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好了之后，林夢杉就央了家中母親，想自己籌備一個小型茶會，請自己玩得好的姐妹們來相聚。林家夫人想著，女兒也到了議親的年紀(jì)，借著這個機會鍛煉一下也不錯，便答應(yīng)了 ，卻一事不管，全權(quán)交給林夢杉自己處理。于是這茶會直到這兩日，才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

    收到了林府送來的貼子后，宋嘉然就和皎皎說了這事。

    還提前打了預(yù)防，“去的人估計都是些官家小姐或是大族之女，如今我們一介平民，她們知道了少不得你得承受一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你切莫往心里去。”

    皎皎心態(tài)卻很穩(wěn)，“她們只管說她們的，若是真心想與我交好，又何必在乎身份之別？若只因身份便看輕了我，我也不會高看她們?！毕啾仍浦莩堑倪@些姑娘們，她看過更高處的風(fēng)景，也跌落過泥潭，對于身份地位，反倒云淡風(fēng)輕了。

    宋嘉然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如此也好。

    到了貼子上定的茶會之日，宋嘉然便帶著皎皎以及霧娘去了林府。

    林知州作為一州首長，自然也是有相應(yīng)的知州后宅的，只是林家本就是云州人，是以當(dāng)初林英軒金榜題名后，林家就搬來了云州城，這么多年過去了，林家的宅子也從一個一進小院換成了如今的三進大院。

    林英軒父母尚在，為了就近伺候父母身邊，在調(diào)任回云州當(dāng)知州后一家子并沒有住在知州府后宅，而是搬回了林府大宅。

    林府坐落在城東，今日林家長房大姑娘舉辦茶會，邀了許多朋友進府，守門的小廝自然清楚，因此接了宋嘉然遞過去的貼子后，雖然覺得面前的兩人有些面生，但仍然恭敬地請兩人進去。

    二進門處也有仆婦等著。見了兩人便笑，“是鄭夫人鄭姑娘吧？大姑娘已經(jīng)交待過了，兩位請跟奴婢來！”

    她邊走邊解釋道：“其他各府的姑娘們已經(jīng)到了，大姑娘正在采香亭接待呢，命奴婢在此等候，等兩位到了，便帶你們過去?！?/br>
    宋嘉然點了點頭，笑著道：“是我們來得遲了?！?/br>
    “鄭夫人說哪里話，大姑娘說了，二位是貴客，貴客自然得后到。而且時辰尚早，還有人未曾到呢，二位來得一點也不遲?！辈焕⑹橇謮羯忌磉叺膍ama，說話很是周到。

    幾人過了垂花門，應(yīng)是到了林府后花園的地方，遠遠地就看見了幾位紅衣綠衫的姑娘們頑在一處。

    這邊她們走過來，那邊林夢杉身邊的侍女便瞧見了，附在她耳朵邊提醒了一句，林夢杉便與姐妹們說了句，朝著她們走過來。

    “鄭夫人，皎皎?！彼バ卸Y，“鄭夫人，原是應(yīng)該先帶您和皎皎去見家中長輩的，只是我母親說了，今日來的都是和我差不多大的，見了她一定拘束，不如先讓我們開開心心地頑，都頑夠了再去拜見她。至于您嘛，我姑姑可等著您呢！”她眨了眨眼睛。

    去他人家先向家長長輩問好這是禮儀，但若是另有吩咐自然就聽長輩的吩咐了。

    “也好，我雖比你們大不了幾歲，但有我在，你們怕是也不好說話。那夢杉meimei，我就皎皎交給你了?！彼Φ?。

    “您放心吧！”她伸出手要牽皎皎。

    宋嘉然輕拍皎皎的手，“你先和她們頑吧，我?guī)еF娘去找林娘子說會話?！?/br>
    “嗯?！别ù钌狭謮羯嫉氖帧?/br>
    “鄭夫人，過會我們再去找您量體！”林夢杉拉著皎皎回了亭子。

    她們一過去，便有姑娘笑著問，“夢杉，這位便是你今日說要介紹給我們的meimei？”

    “瞧著倒是眼生，這是哪家的姑娘？”另一姑娘也問道。

    林夢杉清了清嗓子，“這不是要給你們介紹嘛，一個個急不可耐的，我可跟你們說啊，皎皎膽子小，你們可別嚇著她！”

    “好你個林夢杉，你這是有了新人笑，便見不得我們這些舊友了？我們又不是那吃人的山匪，能對這位小女娘做什么？”最開始說話的那位姑娘捂著嘴笑道。

    “吳可悅我遲早要拿米糊糊住你那張嘴！皎皎，快別理她，她在這些人中最討人厭了！你先給大家介紹一下你自己吧?！?/br>
    皎皎自然不會把她的話當(dāng)真，兩人說話能這般無所顧忌，正說明了兩人感情之好。

