去了解皇帝的床帷之事，隱約知道父皇每初一十五是在留宿皇后宮中的。

    她聽趙珣這樣一說, 倒是真的被他唬住了。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問道：“都……都要如此嗎？”

    趙珣點(diǎn)頭：“頭前幾回，是顧慮著你才回宮，沒有成事，倒是讓我和宮里人都有些難做了?！?/br>
    趙蘅玉又低下了頭悶不做聲, 趙珣輕輕將她扯了起來。

    趙蘅玉一抬頭, 看清楚了趙珣眼中灼灼的光, 像是被燙到一般, 飛快移開了眼睛。

    趙珣明白不可逼她太過，于是轉(zhuǎn)了頭不去看她。

    趙珣往前走著，用手牽著趙蘅玉往榻邊來，屋內(nèi)一時間靜悄悄，他忍住沒有去看趙蘅玉。

    趙蘅玉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

    她心里想著，奇怪，她也不是黃花大閨女了，和趙珣這事不知道做了多少遍，孩子都生了，這時候卻莫名害羞窘迫起來。

    細(xì)細(xì)一想，此前和趙珣親密大多是被他強(qiáng)逼著來的，或是她心懷鬼胎地主動應(yīng)付，這樣的平靜安寧倒是頭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