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狐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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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那個女孩子暈倒了?!拐〉耐ぷ永铮齻€人影正猛盯著桌上的銅鏡瞧。 哦,這么說似乎也不對,被男孩及女孩包夾的男子低頭補(bǔ)著一件橙色的童裝,對于此時山中所發(fā)生的事興致缺缺。 「先生,您真的不理她嗎?她中了野狐的毒,活不了多久的?!惯@次出聲的是男子右手邊的女孩,一雙晶亮的黑色大眼直瞅著男子。 「我為何要理她?我與她素不相識?!箿貪櫟穆曇羧玟∠銗偠?,同時又帶著些微屬于男人的磁性。 「可是她、她就是你十年前救過的那個女孩子啊,這樣放著不管不好吧?」男孩結(jié)結(jié)巴巴開口?!付夷悴灰惨恢遍_著這云外鏡在關(guān)注她嗎?」 「燕石,當(dāng)時是你有錯在先。」這次,男子的聲音染上些許嚴(yán)厲。須臾之后,他嘆了口氣,收了線?!噶T了,你們?nèi)グ讶藥нM(jìn)來?!?/br> 「太棒了!」燕石歡呼一聲,轉(zhuǎn)身要跑。 「等等,你的衣服我補(bǔ)好了。下次再破,不幫你縫?!鼓凶由焓掷∧泻⒌暮箢I(lǐng),把衣服塞進(jìn)男孩手中。 「先生最好了!我最喜歡先生了!」轉(zhuǎn)身再度吹了幾句后,男孩手舞足蹈地往村外跑去。 「先生,你確定他一個人行?」女孩沒有燕石那么衝動,反而在亭中蹙起眉來。 「寧嵐,你也去。」男子低聲催促道。「有你在,燕石不會出亂子?!?/br> 「知道了,謝謝先生?!沟皖^道過謝,女孩轉(zhuǎn)身朝燕石消失的方向走去。 兩個小鬼頭都消失之后,男子再度嘆了口氣。 他關(guān)上云外鏡,揉了揉微微蹙起的眉。 「小姑娘,你怎么又不聽勸回來了呢?」 § 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我被一群狐貍追逐著。 身后的狐貍各個張牙舞爪、面色猙獰,儼然就是一副獵食者的模樣。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奔跑,但鞋子不知為何變得極為沉重,想踢也踢不掉。眼看第一隻狐貍即將撲上,我害怕地跌倒在地,舉手阻擋。 下一剎那,眼前的狐貍置換成褐色大蛇。這次,大蛇正對著我,露出森白的利牙。接著牠張大嘴,一口將我吞下肚。 「?。 刮颐腿惑@醒,全身都是冷汗。 我身在一間簡樸的房間里,但我卻對這個地方毫無印象。 有人幫我卸下了金冠,但身上的嫁衣倒是沒人動。因?yàn)榫戎业娜怂坪跻仓兰抟潞芎瘢灾粠臀疑w了件薄毯。我摸摸頸后的傷口,發(fā)現(xiàn)那里已經(jīng)被包扎好,而且也不痛了。 顧不得可能會被下毒,我抓起床旁的茶杯猛灌了好幾口。喉嚨的疼痛已經(jīng)超出自己所能忍受,使我到了見水就灌的程度。 喝乾杯內(nèi)的水之后,我終于有心思注意自己在哪里。 這間房間與山下的房間無異,床是用竹蓆鋪成,其他傢俱也均都是由竹所打造而成。 有人推開了門?!赴?,客人醒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名臉上尚帶著稚氣的男孩子。 毛茸茸的棕色短發(fā)像是毛皮般罩在頭上,讓人忍不住想揉。男孩眼睛前各有著一圈圓形的黑色框框,似面具,卻又沒遮住臉。他手拿著古色古香的燈籠,身上則是一件縮小版的直裾。明明沒見過他,我卻感受到一絲異樣的熟悉。 我吞了吞口水,決定先開口?!甘悄恪攘宋覇幔俊?/br> 「是先生救了你。」男孩使用了一個奇怪的詞匯。 在我說出更多話之前,另一個女孩端著乾凈的衣服走了進(jìn)來。 她的年紀(jì)應(yīng)該跟男孩相仿,但又稍微成熟一些。淺棕色的發(fā)絲分成兩邊,各在頭上纏了一個球,甚至還用垂著流蘇的銀釵固定住。兩條細(xì)細(xì)的長鬢隨著步伐晃動,頗有童氣。她同樣也戴著與男孩一模一樣的黑框面具,剛好與男孩對稱。女孩一手拖著裝衣服的盤子,另一手則是與男孩一模一樣的燈籠?!高@是燕石,我是寧嵐,這幾天負(fù)責(zé)照顧你?!?/br> 她來到床邊,把衣服放到床上。「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不過這一切都等梳洗完畢再說?!?/br> 「謝謝。」雖然現(xiàn)在的我仍一頭霧水,但至少來者都帶著善意?!刚垎枴@里是哪里?」 寧嵐思考了半晌,轉(zhuǎn)身回到門邊。