    她淺淺笑著行了個禮，“小女姓鄭名皎，大家喚我皎皎便好?！?/br>
    吳可悅贊道，“皎皎云間月，灼灼葉中華1。都說人如其名，我一見你便覺得你如那天上月一般皎潔清冷，你的名字倒與你的人極為相配。”

    “多謝吳姑娘夸贊！”皎皎真誠感謝道，雖然她的名字并非出自這句詩，但吳可悅的夸贊也令她心生歡喜。

    “姓鄭？咱們云州有姓鄭的官員嗎？”一位姑娘突然出聲。

    “沒有吧？難道是外來的？許是在外地做官呢？”

    這問題一出，便有不少探究的目光打量在皎皎身上。

    她平靜道：“家中并無父兄在朝為官，只是普通人家罷了?！?/br>
    這樣啊，一時間，看向她的目光里少了些熱切，多了些輕蔑，也不再與她搭話了，而是自顧自說起了話。

    林夢杉是知道情況的，怕她傷心，立刻給她介紹，“剛剛那個吳可悅，就是云州知府的嫡女，她與我最為相熟，為人也可靠，你只管與她說話。她旁邊的那個，是她的庶妹，吳家二姑娘，名喚可馨來著，她我不太熟，你若是覺得能相處看自己心情就行?！?/br>
    “剛剛那個嗆你的，是曾家的嫡女曾慧，她那人就是這樣，慣會踩高捧低的，但人也不壞，你不用理她！”

    “那邊那個穿綠衫的，是張家的女兒張茜婷，張家jiejie比我們都大，為人和善得很，我們都挺喜歡她?！?/br>
    她一個個介紹，皎皎就一個個看過去。曾慧迎上她的目光只當(dāng)沒看見的，張茜婷卻朝著她點頭微笑。

    她也笑了笑。

    “夢杉，和皎皎妹子說什么悄悄話呢！”吳可悅走過來抽走了林夢杉頭上的簪子。

    “哎！你還給我！這可是我新買的！”

    吳可悅自然不會輕易給她，提著裙子便跑了出去，林夢杉急著便去追。

    皎皎站在原地，見各自都有人說話，也不覺尷尬。以前在國公府的時候，府中常有各家長輩來做客，但身后跟著的多是年輕的小媳婦兒，都比她大。她作為主家不得不跟著幾個嫂子接待，無人說話時也是這么安靜的坐在一處的。

    可沒坐一會兒，正在欣賞這林府種的花草時，便有一個姑娘走到了她身前。

    她抬頭望去，立刻認出了這是林夢杉剛剛給她介紹過的，吳可悅的庶妹，吳可馨。

    “鄭家jiejie，我可以坐在這兒和你說說話嗎？”她聲音小小的。

    皎皎當(dāng)然不會拒絕，立刻邀了她坐下。倒是難得碰到年紀(jì)比她還小的。

    她看著吳可馨，瞧著臉龐稚嫩，不過十三四歲。

    吳可馨依言坐在她身邊，滿眼羨慕地看著在園子里玩鬧的林夢杉吳可悅兩人。

    “嫡姐與林家jiejie的感情一向這么好，旁人從來插不進去?！彼D(zhuǎn)頭同情地看了皎皎一眼，“鄭jiejie，你也莫要傷心。這人與人之間，終究是不同的。尤其是這身份上，嫡出的總愛和嫡出玩，卻瞧不上庶出的，明明是親姐妹，卻比不上外人?！?/br>
    “？”皎皎眉頭輕皺，她聽著這吳二姑娘的話，怎么就覺得那么怪異呢。

    那種感覺就像，就像嫂嫂說的，“茶味兒”！沒錯，就是一股nongnong的茶味兒！

    吳可馨還在說著，“不過鄭jiejie也不用氣餒，林家jiejie既然肯邀你來，肯定也是看重你的。今日來的也不全是高門之女，也有些小官家的女兒，jiejie不愁交不到朋友。”

    她說了半天，也不見皎皎說話，便歪著頭，“鄭jiejie？”

    皎皎遲疑半天，終于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我父親繼娶兩次，妾室也有幾個，但，我也是嫡女來著?！?/br>
    吳可馨臉上的笑容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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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那話一出口, 皎皎有些不好意思。

    雖然她也察覺出來了，這吳可馨故意過來對她說那些話, 怕是沒安什么好心, 但這樣往人家心上扎刀子，也未免顯得有些不夠?qū)捜荨?/br>
    她便補救了一句，“ 不過我倒是沒聽說過什么嫡出與嫡出的一起、庶出與庶出一起的規(guī)矩，這人與人交往, 還是得看性情的。”

    但顯然這話并不能讓吳可馨高興, 她垮下了臉, 站起身子, “那邊李jiejie在叫我，我先過去了?！?/br>
    “……”皎皎沉默地看著她離開, 與另外一位姑娘親密地說著話，時不時還望向這邊。

    她抿了抿嘴，兀自玩著自己手中的帕子，好在這樣尷尬的氣氛并沒有持續(xù)多久。玩鬧的林夢杉和吳可悅兩人也回了亭子，拍了拍手, 林夢杉道：“說好了今日邀你們來, 是有要事的, 走, 都跟我去一個地方?！?/br>
    她也沒忘記皎皎，專門過來挽了她的手走在前頭, 一行人往她說的地方走去。

    與皎皎分開后，宋嘉然便帶著霧娘跟在那仆婦后面, 到了林家后宅的一處水榭。

    水榭里, 林泉淼正在彈古琴, 悠悠琴聲婉轉(zhuǎn)回蕩。

    見她來了, 林泉淼手里的動作停了下來，一邊取下護甲一邊笑著問她，“宋娘子可會彈琴？”

    “會一點兒，并不精通?！痹砬倨鍟嫸紩?，不過也都只學(xué)了些皮毛，只有繪畫一道上，最為精通。

    “若不是專門學(xué)這個的，誰又精通呢，我也不過是彈著打發(fā)時間罷了?！彼龘崃藫犷^發(fā)，“以前啊總覺得時間過得太快，明明還有好多事都沒做，日子就一天天過去了。可如今，卻覺著一天時間長得很，忙完這個做完那個，一天還沒完?！?/br>
    “真是老了?！彼龘u著頭笑道。

    宋嘉然坐在她身邊，“你知道嗎？有一種說法呢，是這樣說的：這人啊，只有在一事無成的時候，什么都做不好，又什么都要做，所以才覺得日子過得快，因為他們是在用時間掙錢；但人呢，一旦都什么都有了，時間便不值錢了，便覺得日子過得慢了?！?/br>
    “所以，林娘子，您覺得日子慢，恰恰證明，您活得很成功，活得很開心。”哪像她，還得天天想著法子掙錢呢。

    林泉淼“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伸出指頭點她，“別人都說我嘴巧，那是沒見過你的嘴。”

    霧娘也在她們身后笑，“宋娘子奇思妙想，說出來的話總是讓人覺得日子還有盼頭。”

    “行啊你，”林泉淼眼神在兩人間來回打探，最后落到宋嘉然身上，“這才多久，霧娘就被你收服了？”

    霧娘惶恐：“掌柜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和你開玩笑呢！”宋嘉然寬慰她，“她巴不得你在我這兒多學(xué)點東西好回去繼續(xù)幫著經(jīng)營她的祥云樓呢！”

    林泉淼招了招手，便有侍女端上來一盤子蜜瓜，她示意宋嘉然嘗點，“這是今年新出的蜜瓜，味道還不錯。聽說，花云澗這幾日遇到了點麻煩？可否需要我?guī)兔?？?/br>
    巡邏衛(wèi)的事，若是林泉淼用她林娘子的身份去打個招呼，人家自然會給這個面子，花云澗的危機也可解除。

    但宋嘉然卻拒絕了，“現(xiàn)在可沒到用你的時候。這事我另有法子解決，你呢，就好好幫我多找些名門貴女，我還得抓緊時間把衣裳樣式先畫出來了呢。”

    這蜜瓜味道不錯，宋嘉然多用了兩塊。

    “你有什么辦法？”林泉淼好奇問她，就遠遠看見侄女帶著一群姑娘過來了。

    “你的名門貴女們來了，里面有些人我不喜歡，不想見，走，你和我一起先去那里邊，量體的事交給霧娘就是?！彼噶酥覆贿h處的偏廳，那兒有著扇大窗戶，從里面也能清晰地看見此處。

    宋嘉然只好起身跟著她走。

    林夢杉帶著朋友們過來，見只有霧娘在也沒太驚訝，她知道自家姑姑的性子的，姑姑經(jīng)常在外拋頭露面，在家里幾乎不曾見客，她這些朋友里，知道姑姑身份的也不過一二。

    “霧娘，我將人帶來了?！绷秩凳孪扔羞^交待，她便直接吩咐霧娘。

    來的姑娘里也有人覺得霧娘眼熟的，“這不是祥云樓的副掌柜嗎？夢杉，難不成你說的要事就是請祥云樓的人來給我們做衣裳不成？”

    “若真是給我們做衣裳，也該請麗衣閣的人啊，祥云樓做的衣裳能好看嗎？”幾人笑道。誰不知道，祥云樓的衣裳那都是賣給普通百姓的。

    也有消息精通的，“你們不知道嗎？這位如今是花云澗的掌柜了。”

    “花云澗？”顯然，這幾位閨中小姐也是聽過這些日子在云州城大熱的花云澗的。

    曾慧大聲道，“林夢杉，你別賣關(guān)子了，今日到底叫我們來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