交錯光影下,我彷彿看見一雙尖尖的耳朵在她頭上抽動。最后,寧嵐露出平靜的微笑,回答我的疑問。 「歡迎來到狐之境,白笙羽?!?/br> § 狐之境。 我花了十年苦思狐神究竟存不存在,卻在一夕之間來到了傳說中的狐之境。 氤氳蒸氣當(dāng)中,我縮在裝滿熱水木桶里,滿腹疑惑。 基于剛醒就被催促來洗澡,我沒時間問更多問題,但我也不相信寧嵐會給我有問必答時間。 入浴更衣時,我小心撕下已經(jīng)有些被浸濕的紗布。在鏡子的反射中,我看見后頸被留下黑色的爪印子。雖然不疼,但格外顯眼。若這印子要跟我一輩子,我想我大概一輩子不敢挽起頭發(fā)了。 我輕嘆口氣,把衣袖拉好。 裙子的質(zhì)料很好,又輕又薄,是絲綢的緞子。值得注意的是,它的扣結(jié)在內(nèi)側(cè),不但很好地固定住衣服,還保持了衣裙的簡潔風(fēng)格。托盤上還放著一雙繡花鞋子,鞋型意外剛好。 梳洗完畢后,我終于可以走出房間。 門外,寧嵐及燕石已等候多時?!附袢照堅诜績?nèi)用膳,我們已經(jīng)通報先生你醒了?!?/br> 「先生是你們的首領(lǐng)?」一下子先生來先生去的,讓我很好奇這位高人究竟占了多重要的份量。 「不是,但他是很值得尊重的人!」燕石面露驕傲,開始夸起這位我連見過都沒見過的神秘人。「何況,十年前的你就是他救起的!」 ……他? 竟然是他! 雖然已經(jīng)對當(dāng)年的事情記憶模糊,但我十分明白自己是被救出山的。果然我的記憶沒錯! 「我能去見他一面嗎?」揣著緊張,我小心翼翼問道。德高望重之人應(yīng)該不是說見就能見的吧。 果不其然,寧嵐搖了搖頭?!高@得看先生的意見才行,而且等你吃飽后,還得要去跟長老談話?!?/br> 「長、長老?」這又是什么職位? 「咱們山里住著幾位七尾,平時負(fù)責(zé)管理狐境的事情,而他便是其中之一?!拐f著說著,一行人已經(jīng)又回到房內(nèi)。 「七尾?」我裝作不經(jīng)意地提起,希望寧嵐能再多透露些。 只見她手插著腰,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冈蹅兩嚼锖偩烹A:兩尾通靈、三尾能語、四尾化形、五尾曉法術(shù)、六尾得道、七尾為王、八尾成仙、九尾成神,你怎么連這個都不知道?。窟@段話甚至還被作為民謠傳唱呢。」 見到真正的妖狐已經(jīng)很不可思議了,而被妖狐吐槽自己不曉得這類之事讓我更加地大開眼界。「此地是墨溪山?jīng)]錯吧?」 「自然是?!箖擅⊥惪谕曊f道。 「我還能再問一個問題嗎?」眼見兩人已經(jīng)開始不耐煩,我明白自己差不多該收手了。 「說?!瓜氡貙帊共攀莏iejie,因?yàn)檠嗍谒磉呉宦暥疾豢?,偶爾才附和一兩句?/br> 「你們臉上戴著的那個面具也是狐妖特殊的習(xí)俗嗎?」這次的問題不是為了更加了解自己的處境,只是想解開自己的好奇心。 雙方頓時靜默了好幾秒。 然后,臉上掛著好幾條黑線的寧嵐終于開口。 「小姐,這東西叫做眼鏡。」 § 仙境里,小橋流水。 宅院隱身在各種綠意之中,甚至許多根本就是用天然的洞xue打造而成。 「等一下切莫記得禮儀,否則休怪長老把你轟出去?!箛诟懒藥拙渲螅瑢帊贡爿p敲一間不起眼宅院的門。「長老,我把人帶來了?!?/br> 「請進(jìn)?!归L老的聲音啞啞的,但卻帶著滿滿活力。 木門打開,我便看到一名白發(fā)蒼蒼的老伯笑呵呵地坐在桌邊喝茶。因?yàn)殚L相和聲音沒有出現(xiàn)太大反差,反而讓我覺得不對勁。這……還真是表里如一呢。 也許是因?yàn)檫@幾天見到不合理的事情太多,見到稀松平常的事反而讓我起了警覺?!改??!?/br> 「別拘謹(jǐn),坐吧?!估喜钢敢慌缘囊巫?。他穿著一件繡金線的袍子,而一條黑尾在袍子的縫隙中若隱若現(xiàn)。老伯雖然骨瘦如材,但卻散發(fā)著一種朝氣蓬勃的英氣。「寧嵐,把門帶上。」 兩人都坐定之后,長老便再度開口?!刚f吧,是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這里的?」 接下來時間,我向他講述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包括十年前我是怎么來到后山又被那名「神秘男子」所救,以及誤打誤撞成為狐祭必須嫁給狐神的事。 「原來是這樣啊,真是一個精采的故事?!箯拈_始到結(jié)束,長老的表情始終是笑呵呵地,也不曉得他的真實(shí)想法?!溉粽丈较抡f的話,那你就是必須嫁給阿輕了,問題是這是不可能的?!?/br> 「為什么呢?」儘管心中已經(jīng)知道狐貍不可能與人澄清,但我還是好奇也許長老的話有別的意思。 「因?yàn)?,咱們阿輕已經(jīng)有婚約在身了?!箮е葠鄣纳袂?,長老如是說。